第13章 沉江

監牢門口，已經有一輛囚車，趙凡被推了上去，開始遊街，走死刑犯沉江前的最後流程，這也是警告其餘民眾，觸犯律法的後果，讓大家引以為戒。

小鎮道路兩側擠滿了看熱鬧的群眾，大家大聲叫罵，指責，扔腐爛的菜葉和石塊，好似一場盛會，趙凡早有死志，絲毫不在意這些，甚至覺得領主府讓人們引以為戒的打算可能會泡湯。

而自己可能是修真界唯一被凡人用律法處死的仙人。

囚車繞着小鎮街道前行，正午時分，在河邊一個伸出江面的平台前停下，領主在一眾府役的簇擁下來到平台上，開始大聲宣讀囚車上人員的罪行，無非是趙凡殺死府役云云。

趙凡舉目四望，在看熱鬧的人群里尋找，終於在人群中看到了大哥趙平他們和林天浩。

大哥趙平憔悴了不少，眼神暗淡，毫無生氣，看着趙凡的方向有點發木。

大嫂董秀娥明顯哭過，眼袋腫大。

小楚生還是像在家裏那樣，抱着母親的腿，躲在母親身後，有點慌張。

林天浩則一臉的憤怒表情，不斷地給趙凡捏着拳頭，趙凡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我會給你報仇的！”

看到林天浩，他本來還有些對死亡恐懼的心思都淡了不少，甚至有點想笑，這小子，還是那麼中二。

本想着把刻刀的下落告訴林天浩，讓他想辦法拿回來，可是覺得這樣可能會給目前的他造成很大的麻煩，就沒有言語，一切隨緣吧，反正他馬上就要死了，死後的事情他也操心不過來。

林天浩，其實是一名孤兒，相識則是在七年前，當時趙凡一個人來買鹽，可走到賣糖葫蘆的地方卻停了下來，雖然當時趙凡已經九歲，但是對於酸甜味道的迷戀，還是讓他駐足不前。

身上有五文錢，可以買上一串來吃，但也僅有五文錢，這是用來買鹽的，不可以亂花，畢竟家裏並不富裕，甚至說貧窮，每一個子都應該用在需要它的地方，而不是滿足趙凡的個人慾望。

和趙凡痴痴望着糖葫蘆攤子的還有當時只有八歲的林天浩，兩人距離不遠，年齡又相差彷彿，很快就熟悉起來。當時林天浩是一個小乞丐模樣，餓得皮包骨頭。

林天浩年齡小，膽子卻不小，攛掇曹趙凡和他一切想辦法吃白食，也就是白搶糖葫蘆。

趙凡之前一向比較老實，或者說膽子小，不能說沒有惹過事，但是很多時候都是被迫參與，主動挑事卻很少，心裏雖然有點躍躍欲試，但是行動上卻是不敢。

林天浩攛掇半天，也不見趙凡行動，於是決定自己上，成功後分趙凡一半。

趙凡哪好意思白拿好處，於是就和林天浩商量了一個計劃，然後，林天浩趁着老闆不注意，拿了兩串糖葫蘆就跑。

老闆一看急眼了，罵了一句“小乞丐，別跑！打斷你的腿！”就追了上去，可是因為有糖葫蘆的杆子在身上，跑得不快。

這時，趙凡裝出乖乖的表情跑上前，弱弱的對老闆說：“叔叔，我給你看着，你去追那小乞丐吧，放心，肯定給你看得好好的。”。

老闆開始還有點猶豫，結果林天浩跑了一陣看老闆追不上，就停了下來，拿着糖葫蘆就啃，一邊啃，還一邊對老闆笑。

看在老闆眼裏，那就是赤裸裸的嘲諷啊，叔可忍，嬸都不能忍，把插滿糖葫蘆的杆子交給趙凡，就追了出去，在鎮子上追了兩圈，終於追上，狠狠地揍了林天浩一頓。

回來再找那個乖乖的小孩子，可哪裏還找得到，這個時候，兩個人坐在河邊，優哉游哉地吃着糖葫蘆，就是林天浩額頭上的肉包有點不和諧。

因為這件事，兩人就建立起了友誼，之後，一有機會到鎮上買東西，必然一起玩耍，關係也越來越親近。

林天浩膽子大，趙凡雖然膽子小些，但長他一歲，負責出主意，小孩子對於正常玩耍和胡作非為往往有點分不清，因此附近的村民就遭到了兩個小孩的禍害。

比如這次去果園偷“果子”；下次往學塾裏面扔“糞便”；再下次逮着一個曾經欺負過林天浩的小孩，往死里揍；再下次去禍害人家下蛋的老母雞，烤了吃肉，補身體。

在趙家鎮村附近十里範圍內的孩子眼裏，那是相當臭名昭著的組合，為此，二人沒少挨打，趙凡是被他大哥趙平打，林天浩則是在一個人孤立無援的時候，被鎮子裏的其他小孩子打。

隨着時間推移，做壞事的頻率也就越來越少，兩人也相繼長大。

趙凡已經不被允許沒事跑鎮子裏玩，而是和大哥趙平一起下地侍弄莊稼。

林天浩則在趙家鎮西頭鬼市的一個修車店當起了長工，從此不再飢一頓飽一頓。

說回現在，待趙領主宣讀完畢，趙凡也被押到河邊的行刑台上，腳上綁了一塊大石頭站好。

趙領主一聲令下，兩名行刑手開始滾動大石，待大石撲通掉落河裏，石頭上的鐵欄帶動趙凡的腳踝，把他拉入河中。

趙凡最後扭頭看了眼人群方向，心裏默默地說了句“對不起。”

趙凡閉上眼睛，準備迎接冰冷的江水，突然，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他的衣領，把他和鐵鏈以及石頭一起給提溜上來，扔在了平台上。

趙凡的腳踝傳來了撕裂的疼痛，讓他差一點痛呼出聲，不過這幾天的人生經歷讓他在聲音發出的最後一刻忍住了，把聲音咽回來肚子裏。

抬眼看去，只見一位青衣道袍人站在他到邊上，身高七尺有餘，劍眉朗目，一雙眼睛深邃有神。

對此人趙凡並沒有印象，也不明白為何在這樣的關頭有人拉自己上來，用意何在，他並沒有這樣的朋友，而敢在這樣的場合直接出打斷沉江的人，應該很有來歷。

本來還想讓對方趕緊離開，不要給自己招惹麻煩，可看來人鎮定從容的樣子，就沒有開口，等着後續的發展。

而且他也不認為把自己救出的人就一定是好人，畢竟自己牽扯到南嶺灣仙人洞府事件，這從趙領主的表現就能看出此事牽扯比較大，說不定人家只是詢問自己一些事情，然後還是得沉江。

就在他在胡思亂想之際，平台一頭的趙領主已經急速跑近，躬身一禮，道：“大仙師，您怎麼有空來這裏了。”

聽到這聲稱呼，趙凡也反應來過，原來這位是小葉門大弟子黨旭升，是近五十年來唯一登仙成功的人，全體小葉門領地少年和青年人的偶像。

黨旭升是三十年前登的仙，現在估計有四十歲左右，可看他的容貌體型，卻只有二十歲的樣子，修士果然不同凡響，-在獲得力量的同時，也獲得了漫長的壽命。

黨旭升這次來的目的，多半就是為了南嶺灣仙人洞府的事情，趙凡打定主意，不管如何，哪怕黨旭升法力通天，多種多樣，自己也不會出賣林天浩。

只聽黨旭升的道：“趙領主，傳師父口諭，今日暫且停止行刑，並帶人犯前往小葉山問話，還有一個叫林天浩的也要一併帶上。”

他的聲音很有磁性，聽着就讓人很是舒服，其間有着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量內含其中。

趙領主哪有不從的道理，忙到：“好好好，我這就安排人。”

說完就示意府役給趙凡鬆綁，並找到林天浩，還額外提供了三匹馬，準備前往趙順山。

看到林天浩也要被帶走，趙凡偷偷給林天浩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一切聽他安排，兩人多年玩伴加好友，林天浩自然懂得，點頭表示知道了。

趙凡趁着自己還能活動自由的機會，向著趙平所在的方向，磕了三個頭，這件事他早就想做，可惜一直被捆綁着，當下暫時得到自由，說什麼也要完成最後的心愿。

趙平看着趙凡跪地給自己磕頭的模樣，早就已經淚流滿面，站立不穩。

黨旭升多看了趙凡幾眼，並沒有阻止也沒有多說。

幾人上馬啟程，走出人群，黨旭升突然對趙凡道：“練氣修士？”

趙凡苦澀一笑，並未答話，他現在給自己的定位是“修士之恥”，的確沒臉多說什麼。

黨旭升看趙凡不答話，也沒有在意，幾人一路無話，不久就來到了一座高達千丈的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