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閉觀1年

余陰郡位於秀州東南部，余陰郡東方依着白雲山，北面靠着余水，風景秀麗，正與秀州風光相映襯。余陰郡能得此名也因地處余水之南，余水是秀州眾多水系之一，並不是什麼有名的大江大河，卻也滋潤着這裏的土地，澆灌了無數的農田。

白雲山南北三百里，東西五十里，主脈，支脈，余脈涉及周邊十餘縣，平均高度在千丈左右，主峰約一千五百丈。白雲觀所在，正是白雲山的主峰。

白雲山有兩奇：一是雲彩奇，二是山勢奇。

雲彩奇是指，不管是主峰也好，其餘支脈也罷，因地形緣故，都常年雲霧繚繞，好似仙人隱居之地，只要攀得百丈高度，便可與雲彩為伴。

山勢奇是指，白雲山全段各處支脈不管多高，都宛若旱地拔蔥，山勢極其陡峭，非人力可以攀登。

至於白雲山主峰，它南面平平無奇，與其他山峰一樣，都是壁立千仞，如斧削四壁，唯有南面一處有個窄窄的緩坡。那裏從前是從峰頂而下的水道，經過長年累月的沖刷漸漸不再陡峭，後來水流改道，它也就被登山的石階所覆蓋，成了唯一能登山白雲山的路。

主峰還有一件怪事，便是有兩個峰頂。主峰山腳還是一個整體，可到了半山腰，卻突兀地出現一道隔絕南北的巨大縫隙，如同有什麼仙神硬生生將這山峰從山頂掰開，導致山體開裂一般，看上去鬼斧神工，極其震撼。

白雲山，正位於這主峰北面的峰頂。白雲山往來遊客不少，道觀圖個清靜，就修在了山巔，而非半腰處。

離白雲山北麓最近的，是余陰郡的余安城。余安城依着余水而修，雖然算不得什麼交通要道，但卻也車行、馬行、船戶遍地，碼頭眾多，漕運相當發達。畢竟，漕運比起陸運，載貨量大、安全性高、成本更低，處處都是優點，這裏貨物經由余水進入秀江，便可進入全國各地，在這裏陸運幾乎被捨棄。

余安城外一處碼頭，一條大約能容納十餘人的客船緩緩靠岸。在碼頭停好之後，男女老少依次下船，李亦如赫然在列。

這一路她目的明確，單人快馬，又走的是官道，所以從天陽關趕到秀州僅僅用了八天時間。期間，她黎明時分就出發，夜幕降臨才進驛站歇息，一路風塵僕僕，一連穿越了三州八郡之地。

她白天縱馬疾馳，晚上一半時間修鍊，一半時間休息，到了現在已經完全將火靈珠儲存的靈力納入靈體丹田，成功到達鍊氣期七層，堪稱進境神速。

這一路除了累了些，倒是平平靜靜，沒有絲毫意外。

船上談論時，有一個十三四的少年，說他也要去往白雲觀。李亦如從少年口中得知，他的父母近日罹難，他舉目無親，沒有去處，便想着來白雲觀拜師學藝，能不能學成本事倒是其次，有人照拂，能討口飯吃才是關鍵。

少年名叫王方，名字十分簡單，秀州弋陽郡人。

這少年雖然突逢大難，卻沒有亂了分寸，而是想着為自己謀劃出路。在船上時，少年也是不吝開口，各種“叔、姨、哥、姐”之下，和船上眾人混了個臉熟，尤其是得知李亦如與他同路后，他更是姐姐長姐姐短，儼然一副李亦如的跟屁蟲的模樣。

對此，李亦如倒也沒有呵斥離自己遠些，甚至答應了對方下船后一起上山的請求。

其實嚴格來說，李亦如不是壞人，但也絕對算不上好人。

為什麼當初在進入龍南驛時，她會對黃安說，

商人不搞走私通敵的勾當，都算不上商人，正因為她曾經在呂國，也是如此模樣的商人。或許她沒有主動殺過無辜的人，但受她影響而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卻絕對大有人在，而她卻從來無動於衷。

原本她下船后，還會是孤身一人，前往白雲觀，現在卻至答應了這孩子的請求，讓他跟着自己，或許是因為對方的身世和年紀太有既視感，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兒，進而心生憐憫。

一個半大孩子能有自己的想法已經是很不容易，況且下了船進城后三教九流之人都能碰見，如果運氣好點，最多吃點小虧；如果運氣差碰上人販子，被人三兩句套出些話來，那他這白雲山也就不用去了。

至於為什麼李亦如一副不好惹的打扮，對方沒有敬而遠之，或許也是少年聽了她的聲音，覺得更像個溫柔的姐姐，而不是什麼惡人吧。

碼頭上站着不少苦力、腳夫，剛剛下船有些攜帶物品比較多的，便找了他們搬運，不過這畢竟是客船而非貨船，便是行李多些，也不會需要太多人。這些苦力的營生，主要還是以裝卸貨物為主。

李亦如和王方都是輕裝上陣，王方的行李只有幾件換洗的衣物，和一些乾糧。

至於李亦如，行李裏面更是只有些掩人耳目的破布，背在身上毫無重量。她的吃穿用度之物，都在儲物袋中。

王方倒是相當機靈，得知李亦如要坐車前往，便主動在碼頭喊道：“我們要雇傭車夫，有沒有人來啊！”

這裏的車夫似有專人管理，就近的一個車夫連忙小跑過來，而其他人則是依次等待，沒有出現爭搶的情況，秩序井然。

他們這裏是渡口，和城內相連，想要去白雲山北麓，得先穿過街道，出了東城門。城內禁止縱馬，所以這裏多是些人力車夫或者轎夫，只有出城之後才能換乘馬車。

這車是人力所拉，一般也就是乘坐一兩個人。李亦如是女子，身形纖細。王方一個半大孩子，兩人剛剛並肩站立時，他也才堪堪到達李亦如的肩膀，他坐在車上，比李亦如占的位置還小。

所以兩人坐着還算寬敞。

王方此刻坐在車上，神情拘謹，沒有剛剛在船上的活潑勁。他的嘴輕輕抿着，視線看着前方，手也好像不知該放哪裏，一隻緊緊抓着左邊的扶手，一隻用力抓着自己大腿。

即便他和李亦如之間隔了一尺有餘，沒有碰上的可能，他的半邊身子仍然緊緊貼着車的一邊，彷彿要將自己擠進去似的。

李亦如啞然失笑，雖然王方在船上的時候，努力地表現出一副很會來事的模樣，可實際也只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船上人多眼雜，什麼都不會發生，現在這裏他們兩個人，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他會緊張是很正常的。

李亦如開口道：“你有點怕我？”

王方頭搖的像個撥浪鼓：“姐姐的聲音很好聽，一聽就是好人，我如果怕你就不會想着要跟着你了。只是我從來沒有出過遠門，更沒有坐過這種坐不起的車，有些不適應。而且，而且，而且……”王方吞吞吐吐個半天，也沒能說上來。

“而且什麼？”

“而且，而且，姐姐聲音這麼好聽，肯定長得很漂亮，我想像不出姐姐的樣子，但我見到最漂亮的人，是鎮上王員外的小妾，她和姐姐比起來，肯定差得遠了。我一想到我們兩個挨得這麼近，我就心跳得厲害，害怕車萬一沒走穩，不小心碰到姐姐，到時就罪過大了。假如姐姐把我趕下去，我怕我一個人，到時走不到山上去。”

王方一口氣說出來了內心的想法，也沒有剛剛那麼拘謹了，但還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兩人的距離。

“小傢伙，年紀不大，倒是挺會騙人的，你連我的面都沒見過，就說我比別人漂亮，這麼哄小女孩的話就不用拿來對我說了。”李亦如笑着說：“不過，這一路你大可放輕鬆些。既然我答應把你帶到白雲觀的，就不會食言的，你不用擔心。假如真有什麼不長眼的人找事，你就站我身後，我也好保護你的安全。”

再次得了李亦如的保證，王方明顯鬆了一口氣。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被姐姐識破了……不過姐姐能不能叫我名字，你的聲音聽上去很年輕，這麼叫我，有些怪怪的。”

李亦如啞然失笑：“我比你大了十多歲，叫你小傢伙有什麼不適合的？”儘管這麼說，李亦如卻沒有打算再這麼稱呼王方。

王方有些吃驚：“我只當姐姐比我大四五歲……”

李亦如又問道：“那你知道自己沒有把握能到白雲觀去，為什麼決定要來這裏，為什麼不想別的出路？”

王方搖了搖頭，語氣堅定：“那隻能把自己賣給別人了，那樣當一輩子的奴隸，還不如死了算了。”

二人在出城之後便改乘馬車，車夫也是個老手，一個時辰便將他們帶到了山腳。他們隨着其餘遊客登着石階一路行至山腰，卻在半山腰被告知，白雲觀已閉觀一年，不再迎客，讓他們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