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艾勒·伊文
冬季周五早晨的六點鐘,海風吹得呼呼響,別爾馬爾什監獄被海浪拍打的搖搖欲墜。獄警敲響鈴鐺示意所有人下樓,勞犯們怨聲載道,不滿的發泄着自己的怨恨,但面對如此寒冷的天氣,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從溫暖的被窩裏鑽出來。
英格馬將腳探出來試了一下溫度,猛地縮回去,他本來還位於一個美好的夢境之中,琉璃瓦和玻璃杯中裝滿葡萄酒,精美的銀質刀叉放在圓盤兩邊,鮮美的牛排上面鋪滿羅勒碎,兩滴檸檬和黑胡椒碾上去,冒着熱氣,身旁是火炭,身後的落地窗倒映出漫天的雪景。
“現在是六點零六分,主人,再不起床,獄警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今天是周五,按照慣例是你取葯的時間,早餐過後可以出去透會兒氣。”
聲音來自英格馬的上鋪,十八歲的男孩從鐵床上光着身子跳下來,極為快速的穿戴好衣物,他將自己已經冰涼的手放在腋窩取暖,然後深入英格馬的被窩裏。
“溫度又下降了,再這樣下去,咱們熬不過這個冬天。”
男孩的身軀很是嬌小,即使已經成年,個頭也才沒到五點六英尺,娃娃臉倒是長得精緻,作為英格馬的私人管家以及助手,進入別爾馬爾什監獄,是他自願的。
“伊文,你怎麼跟個老頭子似的絮絮叨叨沒完沒了,這個世界因為清凈才美麗,再給我兩分鐘時間。”
英格馬的聲音從被褥中傳來,很是低沉和慵懶。
“我叫艾勒,伊文是我的姓。”
艾勒的名字是來自於地下賭場,在他的父親將他賣給叫做萊特·沃克的時候,他才七歲,因為自己的母親死於鉛中毒,父親又是酒鬼,萊特用三英榜買下男孩艾勒,每天賭場在凌晨三點結束必要的事務之後,艾勒都會將地下賭場的角落仔細打掃幾遍,邊邊角角,都是粘稠的汗液和血液,甚至有些不明液體,有時候他會在隔間看見那些瘋狂的癮君子,他們的落魄模樣和自己的父親如出一轍,都是瘋狂的浪費時間盡情享樂的底層人罷了。
他出生的時候,自己家農場飼養的公馬在外面嚎叫不停,甚至發狂之後將母親種植的番茄盡數踩踏摧毀,因為夏季的緣故,屋子裏悶熱又潮濕,到處飛着牛虻和果蠅。因為早產的緣故,母親一度懷疑他器官發育不完全,而且他的性格比較孤僻,不和其他孩子聚在一起玩耍,也不好好吃飯。母親也沒有奶水,用米湯和羊奶將他的命延續着,為此,他得到了母親全部的溺愛。
艾勒的名字,是母親將他抱在懷裏的時候給他取的,意為未閹割的馬,母親希望他強壯、健康。這是最美好的祝福,好在艾勒現在也長成了大小夥子,在這群囚犯之中,他是個頭最小的那個,即便站在自己的主人英格馬身旁,英格馬也高他將近一頭,所以,他在別爾馬爾什監獄之內,有個奇特的外號,英格馬是野馬,他是野馬崽子,剛從母馬屁眼子出來的那種。
英格馬和艾勒的遇見,倒像是上天的安排,當時的英格馬跟隨父親去地下賭場,入口在克里街的盡頭,古董店的櫃枱之後,他倒是對古董感興趣,但滿牆的古董要麼是年數太短,要麼是假貨,直到父親拉着他的手走入向下的階梯,僕人打開煤油燈后,他進入了一個自己從未踏足的世界,這兒的人抽煙喝酒賭博和吆喝着,和外面下着雨的涼爽安靜氛圍完全不一樣,他更相信這裏是地獄,因為在鳶尾花莊園,他生活的地方,祖母的卧室之內,
西面牆壁上有副畫,畫面上的場景和這裏的幾乎相同,只不過畫中的是魔鬼,描寫的是地獄場景,現在是人間,真實的人間。魔鬼撕扯肉體凡胎,人們相互擁抱着,幹着他不能理解的事情,但他的身體開始燥熱,也必須清醒壓抑着自己的慾望,對於一個十二歲的青少年來說,這場景還是有些超前了,所以他將自己的雙眼蒙上,假裝看不見。
地下賭場很是熱烈,父親和他端坐在觀眾席上,一切的開始,就是這個端着鐵桶的小男孩,他在很用力的擦拭着地上的血跡,剛被抬下去的那個戰敗的男人,已經死亡,沒錯,在地下賭場之內,初始節目就是決鬥,兩名角鬥士只有其中一個死亡,觀眾的熱情才會被點燃,賭博才會開始。
艾勒趁着接下來還未有角鬥士上場的間隙,手忙腳亂的擦拭着地板上的血跡,將沾滿血漬的麻布放入鐵桶之中,可這一次,他似乎有些頭暈,動作遲緩許多,在接下來商場的角鬥士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專心於手上的活計。
不出意外,他被那狗眼看人低的角鬥士從台上扔了下來。
“沒人要的狗東西,髒了我的手。”
角鬥士轉身,高舉雙臂,向外場的自己的金主們炫耀自己的肌肉和腰間的廠牌,那是他以往的榮譽和現在的門面,顧客都是為了獲得更豐厚的報仇來的,越有名的角鬥士越值錢,一場就能凈賺上萬英鎊,更有甚者,賭對了一夜翻身晉陞富翁,這也是這群人為此痴迷的原因,但大多數時候,還是輸得人多,因為賭場的負責人萊特是幕後的操盤手,他想要誰贏,誰就會贏,當然,他是為那些權公貴族服務的,大多數時候,是為了類似於英格馬父親這樣的,有着自己莊園的貴族。
賭場內還有很多因為生活困苦而來討生機的女人,他們對這些願意給他們錢的男人服務。
艾勒托着疲倦的身軀,隱沒與人群。一雙皮鞋出現他面前,他抬起頭,看着這個皮膚白皙,衣着整潔乾淨,紅棕色捲髮的少年。
英格馬從上衣的口袋拿出一塊懷錶,交給身旁的老僕人,他的父親站在一旁,滿臉的嫌棄。
“你確定要他嗎?”
“瘦的沒長毛的鴨子似的。”
英格馬點頭,然後將自己的巧克力分給艾勒一半。
“叮鈴鈴……”
“該死的懶豬們,趕緊從你們臭烘烘的豬窩裏滾出來。”
伊文斯拿着警棍敲擊着鐵欄柵,不耐煩的大聲吼道。
英格馬被伸進被窩的冰涼的手驚醒,耳邊響起艾勒的聲音。
“現在是六點零六分,主人,再不起床,獄警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