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蘑菇
清晨,這座城市仍是萬籟寂靜。
東邊的地平線泛起的一絲亮光,正小心翼翼地浸染潤着淺藍色的天幕,新的一天從遠方漸漸地移了過來。
黎明的陽光很美,但是伴着晨光而來的露水就很討厭了。
廣源和司馬詩慧蹲在牆邊,看着彼此正在滴水的發梢無語,地上的坐墊已經被露水粘的濕透了。
“現在有幾點了?”司馬詩慧擺弄着她的頭髮問道。
“唔,”廣源看了看東方,清晨的陽光並不刺眼,只是如同一個火紅的圓柿子。
“五點多了吧。”廣源猜測道。
“恩。”司馬詩慧點點頭,繼續擺弄着她的頭髮,她一直想把捆着頭髮的皮筋給取下來。
“哎呀,昨天睡覺時忘記摘下來了,又被露水打濕了,廣源你幫我一下。”司馬詩慧惱怒的抱怨着。
“哦。”廣源沒多說什麼,靠了過去就過去開始幫她梳理頭頂那一大團亂糟糟的髮絲。
泥塵混合著露水讓司馬詩慧的脖頸上顯得很臟,但沒遮住她潔白如玉的皮膚。
廣源輕輕的擺弄着頭髮,手指卻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面頰,微微觸動,讓一滴露水沿着她的臉頰向下滑落。
陽光的熱度此時也終於衝破了清晨的薄霧,廣源不由得停下了動作,看着她睫尖一滴正映射着第一縷晨光的露水。
“廣源,你看那是什麼,”而這時司馬詩慧突然發現了什麼東西,她向著樓頂一角指去。
廣源這才回過神來,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由於廣源住處所在的樓是兩棟樓緊貼着的,可能為了避嫌或者其他的什麼需要吧,這兩棟樓中間有一堵水泥牆。
而司馬詩慧所指的,是一個從牆那邊探出頭的巨大蘑菇。此時呈現在他們倆面前的是蘑菇頂部撐開的像傘一樣的冠,其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孔洞。而冠部之下是一根大腿那麼粗,銀色且長滿毛毛的菌柄。
看着那巨大的蘑菇,廣源和司馬詩慧不由得站起身,樓頂的護欄牆並不高,他們站起身後,就看到了這座並不大的城市的全貌。此時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卻是這座城市翻天覆地的變化。
蘑菇,到處都是蘑菇。
顏色,這是廣源和司馬詩慧觀察這座城市后第一眼感覺到不同的地方。如果你拍張照片和以前對比一下,你就會發現現在這張照片的顏色已經暗了好幾個色階。
這座城市幾乎被褐色的菌絲爬滿了。街道上,黑色的柏油路面已經看不到了,密密麻麻的菌絲如同一張巨大的毛毯,包裹了一切,菌毯覆蓋了目所能及的所有地面,地面上只有那些站牌和廣告牌,到還是勉強能看出一些金屬的光澤,和一些沒有被蓋住的花花綠綠的廣告。
而那些大樓,菌絲就如同樹根一樣,密密麻麻的向上攀爬,直至三層往上,才顯得稀疏起來,至於那些比較低的建築,幾乎都不能避免的被菌絲全部包裹。廣源家對面有一座兩層樓的小別墅,現在已經完全被菌毯包裹住了,只有在曾經開着的窗戶的位置,留下一個個黝黑的洞口。
廣源家右邊十字路口旁的天橋,此時也早被菌毯包裹的就像一根巨大的雪茄,只有天橋頂部還露出點金屬的色澤。而天橋下面墜着菌絲,密密麻麻的如同蛛網。
但路邊的花草樹木有些不同,菌毯到植物的根部位置就戛然而止,只是形成了一個個球狀物圍繞花草樹木的根部。
除了遍佈的菌毯之外就是蘑菇,
到處都是蘑菇。
像廣源他們倆看到的這種一人多高的蘑菇隨處可見,它們密密麻麻的長在地面上。當然,並不是所有蘑菇都這麼大,一些小蘑菇菌蓋還沒打開,大大小小的菌球佈滿在菌毯上。至於大的……廣源遠遠看到有一個巨大的蘑菇矗立在地面上,已經有三十多層樓高了,巨大的傘冠如同一個足球場。不過那個蘑菇並不是獨立生長的,而是包裹着一棟建築,菌柄隱約能看到被菌絲包裹着的樓房,廣源記得那個位置原本是個寫字樓。
這一夜發生了什麼事!廣源和司馬詩慧此刻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麼理解面前的場景。
“這是……這是蘑菇吧?”見腦海中沒有女孩回應自己的聲音,廣源木訥的轉過頭來問司馬詩慧。昨晚他倆聊過一會兒,司馬詩慧是生物工程專業的學生。
“應該是。”司馬詩慧聽到廣源的話,下意識的答到。
“怎麼可能……”廣源指着遠處巨大的蘑菇,他現在有種錯覺,就好像是在玩遊戲,這巨大蘑菇的出現讓廣源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我也不知道……”司馬詩慧說著,這會兒卻是回過來神兒了,她不自覺的捏了一下自己的臉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招呼廣源:“來,你幫我翻牆,我們去隔壁看一下!”
“你確定?”廣源看着隔壁的那根大蘑菇展開的菌蓋,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別廢話,快來幫我一下!”說著,司馬詩慧已經走到牆邊,雙手已經攀住牆頭了。
廣源應了一聲,四下看了一圈,幸好在樓頂有幾塊不知道幹什麼用的磚頭,和一把不知道誰家的破椅子。
廣源連忙把椅子搬過來,司馬詩慧踩在椅子上雙手抓住牆頭后,連招呼都沒和廣源打,直接就翻過去了。
“你沒事吧?”廣源聽到司馬詩慧落地的聲音后,那邊就沒了動靜,不由得擔心的問道。
“我沒事,只是……”話說到一半兒,司馬詩慧又沒了動靜。
廣源聽到她話說到一半又停了,索性不問了,他也站到椅子上,還好廣源的個子挺高的,翻過去到也很輕鬆。
廣源落地后,腳觸碰到的是鬆軟的泥土。他看了看四周,才發現司馬詩慧並沒有去研究那個大蘑菇,而是蹲在這個花壇旁邊,翻看着地上的花草。
“這個蘑菇……”廣源指了指旁邊的大蘑菇,向司馬詩慧說到,而司馬詩慧卻並沒有因為天陽的話,從腳下的花花草草中轉移注意力。
“到底怎麼了?”廣源看司馬詩慧並沒有搭理他的意思,於是他也蹲在司馬詩慧的身邊,向她手中看去。
一看之下,廣源愣了。
“這是……蛛網嗎?”廣源問道,眼前的花壇里,那些花花草草之中,充斥着密密麻麻的,如同蛛網一樣的絲狀物。
“不是,這些是菌絲。”司馬詩慧說著,從花壇中拽出一株小草,她把這株草拿到廣源面前,指着根部說到:“這株草已經被寄生了。”
廣源把草接過來,細看之下,才發現了不同之處。這株草的根部已經完全消失了,從莖部往下,一個小小的瘤狀物替代了原本的根部,而瘤狀物的表面則是那些菌絲在泥土裏向四周蔓延,就好像樹根一樣。但這株草其他的部分卻沒有任何異樣的地方,葉子仍舊是那麼翠綠,沒有任何枯萎。
“這……好像不是寄生吧……?”廣源回想着自己腦子裏看過的動物世界,猶豫着說道,他並不清楚自己的判斷,但看起來沒那麼簡單。
“對,這已經不是寄生關係了。”司馬詩慧她掐斷了小草根部的菌瘤,手指捏起來捻了捻:“相比之下這株草更像是寄生者。”說著,她把手裏的菌瘤彈開,扒開了地表的那層泥土,露出了泥土覆蓋之下密密麻麻的菌絲:“因為現在的情況,如果沒有了菌絲,這株草就死了。”
“我覺得,這兩者之間,不是誰向誰寄生的關係,而是一種共生關係。”司馬詩慧對廣源說著,又拔起了一棵開着不知名的花的植物,果不其然,根部同樣是菌瘤。
“不對,這不是共生關係。”司馬詩慧眉頭一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繼續說道:“植物被菌絲破壞,失去了根部,需要菌瘤提供水分,不得已,植物才對菌絲產生了需求。”
“這是……一種奴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