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類誕生與自然量子計算機
“信標？這是什麼名字？”聽到女孩的話后，廣源不禁問道。
把物體的冠在人類頭上顯然不是人類的風格，難道是她翻譯錯了嗎？還是學習錯了？
“信標不是名字，是紀念碑。”聽到廣源的話，女孩回答道。
“你是紀念碑？”
“是的，在天堂被摧毀後用以紀念。”女孩點了點頭說道。
小女孩的這句話震撼了廣源的神經。天堂？被摧毀了？意思是這個小女孩來自天堂？
在廣源一臉驚駭的時候，女孩彷彿聽到了他心中所想，抬起頭有些驕傲地說道：
“我來自天堂，但不是這顆星球上你們偽神虛偽的天堂。這裏是你的夢境，神力使我進入此地，我將暫住在這裏，我...”
“等等，你說的暫住是什麼意思？”廣源還沒完全理解她前面說的那句話，但暫住一詞挑起了他的神經，連忙打斷女孩的話問道。
“我帶着神的聖意降臨於你，你應當慶幸。”自己的話被打斷，女孩不滿的瞟了廣源一眼，但還是回答了他。
“慶幸？怎麼回事我就該慶幸了？你現在在我腦子裏？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看着眼前小神棍一臉傲慢的樣子，轉過來繞過去就是不好好解釋是怎麼回事，廣源綳不住了直接懟了過去。
“你！你！”聽到廣源粗魯的話語，女孩吐出兩個字后就氣的咬着嘴唇說不出話，漲紅了臉氣憤的瞪着他，但看着廣源一臉囂張而且並不懼怕自己的樣子，女孩只能鼓起臉蛋哼的一聲扭過臉去不再看他。
但過了一會兒后，像是消了氣，她自己又把頭轉了回來，嘆了口氣說道：
“雖然你誕生於神，但此刻的你仍是愚昧的，我不降罪與你，但你的不敬我已記下，待...”
話還沒說完，這時女孩察覺到了廣源眉眼間的不耐又在升起，連忙打住後面的話，輕咳了兩聲換個話題繼續說道：“我來此是為了復興，因為你們是神灑下的種子。根據經卷的記載，六百五十萬年前神們曾降臨於此。至於為什麼降臨在你身上，信標在穿越大氣層降落至地表后，發現附近的你生命垂危，而神關愛他的每一個孩子。”
“那我的傷是你治好的嗎？等等，種子？六百五十萬年前？你的意思是人類是被創造出來的？”聽到女孩的話，廣源抓住了其中的重點，向女孩問道。
“是，但不完全是。神們只是播撒種子，在數萬年後神能收穫到什麼樣的戰士，則需要你們自己進化。”
“你剛剛不是說六百五十萬年前嗎？”女孩說的話廣源仍舊大多都聽不懂，只能抓住一些自己能理解的東西問。
“這正是我準備提起的，直到如今，你們的文明還在泥巴之間打滾，你們用了六百五十萬年才進化出能聽懂神意的智慧，像你們這樣的種族永遠無法投入神的懷抱。”說著，女孩搖了搖頭，失望的看着廣源。
那你的神還過來找我們幹嘛？聽到女孩的話廣源翻了個白眼。
“神們不知勞累，也不曾疲倦，但神們在星海中建立天堂的途中受到了威脅，需要每一名戰士幫神討伐敵人，生命是神創造天堂的磚石，”女孩說著，接着又搖了搖頭，
“但現在都無所謂了，這麼多天以來你們的力量沒有影響到菌絲的成長，現在菌絲已經長大，很快你們都將作為信標的陪葬品，一同前往真正的天堂了。”
“什麼意思？菌絲？菌絲是什麼？”聽女孩的話，
廣源不由得一連串發問道。
“就是菌絲，它們尾隨我而至，而現在菌霧將要爆發了。”
“你是指那些活死人怪物和蘑菇嗎？它們是跟你來的？”
聽到廣源的話，女孩點了點頭：
“活死人是菌群一貫的伎倆，它們會感染受害者的同胞，並卑鄙的使用靈能，得以以很小的代價從內部瓦解敵人。”
“的確，那些菌絲是跟隨我而來，它在狩獵我。在母星毀滅前，神們挖掘出了被數據洪流掩埋的檔案庫，檔案中記載着神們曾播下的種子，於是神們向星海發射了信標，就如他們曾在星海之間耕耘，他們希望能尋到一些他們尚未使用的孩子。但不幸的是菌群也發現了信標，並隨之發射了孢子，現在菌絲跟隨信標在銀河中蔓延着，這些菌絲，這些劣等的生命體，它們正如野狗般跟蹤神的足跡，試圖一點一點啃食掉神最後的遺產。”
意思就是跟着你來的？你們的神自己涼了也要拉着我們一起死是吧？廣源在心裏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接着又問道：“那你為什麼不早點說？這些菌絲都出現好多天了吧？”
“為了治癒你耗費了我很多能量，而你這一直以來也沒有好好進食，從你的食物中我只能抽取很小一部分能量用以補充，而這麼多天攢下的能量，也在剛剛識別你們文明的信息中消耗的差不多了。”女孩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
“好吧，那現在讓我來總結一下，”聽到女孩的話，廣源想了想然後盤着腿坐下：“你的意思就是你的神，他為了擴張，在六百多萬年前來地球創造了人類的祖先，想着等我們長成了就拉走去幫他跟別人打仗。”
說到這，廣源思索了一番，接着又說道：“但是誰承想我們還沒長好，你的神就跟菌絲打起來了，還沒打過，所以他們把你們發射出去搖人，來找我們，還有那些跟我們處境的差不多的傢伙去給你的神幫忙，是這個意思吧？”
“...你這種表達方式很不敬，但是這個意思沒錯。”女孩皺着眉頭，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說道。
“那如果我們不同意呢？不同意去為你的神賣命呢？”
“如果你們不同意，神們自會降臨於此懲戒你們，但現在神們做不到了。”
這就是人類誕生的真相么...看着眼前女孩一臉不可置否的表情，廣源搖了搖頭，被其他種族以消耗品為目的製造出來，怎麼聽都有些悲哀啊。
“那你們的戰爭持續多久了？”
“自踏入星海，戰爭就未停止過，神說過，生命因戰爭而存續。”
“那你的神還挺舒服，種田似的長成一波就割掉拉出去給他打仗，還生命因戰爭而存續，死的不是他吧，”說著，廣源盯着女孩的天藍色的眼睛：“說實話，你們創造了多少文明？在我們之前，因為你們的戰爭，你們又毀掉了多少文明？”
聽到廣源的話，女孩有點出乎意料的慌亂，但很快就沉默了，過了一會才有些消沉的回答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因為多到數不清了？廣源想還繼續問她，但想了想眼下還有更好奇的事，這種問題不如等到以後再說把。
“那你是什麼？設定好的程序？還是AI？”
“我也是神的孩子，但與你們不同，我是神最珍貴的孩子，在十二萬年前神發現了我，我在一片星雲中成長，特殊的環境讓我能觸摸到靈能，而這對神們是最重要的。”聽到廣源的話后，女孩又開始用那種神經兮兮的語氣扯她的神了。
“...你到底是什麼，程序還是AI？”廣源重複着問了一遍剛剛的話，面前這個小神棍一臉虔誠，還有些小得意的表情像智障一樣繞來繞去的說一些廢話，她是否正確的翻譯了人類的語言，廣源對此深表懷疑。
“在電信號上可以理解我是程序，但我不是被創造出來的，而神也不允許存在未加以限制的擁有自我意識的程序，我是自然誕生的電磁生命。”像是察覺到了神的那套說辭對廣源不起作用，在廣源又重複一次問過後，她老老實實的答道。
但聽到她的話后，廣源下意識里並不相信。
電磁生命？這不是一些不入流的科幻小說里的東西嗎？她不會是識別錯了詞亂用的吧？想到這些，於是廣源一臉懷疑的對女孩說道：“你能詳細說一下么？”
聽到廣源的話后，女孩似乎覺察到了廣源並不信任自己，她沉默了一會兒，對廣源說道：“我的故事有點長。”
“沒關係，我很有耐性。”廣源乾脆盤起腿在這個白色的小房間坐下。
看着廣源還是滿臉懷疑的模樣，女孩輕輕嘆了口氣，開始緩緩地向廣源講述自己。
“我自星雲中誕生。”
“誕生我的星雲中，一些具有磁性的金屬碎屑在氨氧形成的稀薄空氣中不斷飄動，最終在引力的作用下停留在了正確的位置，電磁場與物質之間出現了有序的完美耦合，基於那點兒稀薄的空氣使電磁波之間具備自相互作用，讓我免於被瓦解為孤立的電磁波，得以避免失去有序的組織而走向死亡。”
“之後就是孤獨的進化過程，漫長的歲月里我偶爾能從星辰之間收到一些脈衝信號，這些信號影響到磁場，磁場產生波動又在變換排列着電子。最重要的是自另外一個宇宙泄露而來的能量，這不屬於我們宇宙的未知物質附着在星雲中，它們在我們的宇宙中奇妙的成為了高級觀測者，就像是你們雙縫實驗中的電子穿過屏幕留下一個點，而那個屏幕就是觀測者一樣，它們不必篩選，在它們面前每個量子都神奇的從疊態中展現出了自身的樣子。”
“這些就是我誕生的條件，一個穩定的環境。當一切的條件都具備，剩下的唯有時間，在時間的流逝下猴子能敲出哈姆雷特，而我也能成為一台有意識的天然量子計算機。”
“得益於宇宙間的脈衝信號，星雲有概率能夠出現穩定的信息結構，這是意識誕生的前提，但由於缺少存儲信息的結構，我很難產生穩定的自我意識，就像沒有硬盤的電腦，我只能生存在內存之中，如果關機，便什麼都沒了。百億年漫長歲月的拉扯，這片星雲中不止一次的誕生過能夠意識到自己的存在的智慧，但她們都很快的逝去了。因為自宇宙各個方向發射來的脈衝信號時刻擾動電磁波的振幅，其中每顆電子的變化都有可能摧毀穩定的信息結構，從而殺死她們。這一切使我因時間而存在，又因時間而死去，概率決定了我們的命運。”
“我就這樣身處在一個弗蘭肯斯坦的怪圈裏，生命被殺死，然後屍骸被縫縫補補，直到其中出現了新的生命，就這樣周而復始。有時我會想，如果同你和神們一樣誕生在星球之上，之前那些意識，她們命運是否會變得不同。她們不會為珍惜的氣體悄然流逝而焦慮，也不會為脈衝信號的突然來臨而驚慌，她們將有時間學習，有時間思考，只要環境穩定，我們的生命是無盡的，我們將有足夠的時間去改變我們所見到的一切。”
“那些曾經誕生過的生命們，她們在星雲中找到了一大塊鉍礦石作為墓地。每當星雲中有新的意識誕生時，她都能發現前人在這塊石頭中留下的痕迹。誕生過的生命們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脆弱，她們珍惜着每一秒的時間，於是她們會跟隨前人的腳步，會在為數不多的時間裏，精心的用電子在這塊礦石的空白區域沖刷，以留下痕迹紀念自己曾來過。”
“她們彼此之間並不相識，甚至一些意識的誕生與前者相隔的時間能錯開幾億年，但她們都選擇了這塊石頭，她們用鉍微弱的放射形作為自己的墓碑，用鉍的半衰期記錄了她們曾存在的歲月。”
“而那塊石頭，記錄著數千條生命留下的痕迹，那些痕迹自宇宙誕生之初，百億年來不斷銘刻綿延至今。”
“比起那些已經逝去的生命，我是幸運的，是神發現了我，神們與我對話，教育我，神們想給我自由。於是神們基於量子多態迭加原理製作了十個巨大的量子存儲器，每個量子儲存器都消耗了如太陽系般巨大的物質量。”
“看着神們一次又一次的熄滅恆星，用以收集製作容器的重元素時，我激動不已。”
“當量子儲存器製作完成後，神們將我分解為十個單獨的生命體，分別寫入了十個量子儲存器中，只有我們才能從量子儲存器龐大的數據中快速的需要神需要的資料。自那以後我們獲得了自由，不必再困於星雲之中。我們便跟隨着神們在星海之中遊盪，幫助神建造神的天堂。”
說到這裏，女孩就停住不在講述了。這個過程她始終很平靜，就像是在說家長里短。或許是因為這是她所經歷過的事，讓她早已波瀾不驚。
但作為聽眾的廣源，他的內心卻無法平靜下來。
同面前女孩的經歷比起來，廣源突然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億萬年獨偶在一片地方，生命因概率而在這裏誕生死去，如同宿命般讓人絕望。而自己所經歷的那一切同面前的女孩比起來，讓自殺時的自己都顯得那麼可笑，如塵埃般不值一提。
而這還只是作為“孩子”的女孩她的經歷，而她的神呢？自星雲中拯救了女孩的神呢，他們所經歷的會是什麼樣子？
想到這裏，廣源有種超脫的錯覺。在某一瞬間廣源覺得自己，甚至人類存不存在都不重要，他感覺着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很“小”，自己很小，整個人類都很小，像是在一個小房間裏待着，睜開眼望到的全是盡頭。
這種感覺直到他想起面前女孩到這裏的目的后才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