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故人重逢
天空的烏雲漸漸密佈起來，正如周福田所料的一般狂風驟雨馬上就要來臨，在這個鎮子上若是不會看老天爺的臉色行事，必然會造成一些無法挽回的後果。
在盤查完李德才之後，周福田蹲在礦洞邊上，他目不轉睛的看着水裏的屍體，在薄薄的烏雲籠罩之下，太陽光顯得微弱起來，沒有了強烈光線的干擾，周福田心裏已經確定了這個男人便是自己的正在調查已經確認失蹤的林大生，只不過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他看了一眼手錶，心裏估算着時間，市裏的警察應該也快到了。
突然下面傳來警笛聲，周福田站起身以為是市裏的警察到了，正準備去迎接，結果只看見自己的傻徒弟提着飯菜走了上來。
“師傅，歐陽，吃飯了。”
歐陽晴摸着自己肚子，不經意的看了一眼水裏的屍體，本能的反應促使她說道：“我不餓，你們吃吧。”
也許是餓了，周福田迫不及待的打開飯菜，照例把筷子放在手上反覆摩擦，一邊扒拉着飯菜，一邊問道：“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那種只能坐一個人的現在都買不着了，跑了好幾家店都是那種比較大的救援艇，咱們也用不着，後來兜兜轉轉就跑到了銅靈江那邊，買的那種釣魚用的單人艇。師傅老嚴和龍哥呢？”
“我叫他們排查去了，對了，歐陽你用車上的對講機喊一下他們過來吃飯。”
“師傅，我去吧。”郝仁捧着盒飯說道。
“那你把飯帶下去，叫他們到車裏去吃，吃完再上來。”
周福田擦了擦嘴邊的油，他看了一眼站在邊上發獃的歐陽晴接著說道：“歐陽，要不你去車裏休息一會兒，等會再一起上來唄。”
正發獃的歐陽晴緩過神來，跟着郝仁往警車裏走去。
“老嚴，老嚴，吃飯了。”
對講機里急促的催着，聽到有飯吃了，兩個人從雜草堆上爬起來，龍德章帶着一些嫉妒的情緒說道：“老嚴，還是喊你喊的親切，當時郝仁來所里的時候，好像還是我去接的吧，你看看現在，有飯吃了想不起我了。”
“我感覺你身上起碼長了五百個心眼，別人帶了飯，還這麼多話，這小子知道咱們肯定待在一起，喊我一個人不就夠了嘛。”老嚴拍了拍身上的煤渣起身說道。
警車裏，歐陽晴側着身子靠在窗子邊睡了過去，郝仁把飯盒都收拾好后，把外套脫下來蓋在了她身上。坐在前面吃飯的龍德章從後視鏡里看着郝仁的一舉一動小聲說道：“你小子，還挺會來事，後備箱裏有個應急爐還有個壺，你去燒點熱水唄。”
聽到了前輩的建議，郝仁走下車，正準備打開後備箱的時候，從不遠處傳來兩台警車相互應和的警笛聲。他連忙回到車上，用對講機跟周福田彙報情況：“周隊，周隊，他們來了。”
“郝仁你還聽貼心師傅，是不是害怕周隊在上面睡覺被抓個現行。”
“龍哥，您真的想多了，我師傅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基本都不怎麼休息的。”郝仁說罷，放下對講機，輕輕的把歐陽晴拍醒。
一行人從車上下來，走到坐在主駕駛的老嚴面前。開口說話的是一名中年警察，筆直端正警服，肩膀上一麥一星的銀色警徽映襯着微弱的大陽光閃閃發亮，端正的帽子下隱藏着一張有些滄桑但非常乾淨的面龐，他稍稍的彎下腰，低着頭往車裏看了看，朝着老嚴說道：“你們好，我是市裡刑偵支隊支隊長我叫高海，
是市裏面派過來調查此次案件的負責人，想問的是你們周隊長去哪兒了？”
“我們隊長在上面巡查哩。”郝仁搶答道。
“我挺奇怪的，我不是跟你們所長通過電話了嗎？讓各位保護好現場拉好安全警戒線就行了，周福田在上面巡查什麼？看風景？”高海頂起下嘴唇，眼裏透露出對周福田工作安排的一些不滿，他接著說道：“麻煩各位帶個路。”
幾人麻利的下了車，走在他們前面，不一會兩隊人馬在礦洞邊上與周福田碰了面。
周福田看見是領隊的是高海，臉上擠出微笑迎了上去，兩人緊握着雙手，周福田先開口說道：“高師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呀。”
“你看着身體情況也還挺不錯，跟在警校的時候沒什麼差別。”高海拍了拍周福田的肩膀。
“一說起，這個警校，咱倆…”
“好了，我不是跟你來敘舊的，這一趟是專門來調查案子的。”周福田的說話被高海無情的打斷。
一臉尷尬的周福田憋着心裏的火說道：“我們會盡全力協助你們工作。”
“那當然，還得依仗你們本地人的優勢。”
“高隊，你看怎麼安排。”周福田指着水裏的屍體說道。
高海隨着他所指的地方看過去，泛着微瀾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具腫脹的屍體，思索了一會說道：“小賀，萬宇明你們兩個準備一下先把屍體打撈上來，胡莉莉你等會帶着屍體先回市裡做DNA檢測以及死亡原因初步分析。”
“高隊長，可能對我們這個地方不太熟悉，這幾天晚上每天都下雨，還有幾天暴雨，下面水有多深，誰也不知道，你安排手下貿然下水，怕會引起安全事故，作為此次行動的安全負責人，我個人覺得這樣不太妥。”周福田低聲說道。
“我們在接線員那裏收到消息后，專門帶了潛水服過來，面對這種情況，我怎麼可能讓手下冒着危險下水，周隊長還有什麼高見嗎？”
空氣中火藥味顯得有些沉重。
“師傅，不如讓他們穿着潛水服，坐着我剛買的單人艇過去吧，這樣一來也有雙重安全保障。”郝仁突然地插話，打破了空氣中尷尬的沉寂。
“對對對，你趕緊去拿上來，老嚴你也過去幫忙。”周福田想藉著這個台階緩和一下現場的氣氛。
“收到！”
“你們剩下的幾個人，還有胡莉莉你也一起去，周圍勘查一下情況，還有把這周圍附近的地理情況也做一個大概的收集。”
“高隊，我去幹嘛呀？”胡莉莉驚訝的說道，她沒想到高海會點自己的名字，她看着周福田的眼睛發出求助的目光。
周福田看着胡莉莉，轉過身去刻意的閃躲突如其來的注視，
高海沒有理會胡莉莉，幾個人聽到指示后，馬上便開始分頭行動調查，胡莉莉也很不情願的跟了上去。歐陽晴看着他們麻利的動作，走到周福田面前說道：“周隊，我們呢？”
看着眼睛裏充滿了對調查案件渴望的歐陽晴，周福田眼睛一轉說道：“你們？愣着幹什麼趕緊跟上去，保障調查人員的安全啊。”
空蕩蕩礦洞邊只剩下了兩個人，周福田蹲下身子給高海遞了一支香煙，但是被他委婉的拒絕了。周福田點燃香煙，看着眼前的礦洞，喃喃自語說道：“高師兄，是跟以前不一樣了啊，肩膀上都是一麥兩星了，我抽的這種廉價煙看來已經入不了你的眼了。”
“你瞧你說的這話，煙我早就戒了，幾年前執行任務的時候，肺部受傷了，醫生建議我把煙戒了。”
周福田抬頭看了他一眼，把剛抽了兩口的香煙扔在地上，狠狠的踩滅，用膠袋把煙頭包了起來。
“幾年不見，你還是一點沒變，性情古怪。”高海笑了笑，蹲在了周福田邊上。
眼神有些空洞的周福田對着他說道：“你怎麼老是盯着胡莉莉不放，局裏頭還有幾個法醫，你偏偏帶着她過來，奔波這麼遠，到了現場還讓人家一個法醫去偵查現場。”
“哦呦，心疼了啊，在警校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麼上心，別人是知道你在這裏主動跟局長要求一起跟來的，我才沒有興緻管你們倆那點事情，支開她，不是方便咱們師兄弟兩個說說話嘛。”
“你打住，我跟你真沒太多話聊，你現在是市級公安局刑警支隊隊長，我一個派出所的小隊長，咱們之間應該沒什麼太多共同語言吧。”
“我知道你還是對之前沙場賭館那事耿耿於懷，不就一個案子嘛。”高海用手指擦了擦皮鞋上的煤渣，低着頭說。
“不就一個案子？算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早就釋然了，我就是挺好奇的，難道地方派出所就不具備破案能力嗎？非得讓你們從市裏帶這麼些人，專程這麼遠趕過來。”周福田心裏燃起的一點點怒火，被自己一瓢冷水澆滅了。
高海站起身來，看着眼前的水面說道：“不是質疑你們的破案能力，尤其是你的能力我從來沒有質疑過。但是這件案子，就像你說的這積水一樣，看着上面挺平靜，可是你不知道下面有多深的水，這次過來局長只給了我幾天時間，讓我待在這裏快速偵破，然後回去報告。估計明天新聞上面就會播報案情進展吧，市裏面對這裏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有很大的意見。”
“這不是市裏面對這裏有意見，發生命案，應該會讓這個地方又生起一些流言蜚語吧，不快點搞定的話，怕是會觸及某些人的利益。”周福田有些不屑的說道。
“還得是你呀，周福田，一眼看破。”
“師傅，我們來了，筏子的氣我們在下面也打滿了，我還拿了備用的長繩，準備什麼時候下水。”郝仁拖着筏子趕了過來，老嚴在後面推着，突然地呼喊打破了兩個人的交談。
周福田雙手背在後面，站起身來說道：“你小子，急什麼，誰讓你下水了，沒有聽到高隊長的安排嗎？等會他們有人會下水。”
“是的，辛苦二位了，你們先在邊上休息，我把叫人過來。”高海說罷，從口袋裏掏出對講機大聲喊到：“萬宇明，萬宇明，收到請回答。”
對講機發出一陣‘嘶、嘶’的響聲過後，傳出那頭的應答：“高隊，高隊什麼事情。”
“萬宇明，你現在去車裏穿好潛水服到礦洞邊上來，穿好潛水服到礦洞邊上來。”
“收到！收到！我馬上過來。”
聽到那頭的回應之後，高海拿着對講機接着安排到：“小賀，小賀收到請回答。”
“收到，收到，高隊什麼事情？”
“你胡姐在你邊上嗎，胡莉莉在不在你邊上？”
“胡姐跟着我呢，一直跟着我呢。”
“叫她一起，你們兩個馬上回來，馬上回來。”
“收到！收到！”聽到高隊長的指示后，小賀回頭看了一眼正準備開口說話，卻被胡莉莉打斷道：“我聽見了，這個高海不知道發什麼神經。”
幾個人聚集在礦洞邊上，用繩子牽好單人艇，慢慢的放到水面上，萬宇明小心翼翼的沿着洞邊爬了下去，手裏拿着裝屍袋，腳下的鴨腳蹼悠悠的划著，不一會滑到了屍體邊上，站在岸上的胡莉莉大聲的喊到：“小心點，屍體可能有腐敗了，你用袋子套好，我們一起拖你們上來。”
萬宇明在水裏比了個手勢，便開始了行動，站在一旁的周福田低聲的說道：“別干擾他的操作。”
過了十幾分鐘萬宇明拉着屍體袋，被一行人拖到了岸邊。上岸后，胡莉莉帶上手套，正準備拉開拉鏈拍照，但卻被手腳飛快的周福田拉着胳膊打斷了，他語氣中充滿緊張的說道：“你一個專業法醫，口罩呢？這裏面多少細菌，能不能注意一下自身安全。”
胡莉莉拿出醫療箱裏的口罩，給所有人都發了一個，對着周福田說道：“周隊長，這下能不能看了。”
看着有些傲嬌的胡莉莉，周福田說道：“我說了不算，我主要負責你們和群眾們的安全，能不能看要等你們高隊長下命令。”
站在一旁有些不耐煩的高海，大聲說道：“哪裏這麼啰嗦，趕緊的。”
胡莉莉拉開拉鏈，屍體腐爛的味道穿過一行人的口罩，反胃的感覺一下子衝擊了剛剛趕過來站在邊上觀察的歐陽晴，她胃裏的苦水好像在不停的翻湧，眼睛又不停的往外擠着眼淚，最終還是沒忍住，跑到一旁吐了起來。
郝仁見狀馬上跟了過去，安撫着歐陽晴的狀態。
“這女孩子，你帶的徒弟吧。跟你當年在警校一樣啊。”胡莉莉一邊拍着照，一邊笑着說道。
周福田目不轉睛的盯着屍體，直到拉鏈拉上，才回過神來注意到邊上喉嚨里，翻湧着苦水的歐陽晴，他反駁道：“怎麼可能，我當年就吐了一次就適應了好嘛，再說了邊上那個傻乎乎的才是的我的徒弟。”
胡莉莉起身站起來，輕聲的笑了笑說道：“好啦，你當年吐了多少次，我難道不知道嗎？”
高海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他立馬用對講機招呼所有人到礦洞邊上集合，示意小賀和萬宇明把屍體抬上車，帶回局裏做檢測。
周福田見狀，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急忙揮了揮手說道：“高隊，這名死者看這相貌，我應該認識，要不先叫家屬過來認屍。”
高海有些詫異，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報案人是怎麼說的？”
“報案人我詢問過了，他只是在值班的時候發現的屍體。”
“不過，老周你也看見了屍體，很明顯不是溺水身亡，根據初步觀察死者身上的傷痕判斷，此人在死前應該是受過暴力襲擊。現在你說你認識，要通知家屬還要趕過來，這個屍體與空氣接觸這麼久了，可能發生更深程度的腐敗，我建議是我這邊把屍體帶回局裏先做DNA檢測以及死亡原因分析，你這邊回頭通知家屬，明天我們在市裡集合。”
周福田仔細的聽完高海的建議后，覺得這個方案更有利於案情調查的開展，並且對方已經給足了自己面子，便大聲的附和道：“那必須得聽從高隊長安排。”
收拾好現場之後，走下礦洞，警隊人員陸陸續續上了車，胡莉莉敲了敲周福田的車窗，示意他下來一下。周福田看着眼前的女人，原本情緒高漲的他逐漸收斂了一些，下了車，胡莉莉拉着他的手站到邊上，湊在他耳邊說道：“待會你回所里，我把照片用電腦傳給你，我知道你惦記着這事呢。”
周福田感覺有些突然，瞪大了眼睛，半晌才說了一個字“好！”
看着胡莉莉低着頭有些害羞的背影，周福田也慢慢的轉過身去上了警車。
“師傅，剛剛胡姐跟你說什麼呢？”郝仁坐在後排，好奇心高漲的問道。
“說了什麼都不能告訴你，你就是咱們局裏的高音喇叭。”周福田笑着說道。
龍德章看着身邊失落的郝仁說道：“這是你師傅的春天，你好奇這麼多幹什麼。”接着把腦袋湊到前面去，貼着副駕駛的椅子說道：“你說是吧，周隊。”
周福田沒有理睬，示意老嚴把車往徐彩鳳家裏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