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李芳萍
走廊外,李芳萍和張翠還在警察的看管下不敢離開,她們警惕地盯着榮蔭出來的那扇門,在榮蔭走出來之後,這種緊繃已然沒有任何放鬆的跡象。
榮蔭垂着頭走到兩人身邊坐下,兩人下意識湊在一起,和她保持距離。
“我聽說judy出事了才趕過來的,幸好她現在沒事,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向她交代。”按照剛才在辦公室里和吳燁商量的,榮蔭一邊說一邊捂着自己的臉,一副懊悔的模樣。
“你和金眉是什麼關係?”張翠小聲問她,“為什麼會認識judy姐。”
“她沒告訴你們嗎?”
“judy還沒醒。”李芳萍回答道。
聞言,榮蔭心念一轉。
“我是金眉外面的朋友,她說為了保證你們的計劃能順利實施,外面必須有人和你們裏應外合。”她頓了一下,看着兩人,“昨天我去看過金眉,她給了我judy的電話號碼。”
“你見到她了,那她現在怎麼樣?”李芳萍聽到她見過金眉,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榮蔭的小臂,問。
“不好說,畢竟我只見了她幾分鐘。”榮蔭實話實說道,“不過她的精神似乎很不穩定,還因為情緒突然發狂而被護工強行帶回房間關起來。”
“什麼?”李芳萍似乎很驚訝,“她怎麼會突然發狂呢?”
“我告訴她馮吳凌和武彬都死了,她聽到這個,就突然爆發了,手舞足蹈的,要殺人一樣。”榮蔭故意壓低語氣,繪聲繪色地,嚇得對面的張翠身子縮在李芳萍身後,一臉懼色。
“她不會真的瘋了吧……”張翠下巴湊到李芳萍耳邊,小聲問了一句。
李芳萍一皺眉,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多話。
張翠眼神閃爍,連忙看向榮蔭——好在榮蔭似乎沒注意兩人的小動作,還在自顧自地說著兩人後來發生的事。
“……唉,她再這樣下去,我真的很擔心她。”她嘆了口氣,“我看院裏的其他病人都呆呆傻傻的,肯定是因為吃藥吃的,我看繼續發展下去,等金眉的病治好了,說不定以前的事也都忘了——對了!”榮蔭一敲自己腦門,“差點忘了,她還讓我問你們,你們計劃完成得怎麼樣了,順不順利,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可以——”
沒想到剛剛似乎已經放下警戒的李芳萍突然態度堅決地說道:“不用了,謝謝你。”
說完便拉着身邊的張翠起身,兩人坐到了榮蔭對面的長椅上。
雖然只隔着一米不到的距離,但榮蔭很明顯感覺到了和兩人中間隔着的那堵無形的牆。
李芳萍的警惕性很高,榮蔭明白,一定是自己說的那句話引起了她的警覺,也或許是她問道了她們的“計劃”,讓她必須守口如瓶。當下疑竇一旦生出,再想建立信任就會更加困難,她只好嘆了口氣,留下一句“我去問問醫生judy什麼時候醒”就起身離開走廊。
“砰。”
聽到關門的聲音,吳燁轉過頭,看到榮蔭背靠着門板,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套出什麼話來了?”他手上拿着趙偉剛剛給他發過來的資料,身邊的打印機還在一張一張向外出紙。
“那個短髮女生警惕性很高,我也不知道哪句話沒說對,就被她‘拒之門外’了。”她聳了聳肩,眼珠一轉,“不過有一點我挺奇怪的,當我和那個短髮女生描述昨天見到金眉的場景的時候,那個長頭髮的女生小聲說了一句‘她不會真的瘋了吧’,這句話似乎另有所指,金眉會不會根本沒有精神病,而是為了逃脫死刑而偽造的精神病證明?”
“看來還真要去看看這個金眉才行了。”吳燁一邊說著,一邊把剛打印好的資料遞給她,“你看看這個。”
榮蔭接過來,紙還是溫熱的。
“王楚然的資料?”她不知道吳燁為什麼給自己這個,“這涉及個人私隱的東西就這麼泄露出去,小心犯錯誤。”不過雖然嘴上這麼說,榮蔭手下還是翻得飛快,眼睛也從資料上一行行滑下。
幾秒種后,她猛地抬起頭,像是不敢相信一樣,低頭又確認了一遍。
“這個齊銘建是我的主編‘齊銘建’嗎,是同一個人嗎?”她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不可能吧,我們主編的外甥女怎麼可能在洛斯特當陪酒小姐?”
“王楚然和你們主編一樣都是申城人,4年前失蹤,一年前報案,報案人就是你們主編。”
榮蔭咬着下唇思索片刻,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難怪當初我來蕪城的時候,主編和我一起過來,我還以為他是受我牽連,現在想來,可能他知道王楚然在洛斯特,而洛斯特在這裏,所以他才來的。”
“對了,一直都沒問你。”吳燁抱着手臂靠在桌邊,饒有興緻地看着她,“你一年前為什麼來的蕪城,應該不是工作調度吧?”
“我冒天下之大不韙寫了一篇稿子,得罪人了。”榮蔭嘆了口氣,“中贏集團的建築工地轉頭砸死工人那件事你聽說過嗎?”她自顧自說著,沒注意到對面吳燁越來越認真的眼神,“工人去世之後,其他工人發現是安全設備除了問題,尤其是安全帽,和紙沒什麼區別。於是集體鬧罷工,公司高層集體逃難,推了個年輕的工會秘書去調解,誰知道秘書心地善良,和工人們站在一起,暗地裏幫着他們收集到了採購鏈條上的利益交換證據。一方面是集團內部人給她施壓,另一方面工人把她當救世主,大概是壓力太大,最後她選擇了逃避,跳河自盡。這個工會秘書是從小看着我長大的鄰居姐姐,他爸媽來求我調查她的死因,我前前後後跑了幾個月,寫了篇稿子發出去——”她聳聳肩,“結果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了。”
再次提起這件事,她已經沒有了當時的憤恨和不甘,更多的是無奈。
事情過去了一年,當事人趙愛華的父母後來和榮蔭再也沒有聯繫過,榮蔭也打電話回申城問過自己父母,只是聽說兩人和其他老相識也斷了聯繫,不知道現況如何。
對面的吳燁卻突然笑了。
“這好像是個悲劇吧。”榮蔭古怪地看着他。
吳燁突然朝她伸出手,在她茫然的眼神下握住她的右手,上下晃了晃。
“我還以為祝陽是個男人。”
祝陽是榮蔭寫那篇文章用的筆名。
她睜大了眼,驚訝道:“你竟然看過那篇文章?”當時她不敢連累自己的雜誌社,就用筆名將文章投給了晚報,等了三天沒有迴音,後來總編直接找到她,話也沒多說,直接讓她收拾東西去蕪城。
她的臉上終於因為笑容而有了幾分氣色。
同樣的房間,半小時前她還縮在沙發上,為自己的擅作決定懊悔,兩人相對而坐,他是警察,而她是攪局者。
現在他以一種正式而真誠的姿勢握着她的手,說自己看過她的文章,那篇甚至連她本人都被逼刪除了電腦里的存稿,而他竟然讀過。
吳燁鬆開手:“那段時間我正在等調令,手頭也沒有其他工作,就天天值夜班,正好那天半夜收到晚報主編髮過來的稿子,讓我們看看能不能發——有幸拜讀了你的大作,一直想認識一下這位叫祝陽的作家,沒想到就是你。”
“我雖然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實力還是有的好吧,要不然我也不能這麼大特權,別人都在辦公室坐班,我成天在外面亂晃。”榮蔭自豪地一抬下巴,“有底氣的。”
看着她恢復以往活潑機靈的樣,吳燁眉頭也徹底舒展開來。
“不過話說回來。”榮蔭手上還拿着王楚然的資料,“如果她真是主編的外甥女,現在她這種情況,是不是要打個電話通知他?”
“你來打吧。”吳燁把這個工作交給了她,自己拿起另一份資料翻開研究。
榮蔭點點頭,用辦公室的座機給齊銘建家打去電話。
已經半夜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到。
響了兩秒,電話被人接起:“喂——”
是道女聲,而且十分稚嫩。
榮蔭和齊銘建的老婆關係很好,她的聲音她絕對能聽出來,這個明顯是陌生人。
年輕女孩這麼晚在齊銘建家,是客人嗎?
“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是齊銘建主編家嗎?”榮蔭小心且客氣地問。
電話那邊愣了一下,隨後榮蔭聽見那邊有拖鞋“啪嗒啪嗒”的聲音,電話也被交到另一個人手裏。
“誰找我?”
“我,主編。”聽見齊銘建的聲音,榮蔭連忙說道,“洛斯特集體食物中毒,現在我和吳隊長在六院呢,有個叫王楚然的病人,你認不認識?”
“王楚然?”主編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奇怪,“她是妹妹的女兒,等等,你不是——”
“她也食物中毒了,剛才急性腎衰竭,不過你不用擔心,她已經脫離危險了。你要不要過來看看她?”
“……好,我等會兒和你嫂子一起過去。”說完就掛了電話。
“怎麼說?”吳燁抬頭問。
“等會兒和嫂子一起過來。”榮蔭眉頭微微蹙起,“總覺得他語氣怪怪的,而且剛才電話是陌生女人接起來的——算了,等會兒他來了再問他吧。”
另一邊,齊銘建神色複雜地放下電話,轉頭看向沙發上坐着的短髮女孩,眼裏閃過一絲恐懼。
“你不是然然……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