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噩夢
我已經與面前的空白羊皮紙面面相覷了有一會兒了。
如果路易斯只是單純在神秘事務司工作的話,我並不會覺得這是件天大的事情,但當我考慮到他同時很有可能加入了鳳凰社后,我的心情就變得複雜起來。
他是因為鳳凰社才進入神秘事務司工作的嗎?那他是不是也成為了守護預言球的一員?馬爾斯和其他食死徒並不會因為路易斯也姓弗利而對他手下留情,如果他們決定拷問或者控制路易斯去拿預言球——
“哎,瑞亞,你怎麼一個字都沒寫?”坐在一邊的布雷斯突然探頭看向我的羊皮紙,“這回的魔法史作業沒這麼難吧?”
我回過神來,胡亂地掏出路易斯送我的羽毛筆,給它蘸了點墨水:“我決定讓它幫我寫——咦?”
只見那根羽毛筆在羊皮紙上飛速地寫着與巨人戰爭毫無關係的內容,我定睛一看,才發現它正自說自話地寫着烏姆里奇與費爾奇的虐戀故事——看來連羽毛筆都受不了烏姆里奇了。
布雷斯“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答應我,你可別扔掉它,這個故事太精彩了。”
我這才記起來,昨晚我剛用這支羽毛筆寫完黑魔法防禦術的論文。於是我連忙放下羽毛筆,把那張羊皮紙揉成團扔進了一邊的壁爐中。開玩笑,如果這玩意兒被烏姆里奇發現了,我多半要被她關禁閉。
我抬起眼睛看向笑而不語的布雷斯,問道:“你為什麼還在這裏?達芙妮今晚不會從宿舍里出來了——她已經有好幾個晚上沒有出現在休息室里,我以為你知道。”
布雷斯佯裝驚訝地問:“你不希望我為你的魔法史作業提供一些幫助嗎?”
“別裝了,”我打了個哈欠,重新掏出一支普通的羽毛筆來,“你看向女生宿舍的次數太多了。”
“好吧,我們之間的確是出現了一些小問題。”布雷斯收起書,坦誠地說道,“不過別擔心,我會解決好的。”說完他便站了起來,根本不給我開口提問的機會。臨走前,布雷斯還拍了拍我的肩膀,假惺惺地說:“既然你不需要我的幫助,那我就帶着我的魔法史論文回去了。晚安,瑞亞。”
我後悔莫及,伸出手想要拽住布雷斯的長袍衣擺,但他卻輕巧地轉身離開了。我只得瞪着他的背影狠狠地磨牙——這個狡猾的布雷斯。
與八卦和作業同時擦肩而過的我只得重重地嘆了口氣,低下頭開始強迫自己閱讀巴西達·巴沙特在《魔法史》上寫的有關於巨人戰爭的內容。或許是因為休息室中太安靜,又或許是拍打着窗戶的湖水聲過於舒緩,那些奇奇怪怪的名字都彼此重疊着從我眼前掠過。我搖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但是身邊噼啪作響的壁爐和柔軟的扶手椅像是魔鬼一樣引誘着我。
算了……就睡一小會兒……過會兒再寫也來得及……
我慢慢垂下腦袋,閉上了眼睛,陷入了長長的夢境。
這個夢被炎熱的空氣和陽光所籠罩,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又一陣浪潮聲,我模模糊糊地覺得這真是一個不錯的地方,甚至能讓我回想起自己的家鄉——“喂,周瑞禕,別睡了!”
一個陌生的男聲在我身邊響起,有個冰涼的易拉罐貼上了我的臉頰。我被凍得一哆嗦,下意識地想要跳起來,但我卻像是被束縛住一般,連眼睛都無法睜開。
“明明是你非要來海邊的,現在你躺在這睡覺算怎麼回事?喂——”
突然,那個聲音像是被蒙上了幾層布,遠遠地如同從山谷底部傳來的一樣,晃晃悠悠地離遠了。那些覆蓋在我眼皮上的陽光也突然消失,我重新墜入了黑暗中。
黑暗……無止境的黑暗……偶爾我能聽到一些聲音:汽車的鳴笛聲、人群的歡呼、吵鬧的音樂、還有不同的人喊出的“周瑞禕”——
“……醒醒,瑞亞,瑞亞!”
我猛地睜開眼睛,驚慌地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掛在天花板上的圓形燈已經變暗了,整個休息室都被幽暗的綠色包裹着。我的心跳快得嚇人,一時之間頭暈目眩,什麼也看不清,下一秒,我的手腕就被握住了。
我被嚇了一跳,掙扎着想抽開自己的手,這時,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是我,德拉科——嘿,瑞亞,你要去哪兒——”
“德拉科?”我停止了掙扎,茫然地朝身邊看去,我的視野逐漸清晰起來,此刻穿着睡衣的德拉科正半蹲在我身邊,上方的暗綠色燈光靜靜地盛在他的眼睛裏,他目不轉睛地看着我,圈住我手腕的手慢慢下滑,試探性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安下心來,曲起手指回握住他,德拉科這才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他仍舊半蹲着,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示意他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去。德拉科拽過一把椅子坐下,對着我背後的沙發拍了拍腿,喊了聲“培根”。我驚訝地回過頭,只見培根靈巧地躍下沙發,幾步跳上了我的膝蓋。德拉科失望地放下手,撇了撇嘴,對着培根咕噥了一聲“過河拆橋”。
我揉了揉培根的腦袋,終於感覺自己是真真切切地回來了。
“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裏?”我看向德拉科,問道。
“這很奇怪嗎?鑒於你都恨不得在這裏過夜了——”德拉科反唇相譏道,我對着他高高地揚起了眉毛。德拉科輕咳一聲,垂下眼睛看向正趴在我腿上的培根,說,“是培根來找我的。”
聞言,我好奇地看向了乖巧地閉着眼睛的培根。
原來在德拉科睡着以後,變回原形的培根突然闖進了他們的宿舍叫醒了他(用德拉科的原話來說就是“剛睜開眼的時候,我還以為有隻兇狠的豬要吃我!”)。德拉科在床邊坐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這期間培根一直在着急地咬他的褲管,似乎是想把他帶去哪裏。於是,德拉科跟隨着培根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宿舍,結果在休息室里發現了睡得昏昏沉沉的我。原先德拉科以為我只是像往常一樣打了個瞌睡,然而當他花了好長時間都沒法叫醒我后,他開始着急了起來。
“我想培根會來找我,也是因為他覺得你不對勁吧,”德拉科伸手摸了摸培根的耳朵,說,“不然他為什麼會以那副樣子出現?”
我訕訕一笑,也不知道該如何向德拉科描述我那個真實而又詭異的夢境,只好含糊其辭地說:“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德拉科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等着我接着往下說。
我嘆了口氣,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來:“但我已經忘記了。”
德拉科頓時流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張開嘴彷彿下一秒就要說出什麼尖刻的話語來。我沖他一笑,突然伸出手貼上了他的面頰。
肌膚相接的溫熱觸感、皮膚底下的微微顫動以及我們淺淺的呼吸聲都在提醒我這一切並不是假的,我迎上德拉科困惑的目光,輕聲說:“謝謝你。”
“有什麼好謝的?”德拉科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謝謝你叫醒我。”
德拉科受不了地翻了翻眼睛,他氣勢洶洶地拿開了我那隻貼着他的臉的手。儘管如此,他的動作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兇狠,那些握住我的手的指腹柔軟,他張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低下頭看着培根,躲開了德拉科探究的目光,率先說道:“真奇怪,培根明明可以叫醒達芙妮的,他怎麼會跑去找你了呢?”
“或許他想給我們創造一點獨處的機會。”德拉科瞥了眼培根,飛快地說道。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隻手摟住“給我們創造機會”的培根,站起身來:“走吧,該回去睡覺了。”
德拉科與我同時站了起來,但他卻沒有向男生宿舍走去,而是對着我邁了一步,托住了我的手肘。被我們的動作驚醒的培根掙扎着從我懷裏跳下去,一溜煙跑進了女生宿舍。就在我震驚於培根的速度的時候,德拉科焦躁地嘆了口氣,這讓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晚安吻。”德拉科不由分說地在我的額頭上留下一個輕飄飄的吻,可在這之後,他的雙手仍舊捧着我的臉頰。我望向他,卻看到了他竭力隱藏在平靜面容下的茫然與脆弱,我發出了一聲困惑的鼻音。
“我剛剛一度以為你再也不會醒了,那種感覺太糟糕了。”德拉科做了個深呼吸,“但現在你又活蹦亂跳地站在我面前,我不敢相信——”德拉科的手滑下去,握緊了我的胳膊,似乎在藉此確認我的存在。
我終於明白他在擔憂些什麼。就像剛剛驚醒后的我一樣,德拉科也在試圖尋找些什麼來證明眼前的一切並不是幻覺。
“我就在這裏。”我伸出雙手,寬慰地摟住了他的後背,輕輕地拍了兩下。
德拉科向前傾着身子,我們的胸膛相貼,這樣抱了一會兒后,他的聲音聽上去才鎮靜不少:“希望今晚只是我們同時做的噩夢。”
“並不全都是噩夢,”我笑了起來,仰頭親了親他的臉頰,“起碼我們還擁有了一個晚安吻。”
雖然我用這樣的話安慰了德拉科和我自己,但那個夢裏的細節仍舊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腦海里。我相信這個夢的來源並不是所謂的“日有所思”,畢竟我早就以比想像中還要快的速度融入了這個世界,在我看來,這更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信號。
在走回宿舍的時候,我本來還打算好好思考一下這到底意味着什麼。然而當我的腦袋沾上柔軟的枕頭后,困意迅速地佔據了上風,這個詭異的夢境就被我拋之腦後了。
第二天早上,就在我一邊沒精打采地吃早飯,一邊抽空想着該如何在信里向路易斯隱晦地提到鳳凰社時,埃文的貓頭鷹帶着包裹精準地落在了我的面前。我好奇地打開它,發現裏面放着一張紙條和一個小小的袋子,紙條上寫着他即將於聖誕節前夕抵達英國,剩下的內容則是在向我解釋袋子裏裝了什麼。
“……裏面是個六芒星,不是很起眼,但它能夠適當削弱奪魂咒,你只要把它掛在貼身的首飾上就行,”埃文在信里這麼寫道,“我聽說了你暑假被馬爾斯用奪魂咒控制的事情,我希望它能給你帶來一些幫助。”
奪魂咒……
我盯着這個詞語思考了半晌,拿起小袋子掂了掂重量,最後我並沒有打開它,而是將它重新放回包裹里。我圈起埃文寫的“奪魂咒”一詞,並在他的紙條上寫下一句簡單的“保重”后,便把包裹用咒語封起來,將它重新綁回正在啄玉米片的貓頭鷹腿上。
那隻貓頭鷹抬起頭,歪了歪腦袋,似乎不明白我的意圖。
“麻煩你了,請幫我把它帶給路易斯吧。”我對它小聲說道。
它眨了眨眼睛,低下頭又喝了點水后,便帶着包裹再次振翅飛去。我目送着它離開,只希望路易斯在收到東西后,能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