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羅伊
“是的，我很害怕。”
“不，沒騙你。我真的很害怕，和你一樣，我同樣是個膽小鬼。”
謝塵笑了笑，但平緩講述的言語中有着坦然的真誠。
“是么……我，我其實不是膽小鬼，只是，爸爸媽媽都…在面前死掉了，為什麼會死掉，死掉就沒有了，消失了。我到處找，但找不到他們。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那個世界出現了，就像無中生有一樣。”
“那裏的陽光不讓人害怕，空氣里也沒有灰雪，同樣也沒有那些黑血。”
“但那個不是我的世界……那是假的。”
“哪裏沒有我的家，我的家在那個總是冷冰冰的，又到處是危險，但有爸爸媽媽在的地方。”
一個金髮碧眼的小男孩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輕聲講述着自己。
對面，謝塵同樣抱腿坐着，一大一小兩人看起來有着同樣的落寞。
謝塵只是靜靜的聽着，良久
才緩緩道：“羅伊，謝謝你。”
“？”
羅伊抬起了頭，疑惑的看着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卻莫名的感到親切的大哥哥。
“這不是在安慰你，而是事實。”
“一直以來，我都是抱着得過且過的想法在活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突然死掉也沒關係。”
“我認為死對我而言是種解脫。”
謝塵眸子裏透着認真，即使是羅伊不太能理解他到底在說什麼，卻也能感受那份認真。
“坦白來說，我現在還這麼認為。嗯，雖然還死不掉。”
“但思想上已經稍稍轉變了些。”
“認真對待生活，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而不是像個膽小鬼一樣去無視一切，自以為是的認為只要這麼做就不會受傷。”
“直到最後，在作為人，問心無愧的死去。”
羅伊像謝塵剛剛肯定自己一樣，對着這個大哥哥用力的點着頭。
“大哥哥的話，一定做得到。”
“嗯，那我也該繼續去找爸爸媽媽……”
羅伊那彷彿被激勵的，洋溢着熱情的臉上突然一怔：“大哥哥，……”
“那個，我是不是已經死掉了。”
他想起了自己最後的記憶，自從被怪物堵截在地下室后，他就已經死掉了……記憶的最後，是一團溫暖的光從天而降。
謝塵臉色平靜如常，只是靜靜的看着重新坐下的羅伊。
但眼睛的深處有種他自己也無所察覺的悲憫：“是的，很抱歉，我只是在和你殘留的記憶碎片在對話。”
羅伊低垂着頭：“……是么，那大哥哥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謝塵搖搖頭：“你幫了我很大的忙。”
“是嗎，有幫上忙真是太好了，……那我也該消失了吧。”
羅伊看着自己逐漸化作光點逸散的身體笑道。
“你還有什麼心愿嗎？”謝塵沉默片刻后，緩緩問道。
羅伊只是搖搖頭，隨着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后，由記憶組成的身體消失的越發快了。
但他沒有什麼遺憾。
他再清楚不過父母已經死掉的事實，待在里世界日復一日的尋找也只是一個孩子不肯向世界認輸的偏執與倔強。
“大哥哥，希望你能照顧好自己。的確，就像你說那樣，真是個不知道愛護自己的人啊。”
羅伊哭着笑着，或許是同處意識空間，或許是彼此相連。這一刻，他也看到了那些屬於謝塵的記憶。
那些記憶中數之不盡的苦難真的是太過沉重了，
可以的話，神啊，請你救救他吧。
……
卧室里，謝塵緩緩睜開眼睛。
微微側身看着牆壁上那個蜷縮着的火柴人。
眸子裏散發著暖意的同時，也漸漸被越發銳利的冷徹所掩蓋。
結合羅伊所得到的信息，如果他想的不錯的話，……那未免太過悲哀了。
“羅伊，神並不憐憫。”
就像羅伊看到了他的記憶，謝塵也聽到了小傢伙最後的心聲。
靜靜的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謝塵的眸子就像越過一切看透了這個世界的本質：“這個世界，這種世界，到底是為了存在呢，那就讓我來親眼看看好了。”
首先必須回到表世界才行。
謝塵心念一動，面前的世界在陰影中如水波蕩漾般恢復到了乾淨整潔。
恰逢其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謝塵看了眼窗外，夕陽斜斜露出半塊緋紅。
太陽還沒有落山，還來得及。
在這之前，謝塵一放學就直接趕回了家中，也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羅伊‘母親’的里世界形象。
而在羅伊的記憶中，這裏根本不是他的家，他只是被這個女人關在這裏，無論他白天逃出去多遠，入夜後都會被那個女人抓回去。
是的，那個金髮女人也和羅伊一樣，無論表裏世界都是相同的模樣。
即使是羅伊闖入一些黑血的巢穴，試圖藉助黑血污染獸的力量來阻止她，但最終都是無濟於事。
一如金髮女人所說過的：無論你到哪，我都會找到你。
“羅伊~，開門，我給你送晚餐來了，我還烤了你最愛的小熊餅乾哦。”
金髮女人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謝塵隨意的看過去，漠然的目光就像能透過門板看到門后的女人一樣。
他沒有再吃表世界食物的意思，食物本身沒毒，也確實能夠填飽肚子，但卻會減少他在里世界逗留的時間。
而接下來，他恐怕還需要長時間的在里世界活動。
餓，就先餓一會吧。
謝塵一回來就被抱去洗了個澡，不用指望里世界的浴室環境有多宜人，但所幸浴池裏的水不是黏糊糊的紅色。
現在換回了藍色小熊睡衣的謝塵翻身下床，直接打開了門，沒有半點把女人擋在門外的意思。
當然，這也是因為謝塵通過羅伊的記憶知道了這女人有鑰匙的原因。
“羅伊，來吃飯了~”金髮女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謝塵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甚至不打算敷衍一下。
‘不小心’的一巴掌掀翻了餐盤后，謝塵讀稿似的毫無感情道：
“啊，不小心打翻了，能請媽媽在做一份嗎。”
金髮女人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甚至寵溺的摸了摸謝塵的額頭：“沒關係，媽媽這就重新去做。”
臉上彷彿永遠帶着一張微笑的表情面具。
女人在撿起餐盤后直接離開了，直至身影緩緩消失在轉角。
“好了，大概有三十分鐘。”
謝塵看着手錶，六點整。
“而且，夜晚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