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貝林城失陷
清晨，當嘹亮清越的報時聲在遙沃的天際響起，一隻只雲雀驚醒了。它們撲棱着潔白的翅膀，發出高亢的叫聲，一群群從夜晚棲息的雲層飛下來，在碧藍的天空中，灑開一條條飛流直下的白色瀑布。
羅傑睜開了眼睛。旅館房間裏靜悄悄的。微微扭頭，就看見薇薇安穿着一身可愛的小睡衣，趴在自己身邊睡得正香，看起來偷喝了不少酒正兩頰酡紅。
窗外就是城市街道。天色已經大量。商隊的鴕鈴聲馬鈴聲，人們的寒暄聲，商販的叫賣聲，往來的戰馬和馱馬的清脆馬蹄聲，帶着一種讓人沉醉的生活氣息，伴着明媚的陽光肆無忌憚地闖進房間，撲面而來。
羅傑靜靜地享受着這重回人間的第一個清晨。
時間，就像一匹夢魘，踏着清晨的濃霧，從火紅的岩漿中飛奔而來，無聲無息地從眼前掠過，帶着它那火一般的四蹄和雙眼，飛奔向遠方。
洛莉，傑瑞以及往日的人和事，在眼前飛旋着，如此清晰，恍若昨晚一個悠長的夢境。
數年之前的那一天，自己還躺在摩爾斯領的城堡主樓的僕人房間裏，驚慌失措地跳下床，飛奔向馬廄。而這一刻的自己，卻躺在這裏。不知道未來的某一天，當自己回憶今天的時候又會在哪裏？
羅傑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陽光中的天花板。
“你們玩不死我。我又回來了。“他自言自語。
“老子還活着，力量也增長了。”羅傑伸出十指放在眼前，然後握緊成拳，感受着身體中轉動的魔晶，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枕頭邊，薇薇安悄悄睜開如夢如幻的眼睛，看着羅傑在陽光中線條分明的側面。
清晨的陽光中，床鋪和身邊的少年，散發著一種讓人沉迷的乾淨味道。
“白痴！“薇薇安的臉，輕輕在柔軟的白色枕頭上蹭了蹭，抿着嘴，心裏偷偷發笑。
自言自語的人看起來總是傻傻的。尤其是眼前這種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向命運之神挑釁的傢伙更是白痴中的白痴。
可是，薇薇安卻很喜歡看羅傑現在的模樣。
他乾淨，清爽。清朗的臉部線條在陽光中籠罩着一層薄薄的光。薇薇安痴痴的想，如果自己當初沒有陪着他一同走出黑暗山脈，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眼前這個普通的男孩，原來有着那樣的身世，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
從來到這片國家的那一天起，薇薇安就從來么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躺在一個人類男人的身邊，看着他的側臉靜靜地出神。
如果這個時候，有黑暗精靈問起她當初陪着羅傑一同跳崖的原因的話，她絕不會承認自己被洛莉撞開羅傑以及所有人都在叫着羅傑快跑的那一瞬間，自己同樣衝動。
她會很認真地告訴對方，那走出於黑暗精靈對新教騎士的天然畏懼。她不敢保證一個小黑暗精靈，能夠瞞過那名榮耀騎士洞穿一切的眼睛。
與其擔驚受怕束手就擒，還不如拉着這個同樣見不得光的黑暗魔法師一起跑呢。
人類有一句老話，叫做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還有一個詞，叫做真誠。
以前站在黑暗精靈的角度，薇薇安覺得這句話和這個詞，就像人類本身一樣難以理解，傻得冒泡。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一個歷經磨難，可以變得很狡猾也很壞的傢伙，依然能保持這種屬於人類的真誠時，是如此的可愛。同時，被人毫無保留信任的感覺，是那麼的好。
這就是命運吧。
命運讓自己來到了諾倫王國黑暗山脈，也是命運讓自己遇見了羅傑。可討厭的大腦袋總是氣急敗壞的說，命運是個王八蛋！
薇薇安嘴角勾起一絲偷笑。
誰讓羅傑，是天下第一的倒霉蛋呢。或許從他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註定了他一輩子都會和命運之神搏鬥。
窗外傳來人們的喧囂聲。薇薇安知道，那是那是南丁城的人們在吃早飯，在做生意，在屬於各自的命運道路上并行。
人類也好，精靈也罷，還有更加迷信的矮人和總是喜歡占卜的野蠻人，總是對命運之神心存畏懼。大家都習慣在命運的擺弄下生活，在倒霉的時候沮喪，在幸運的時候狂喜，在生活中隨着命運的波瀾起伏。
別說經歷羅傑從小經歷的這一切，就是做生意失敗了，天賦差了，和心愛的人分手了，工作不順心或者晉陞無望了，就有多少人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一蹶不振？
換做別的人，恐怕早就已經認了命，可羅傑卻沒有。他跳下了懸崖，又從禁區中走出來，不但沒有一個字的抱怨。反而依然保持着他的真誠和豁達。感染着他身邊包括自己這個黑暗精靈和那個勢利自私的茱莉在內的所有人。
而且，他還有心氣兒傻乎乎地在床上跟人發狠呢。
噗嗤一聲，薇薇安忍不住笑了起來。
“醒了？“羅傑扭頭，見薇薇安盯着自己，頓時老臉一紅有些訕訕地收回緊握的拳頭，飛快地翻身起床，一邊洗漱，一邊對方芽兒道：“盧克他們今天一早就回塔里克城了，今天咱們去冒險工會和神匠堂逛逛。”
“好啊。“薇薇安打着哈欠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爬起，再猛地跳到地上。
一走下樓，羅傑就發現，旅館的一個角落裏圍了不少人。
“是不知堂的最新戰報！”人群外一個身材高大的三級傭兵，正伸長了腦袋給身邊的幾名同伴念着人群中的戰報：“我的天啦，獸人的黑石部落酋長奧格瑞姆，已經在烈陽關擊潰了諾倫王國第四和第九軍團，正向縱深挺進。霜狼部落大酋長德雷克塔爾也攻下了肯桑行省西境大公庫里南的苦心經營的貝林城！”
念到這裏，這位三級傭兵獃獃地扭過頭來，和同樣失魂落魄地同伴們面面相覷，喃喃道：“肯桑行省主城貝林城失陷了。”
氣氛，顯得異常沉重。
還沒有看到戰報的傭兵們飛快地從四面八方涌過來，而看完戰報的人們，則沉默地拖着沉重的步伐走開。
不知堂，是一個存在於阿爾瓦大陸近百年的情報組織，以出賣各種各樣的消息情報為業。其起名不知堂並非表面看來的謙虛，而是驕傲到了極致的無所不知的意思。
其分部遍佈阿爾瓦大陸的各個角落，樹大根深。大陸上行走的傭兵，冒險者，商團乃至軍隊，都是他們的消息提供者。
由於專門靠經營消息為職業，消息的準確度，就是這個組織最大的資本。可以說，他們的消息，甚至比官方消息還要迅速準確。
在不知堂購買消息，大部分都需要花錢。不過，類似於戰爭，獸潮，魔族這一類的消息，他們也會免費。對於民眾們來說，這是消息來源的主要渠道，而對他們來說，這更像是一種彰顯實力的廣告。
上百年來，不知堂的消息，絕對沒有任何虛假錯誤。而此刻，這也正是所有人失魂落魄的最大原因。
貝林城失陷這個消息的含義，對每一個關注戰爭的諾倫人來說都再清楚不過了。
那意味着，諾倫王國和獸人文明的之間的最後防線已經消失，意味着西方肯桑行省全部淪為敵占區，也意味着獸人鐵騎將從肯桑行省向東、東北和東南三個方向的廣闊洛克平原任意馳騁，將戰火燃燒到整個諾倫王國！
羅傑站在人群中，憂心忡忡地聽着大家的議論。
“肯桑行省一丟，西北幾乎無險可守。一天時間，獸人騎兵就能在平原上推進上百公里。如果他們向西南的話，就能包抄到我們西部防線的背後。北部的烈陽關防線一垮，獸人大軍再往南，就能夾擊咱們塔里克！”
“他們的邊軍都是幹什麼吃的？！烈陽關守將費列特也是只豬！”
“聽說陛下之前就準備派薩芬老將軍出戰，是東境大公德里克阻止了。結果搞成現在這樣。我猜，這一戰過後，要是德里克再阻止薩芬老將軍的話，恐怕貴族們都得唾他一臉。咱們諾倫王國，西北邊軍還是薩芬大人鎮得住！”
“薩芬老了，獸人文明有多少厲害的？現在還只出動了兩個本部部落呢！你再看看咱們，能拿得出手的名將，還有幾個？”
“名將還是有幾個，不過個個都懷着不同的心思罷了，國之將亡啊！”
“聽說，王室和騎士殿已經聯合公告，徵召游勇，組建烏合軍。七天一周期。領餉打仗。承諾軍撫恤和正規軍一樣，只要能積累足夠的軍功，就可以加官進爵，封領地賜采邑。甚至還能在騎士殿裏撈個一官半職。”
“真的？！”
“當然！要是打不過，只要滿了七天，你上報一聲直接走人就行了。反正人家也沒把烏合軍當主力。不過，到時候就怕你離不開不得軍隊了，要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仗人家都記着呢，只打順風仗可不行。”
“去的人多不多？”
“怎麼不多？誰不想出人頭地。別說咱們這種人，就是一些騎士團和一些傭兵團，也整團整團的申請加入。”
後面的話，就越扯越遠己。
羅傑走出旅店，站在陽光下，用手指扣扣臉，心想：“七天一個周期的游勇，倒是殺獸人給摩爾斯子爵報仇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