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岩小鎮的羅崖
24寸大腳輪胎承載的全鋼車身內,羅翼坐在副駕駛上緊緊抱着方形醫療盒:“羅曼曼你能不能看着點兒坑?再這樣顛下去等到黑岩小鎮,這塊改造肝就直接變成豆腐渣了。”
駕駛位上的小丫頭抓着方向盤一臉亢奮表情,右腳只差點把油門直接踩進油箱裏:“可是哥,這車真的好猛啊!那兩個白痴開得跟80歲老太太一樣,之前坐在車上時我就忍不住想搶駕駛位,好好教教他們什麼才叫真正的駕駛樂趣了!”
羅翼無奈地搖了搖頭:“V86.0的機頭,改裝成油電兩用外加增壓傳動,這種鋼鐵猛獸當然比老頭子那輛破純電皮卡強得多。”
他掏出張皺巴巴的地圖,抬頭指路:“再往前五六公里,朝東邊岔路開四十公里不到,就是黑岩小鎮位置了。唔……最後三公里前得把這輛車處理掉。看上面塗裝風格那兩個傢伙就算不是血幫成員,也屬於哪個外圍組織……我們可惹不起那種勢力。”
羅曼曼從鼻子裏發出聲“哼”,依舊歡快地一路踩着油門飛馳,把這輛爆改“嘎斯”的機械動力壓榨到了極限。
車窗外荒涼景色飛速掠過,羅翼手指在醫療箱上輕輕摩挲着。越接近目標黑岩小鎮,車內氣氛就越顯得有些沉悶。
不知道沉默多久,他突然側頭看了眼羅曼曼:“要不……還是算了吧?我們不去黑岩也不去3號主城,就用這輛車去230荒野區,找營地加油,哪怕遠點再轉到6號主城區也行。”
後者手握方向盤腳踩油門,始終沒有轉頭與羅翼對視。
她只沉默了不到三秒,面容冷漠的搖頭:“哥哥,我不放心。”
羅翼嘆了口氣。
“媽的,這該死的世道。”
……
……
按照標準的行政規劃,黑岩小鎮算是3號超級主城的一個衛星城。
衛星城周圍小鎮,幾乎就是混亂與貧瘠的代名詞:充斥着人口買賣、器官黑市,仇殺、搶劫、強姦等各種人類所能想像到的罪惡。
時針走到晚上7點40分,漫天黃沙后的橘色太陽落到了地平線后。
靠近入夜時分,鎮子內已經很少人出來。大災變后晝夜溫差極大,3號主城區附近區域白天能維持在零下十攝氏度以內,夜晚則時不時驟降出零下七八十的可怕低溫,每年監測站記錄被刷新背後,都是一條條凍斃在荒野的人命。
羅翼和羅曼曼各自背着兩個大登山包,頭巾和灰撲撲羊皮襖把身體裹得嚴嚴實實,那個銀色方形醫療箱也被他用塊臟麻布罩住抱在胸前。
不長的隊伍很快排到兩人。
三個堵在門口的黑幫成員身高均超過一米八,肌肉發達面目兇惡。其中兩人右手從小臂處截斷,換上了半機械手臂。只不過看型號都是老舊的民用“XT5001”版本,平常大約也缺乏養護,已經有好幾處氧化痕迹。
比起死在羅翼兩人手下那個托雷斯的“CT7001”型,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剩下一人軀幹部位並未改造,只挖去了只右眼換成機械義眼。長約半寸的伸縮眼球正閃爍着猩紅色光芒,來回掃射每一個入鎮者全身上下。
排到羅翼和羅曼曼兩人時,那機械眼卻突然紅芒急速閃動起來,突然伸手將兩人攔下,半句廢話沒有就搶過羅翼背後登山包,粗暴打開。
一個嶄新的蓄電池和放在旁邊的那疊3號主城千元大鈔,頓時便露了出來。
“嚯,
大魚!卡爾,老胡!過來撿錢了!”
另兩人馬上趕過來,看到包里的東西后頓時眼睛發紅面色興奮:“媽的,還是獨眼李你這機械眼管用,差點讓這兩條大肥魚漏過去了。”
“哎呀,叔叔你弄疼人家了啦。”羅曼曼一邊皺起小臉,用銀鈴般的童音嬌柔抱怨着,一邊悄悄把手伸進了懷裏。
旁邊羅翼卻輕輕搖了搖頭,按住她手臂:“三位大佬,我們兄妹是從227荒野區過來投奔親戚的……我叫羅翼,這是我妹妹羅曼曼——我們大哥叫做羅崖,應該是這兒‘獵豹’組織的首領,蓄電池是我爹讓帶給大哥的物資不能動,那些錢您幾位各拿一千算是小小心意,可以么?”
三人聞言神情微變,咽了口唾沫后無奈搖頭,又把那一小疊千元大鈔塞回羅翼手中:“羅老大的弟弟妹妹?大水沖了龍王廟,誤會,誤會,羅老大這會兒應該在鎮子裏,我帶你們去找他吧。”
後者臉上笑容依然憨厚,對幾人拱了拱手:“多謝三位大佬給面子”
“謝謝三位大哥哥。”羅曼曼臉上也掛起笑容,甜甜地喊了一聲。
“操,小丫頭還挺懂禮貌。”
幾人一路閑聊,很快穿過黑岩鎮外圍區域到了中心位置。
獵豹組織總部是棟並不很高,但佔地面積挺大的三層小樓
門口的壯漢上去通知沒多久,一個身穿淺綠色軍裝制服的年輕男子打着哈欠走下樓來。他一頭短髮染成亮眼白色,鼻樑上夾着副太陽鏡,一道細長刀疤從右眼角直接延伸到下頜,看上去雖是付懶洋洋的模樣,卻偏偏給人以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和死在羅翼手中的那個托雷斯一樣,他整條右臂被改造成最新型“CT7001”型機械臂,臂身閃動着銀白色金屬光澤,比老胡和卡爾那兩條銹跡斑斑的“XT5001”,哪怕外行也能一眼看出孰優孰劣。
“羅老大。”
“羅幫主好”
后兩者見羅崖出現,下意識挺了挺身子滿臉堆笑,懶洋洋的年輕男子卻看也不看他們,目光徑直落在中間羅翼和羅曼曼身上,眼中很快露出錯愕夾雜驚喜的笑容。
“卧槽,二子??!!曼妮兒?!你倆怎麼來了!!!”
“崖哥哥!曼妮兒好想你啊!”羅曼曼身形如一頭歡快小鹿般撲了過去,幾步衝到羅崖面前俏生生的站定,背着雙手仰起頭眨巴眨巴眼睛:“你呢,想我了沒有?”
原本如同凶獸般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羅崖,面對小丫頭時卻是一臉溺愛地蹲下來,大力揉着她腦袋:“當然想你,都整整三年沒有看到可愛的曼妮兒了,怎麼可能不想呢?”
他又把目光轉向走到身前的羅翼,興奮地伸手在他肩頭輕輕打了一拳:“嚯,當年那個跟在我屁股后滿村子跑的小傢伙,現在也長成棒棒的大小夥子了!二子,你想哥了不?”
羅翼臉上第一次露出真誠笑容,輕輕點頭:“也想了。”
“就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穿越整片227荒野區,跑這兒來的?”羅崖一邊摟着兩人肩膀轉身朝三層小樓內走,一邊有些好奇的問道:“不是說哥不想你們,但這也太危險了!我爹就放心你們倆小傢伙獨自冒險跑這麼遠?”
行進中的兩人身形一頓,羅曼曼抬起頭眼角含淚:“崖哥哥,老爹……過世了。”
……
……
入夜時分,氣溫驟降。
兩百多年前那顆撞擊地球的小行星,不僅將璀璨文明幾乎全數從藍色星球上抹去,也對氣候造成了永遠的改變。北半球幾乎已不再劃分春夏秋冬,籠罩在人類頭上的……是永冬
日落不過短短一小時左右,漫天沙暴又再度開始肆虐。而與白天不同,零下四五十度的嚴寒,令每一粒沙子都彷彿被魔法加持了冰凍力量。只有在這種氣候下宿營過荒野區的人們,才能明白被此刻的沙暴捲入其中,是件多麼可怖的事。
這樣夜晚,一路從227荒野區最西邊村子走過來的羅翼和羅曼曼,總共經歷了27個。
若非最後階段“天降猛男”托雷斯老鐵送來爆改越野車一輛,他們至少得再撐過三個寒夜才能到達黑岩小鎮。
所以此時此刻,羅翼和羅曼曼坐在三層小樓頂樓客廳內,被三個燃燒熊熊炭火的壁爐環繞着,面前則是一大桌綠色養殖場出品的豬、牛、羊、雞等大災變前才算常見的珍貴食材所做佳肴——心性堅定如他們,也禁不住產生了絲久違的溫馨幸福感。
羅崖雙手枕在腦後,面帶笑意地看着兩個小傢伙對一桌子菜狼吞虎咽,還時不時幫身旁的羅曼曼倒滿果汁:“慢點兒吃,別噎着。”
“謝謝崖哥哥。”小丫頭吃得滿嘴流油,眼睛眯成了幸福的月牙狀:“平常在村子裏雖然不缺吃穿用度,不過這些養殖豬肉牛肉,可不是我們那種小地方能弄到的好東西呢。再說這個月在227荒野區餐風露宿,吃的不是壓縮餅乾就是風乾變異雞胸肉,可饞死我啦!”
羅崖揉了揉她一頭短髮,才轉向旁邊吃飽了飯正在小口喝湯的羅翼,猶豫片刻后終於第一次低聲問出盤亘在喉嚨口半天的那句話:“二子,我爹他……怎麼死的?”
羅翼和羅曼曼對視了一眼,小丫頭雙目就在這瞬間變成了赤紅色,眼內除了冷漠外再無其他任何情緒。
三層小樓的客廳內,突然響起記極輕微破空聲。
“噗!”
一柄帶血的刀尖,從羅崖胸口心臟位置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