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道命運多坎坷
“咯咯咯~咯咯咯~”遠處傳來雄亮雞鳴之聲,天曉初白,槐自命正處於半夢半醒之中。
他已經很久沒睡得這麼安穩過了,腦子還未來得及思索為什麼別墅區內會有雞鳴聲叫,便已又睡過去。
突然一陣急促腳步聲,隨之而來的便是大力推門導致木門撞擊的嘎吱聲。
“小兔崽子,還不起來?五更已過,你若不起便罰你十鞭,抽的你皮開肉綻”
槐自命朦朧睜眼就迎來兇悍婦女的怒吼。
眼前之人急促毛躁,身着粗布麻衣,體寬臃腫,眼大怒睜的盯着槐自命,彷彿要把這半大小子給生吞似的。
槐自命自是對情況不明不白,神情疑惑不已,恍然間便被抽了兩個大大嘴巴子“啪啪”兩聲清脆響耳。
“這是老婦賞你的清醒葯,免得你整天油頭滑腦,這個好吃懶做的廢物,還不趕快謝謝你姑奶奶?”
兇悍婦人聲音越說越高昂,震的就連這小廝住的茅間也彷彿在發抖,好似要讓全院的婢女小廝都要聽見。
槐自命猛的清醒過來,雖然和睡前的情況天差地別,但通紅臉上的劇痛感卻是真實的。
他下意識的想起身反抗,卻發現身體劇痛難忍,動彈不得。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情勢如此不可強為,他只能低聲掩面的喃言到“謝謝”
“嗯?你平時吃的飯都喂狗了嗎?大點聲!”
“啪啪”又是清脆的兩聲。
“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莫名的害怕湧上心頭,槐自命只得一股腦的說著謝謝,只求先逃過此劫。
“呸,賤種就是賤種,一輩子也沒出息”
說著婦女自感無趣,轉身便離開了這馬廄旁的茅間。
直至槐自命回過神來,才發現那兇悍夫人早已離去,他看了看身邊的四個草垛,便知道還有四個境遇與他一樣的可憐人兒,不,也許他才是最可憐的。
想止於此,幾滴紅色鮮血滴落在手背之上,原來那婦人賞的兩掌活生生的打出了槐自命的鼻血。
自知苦不堪言,手把鼻血一抹擦拭在身下的草垛上,歇了好一會,等疼痛減輕后才拿起了婦人留下的制式粗衣,手遮着臉面,一瘸一拐的走出門去。
他打算去看看情況。
..........
幾天過去了。
在槐自命裝瘋賣傻下,終於弄清了自己妓院小廝的身份,以及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這是動亂的朝代。
這個朝代名為趙,號為賦,國姓也為趙,自稱趙武國,相傳以武立國,民風彪悍。
但皇帝垂垂老矣,又染上風寒,讓太子監國已有數月。
可好巧不巧,近幾年旱災人禍接連撞來,糧食收成大不如前,朝上寒門式微,為百姓當家作主之人少之又少,連帶着商賈之流也直連嘆氣。
剛剛監國便身擔重任,年輕的太子幾次微服私訪深感百姓了苦,心下決心。
然各地又傳出種種“書生搖身一變成太子,懲罰當地惡毒貪穢官”等讓百姓拍手叫好的戲碼。
藉此風潮,太子回到朝中立馬吹起改革之風。
減徭賦,削軍餉,成科舉,讓天下百姓都能施展才能。
此舉一出深深刺激到朝中各臣,受到了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的極力反對,甚至聯合了一些軍中之人連忙上書給了養心殿,屬於是頭一次破天荒的政軍合作。
但養心殿內既無震怒也無獎賞,
更沒一絲消息傳出,有的只是石入大海的沉默。
正當太子以“默許”為由推進行政時,然幾位老臣又以太子監國,有監督之權卻無改革之法理,彈劾太子越俎代庖,好喜大功,行事魯莽不看世間百姓之苦強推新政,是禍害之由。
然老皇帝卻不問世事,安居養心殿。此間之事便僵持至此,蹉跎其中。
這幾月流言四起,小道消息漫天亂飛,今天這個的四姑媽又說了什麼,明兒那位的八舅姥爺又說了什麼,總之鬧得人心惶惶。
各路貴族地主不知上面的詳情,怕新政當真推行,於是變本加厲的欺服威嚇,壓的天下人更是苦不堪言,百姓民不聊生。
而這一切的一切又與太子的初衷背馳而行,改革之風變成了亂世之舉,朝堂之上便漸漸落得下風。
貴族階級當權,自然阻擋了寒門的吶喊,於各路豪強紛紛現身,八仙過海,以武犯禁。
各門各派苦天下蒼生,廣收門徒以庇護,割地一方。
其餘百姓皆為魚肉。
此為吃人的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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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已過,江南境,華容城內.
酒樓的嘈雜聲漸漸消散,但像怡香苑這樣的紅粉勾欄之地,喧嘩聲驟然而起。
舞台中間翩躚而舞的美人兒婀娜多姿,一頻一笑之間盡顯芳華,裊裊餘音透過門戶傳出街道使行人佇立耳聽。
屆時,幾位帶有書生氣息的同行男子在稍顯猶豫之後,彷彿做了心理療程一般,
一邊嘴上說著“來都來了那便看看”“只是看看絕無它意”“那可是沁音仙子”“所言甚是,吾好交友,吾好交友”等話語,一邊攜手走進怡香苑。
迎接他們的卻不是槐自命,而是另一個年紀更加大的小廝。
原本今天應該輪到他來站崗的,但由於槐自命剛穿越而來,許多規矩生澀不懂,在這幾天裏鬧了不小的笑話,身上的傷痕條勒一天比一天多。
還只是韶年歲月的身體如何受得了這般折磨?即便精神耐磨,身體也是吃不消的。
老鴇嫌他鼻青臉腫的影響了生營,便遣他去做了一位樂姬的小廝,照顧起居服侍。
此時的槐自命便站在院裏一處偏房門前,裏面便是他的小主人,名為柔懷玉。
說起來也不知是他命好還是不好,柔懷玉人如其名就是個心軟的主,一次夜間失眠,路過茅間時偶然聽到了裏面傳來痛苦呻吟聲。
進去一看才發現是個半大小子渾身是傷的躺在草垛上,發出無意識的呻吟,生死參半。
這可令柔懷玉的心揪了起來,趕緊自掏腰包叫了大夫來看,大晚上的連忙趕活進行醫藥救治,好險發現的不晚,不然命都保不住,險些落了病根。
從此,柔懷玉以喜靜為由主動要求搬至偏房,同時帶走了一名小廝。
怡紅院的人都很奇怪,柔懷玉平時待人平和,卻從不使喚下人,平日裏都是親歷親為,連貼身丫鬟都不曾有,這次居然收了一名小廝。
所幸槐自命尚且年幼,並未傳出什麼風言風語。但許多人私下不禁感嘆到
“日風世下,曾經絕弦的懷玉仙子也被沁音仙子比了下去”。
苑內人心知肚明今年的樂魁之爭,柔懷玉恐難連任。
怡紅苑內歌舞齊紅,偏房之地冷冷清清。
房內的女子溫婉可人,嫻靜美好,半遮面紗上的眼眸盈盈秋水,便只是看着她舒展眉頭,也能讓人恍惚間聽見燕鳥歌鳴,感覺豁然開朗到了世外桃源。
“像,太像了,可不是他,我知道,這都是命,命而已”
柔懷玉聲微自語,看着透過月光照射在門紙上的瘦弱身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呼,呼,呼,好冷啊”槐自命一邊吹氣暖手,一邊哆嗦,冬至來臨格外寒冷,雖未下雪,但蕭瑟寒風仍能讓這瘦棍身軀發抖不停。
偏房門這時開了。
像是畫中的女子走了出來,帶着菩薩心腸,手中拿着粗劣製造的棉衣,不顧槐自命驚訝的神情,自顧自地給他披上。
“雖然是撿的之前下人不要的衣服,但好歹也能御一禦寒,可別凍壞了,你且收下”
語氣溫柔可耐,動作也輕柔,柔懷玉拍了拍眼前男孩的肩膀,眼中婉轉笑意。
這時槐自命才明白“僅此一面,如沐春風”的含義,所有的寒意統統不見,發抖的身體也漸漸停下。
但這幾日身上留下的疤痕卻時刻提醒着他即便是九流之中也有低卑貴賤。
“這....使不得,柔大家,使不得啊,若被老執事看見了,又得罵我不懂事了,可那實在太疼了”
槐自命連忙擺手拒絕,當即便要脫下棉服,即便思想是現代的,可痛感卻是真實的,人有時很容易就會屈服在現實之下。
“噓!”
柔懷玉用手止住了他的慌張言語,笑言說
“倘若你再大聲點,他們就都知道了,這裏是偏房,又只住了個我這樣沒心氣的低賤樂姬,執事們可不會閑的沒事往這跑,你就放心穿吧,若是你凍壞了,在小小偏房裏又有誰能照顧我呢?”
“可是!.....”
槐自命剛想說‘柔大家才不是低賤的樂姬’便被強行打斷。
“好了,我救了你的命,也是你的主子,敢不聽主子的話?”
“我....不敢”
槐自命低着頭強忍着淚水,誰也不知道他這幾日經歷了什麼。但他知道他能短暫的脫離毒打都是拜她所賜,他也更能知道她的好。
“好啦,乖小子”
柔懷玉看着眼前小子臉上仍然未好的青痕,不禁心疼的用手輕撫着,想要撫平他的傷痛一般。
“你要知道,雖然這世上冬天很冷,可春天的樹枝是會發芽的,那真的很神奇的”
聽着柔大家說出宛如小孩般天真的話題,槐自命不禁噗嗤一笑,露出這年紀才有的真摯笑容,這是這幾日他唯一的笑容,缺掉的半個牙巴在月光下如此顯眼。
前世娛樂時代再快樂的時候也比不上柔大家的一聲問好,槐自命這樣想到。
突然穿越到這樣一個殘酷的世界,深受折磨,精神崩潰好幾次,在絕望赴死之際,又突然遇到了這樣一個人,柔大家這樣的一個人。
他不知道這世上是不是只有這一個好人,但他知道她是這世上第一個對他好的人。
我的救命恩人。槐自命這樣銘記着。
“哦,對了,以後你便是我的貼身小廝,不用叫我柔大家,顯得生分極了,嗯....你年齡尚小,便叫我柔姐姐吧”
話音剛落柔懷玉便轉身離去踏進屋裏,
屋裏燈火長明。
槐自命面對關閉的房門,面對裏面的火光,面對裏面的人兒,鞠躬彎腰,拱手起誓半刻之久。
半響之後才說出意會不明的一句。
“諾”
我道命運多坎坷,柳暗花明幸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