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陰謀詭計難分辨

童貫聽了於公公命令，不敢怠慢，連忙帶人向後跑去，過了頓飯功夫，十餘名灰衣人，攙扶着少林眾位玄字輩神僧與丐幫幾位長老緩緩行來。李逍遙向他們幾人面上看去，皆是面色發白，有氣無力，手腳輕浮的樣子。

於公公赧赧笑道：“這幾位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底下這幫不成器的可不是對手，只好用了點手段。”

他一邊說著，一邊着人給少林丐幫眾人拿去解藥。少林四位神僧解了毒，端坐於地，默默運氣周天，丐幫的幾位粗魯漢子，可沒得這麼多講究。對着於公公破口大罵。

於公公笑眯眯的站在一旁，任由眾人喝罵，過不多久，丐幫眾長老畢竟剛剛解毒，體內真氣尚未運轉順暢，用力罵了半天，氣息不穩，一個個氣喘吁吁的坐在地上。

於公公仍然面帶笑容，對着少林丐幫的一眾高手說道：“咱家今日多有得罪，大大的衝撞了各位高賢。若是各位還未出氣，那便再罵上一時三刻也沒有關係。”

玄苦與宋長老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宋長老起身，看着於公公說道：“不知尊駕意欲何為？”

於公公笑容滿面的虛指了一下蕭峰，向宋長老問道：“不知丐幫與少林的眾位英雄，能否為咱家指點迷津，這位，究竟是誰？”

玄苦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峰兒七歲時，便由老衲傳授武藝。老衲自是認得，他便是老衲的徒兒，蕭峰。”宋長老也點點頭，說道：“不錯，這位便是丐幫前任幫主。”

於公公臉上笑容盡數收斂，眉頭緊皺，站在原地苦苦思索，不發一言。少林與丐幫的一眾高手，被人帶到此地，竟是問了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也是面面相覷，不知所云。

李逍遙見了這等情形，便開口道：“於老師，少林丐幫的各位高僧英雄，都是為國為民的英雄好漢，不知你是否方便，將今日事種種緣由細細說與大傢伙聽上一聽，咱們一群臭皮匠，也試試諸葛武侯運籌帷幄的滋味。”

於公公看了看蕭峰，咬咬牙，說道：“今日之事，卻是出了大岔子，還好蕭世子武功蓋世，李公子來的及時，不然咱家說不定便成了大宋的千古罪人了。現在仔細想想，確實透着幾分古怪。眾位都是高賢大德，李公子便是不提，咱家也要請諸位為了天下蒼生，替咱家出出主意。”

他一句話說完，童貫滿臉驚恐，低聲喊道：“乾爹！使不得啊，泄露機要，這是死罪！”於公公搖搖頭，說道：“咱家一顆腦袋算得什麼？大宋無數百姓的身家性命，說不定就在這件事上，不把這件事弄個明白，天下間該有多少百姓遭殃？”

李逍遙見他說得如此鄭重，正色道：“於老師，在場的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好漢，你將事情說出來，若真是如你所說，這等為國為民之事，我李逍遙絕不退縮！”

一旁的玄苦大師，與宋長老也紛紛點頭。宋長老說道：“還請於先生放心，今日閣下所言，出你口，入我耳，將來如有旁人知道了，便教我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少林高僧與丐幫長老皆齊聲點頭，說道：“正該如此！”

於公公擠出一絲笑容，抱拳道：“多謝諸位高義！”

他略略沉吟，緩緩開口道：“此事說來話長，年初時，京師發了幾件大案，戶部、兵部、工部接連死了幾名侍郎、員外郎。本來若是普通兇案，便由刑部自己辦理便是，咱們皇城司可犯不着去管這些。”

李逍遙點點頭，

說道：“正所謂術業有專攻，於老師你們針對的可不是江洋大盜，殺人兇犯。”

於公公輕笑道：“正是如此，咱家在皇城司中，專司清查敵國坐探，普通兇案是來不了咱家案頭的。但刑部到底還是有幾個積年的辦案好手，他們細細查訪之下，竟然發現，這死掉的幾名侍郎、員外郎，在案發時，都曾經從衙門裏，拿了幾樣要緊的東西。”

吳長老嘴快，插嘴問道：“是什麼東西？”他剛剛問完，一旁陳長老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吳長老自知失言，連忙說道：“唔，於先生，你就當我老吳放了個屁，莫要理睬，嘿嘿，莫要理睬。”

於公公苦笑一下，說道：“吳長老不必避諱，這些東西，都是大宋與遼、夏兩國邊境上兵馬分佈，軍械部署，民眾人口，錢糧幾何，等等圖形賬冊。若是被西夏與遼國得到了這些東西，那邊境上的敵我態勢……嘿嘿，到時候只怕遼、夏兩國的皇帝，比我大宋朝堂上的諸位相公還要清楚一些。”

眾人聽了，皆是一驚，宋長老急忙說道：“於先生，這些要緊事物，可曾追回？我丐幫弟子遍佈天下，願為先生驅策。先生但有所求，只管說來。”

玄苦點點頭，說道：“阿彌陀佛，我師兄弟四人，雖然沒有丐幫眾位豪傑耳目靈便，但為國為民，也該出一把力氣。有用得上的地方，於施主不必客氣。”

於公公團團拱手，滿臉感激，說道：“多謝諸位高義。刑餘之人，不懂禮數，得罪了諸位，實在慚愧。待此間事了，咱家定要大大給諸位賠上一禮。”

李逍遙一把拉住他，說道：“於老師，這等客氣話你們有空坐下來再說吧。後來呢？”

於公公此刻對一眾江湖豪傑真心接納，面色真誠，接著說道：“刑部不敢大意，將此事報了上來，咱家即刻帶領麾下，前往那幾名死者家中查看。結果他們家中，人員無礙，財產無損，但這些要命的圖形賬冊，全然失蹤了。”

眾人雖然心中已有猜測，但此刻聽到，仍然懊惱至極。奚長老性如烈火，一拍大腿道：“唉，真是氣悶！”

於公公嘆了口氣，說道：“可不是嗎。當時咱家接到急報，得知西夏‘一品堂’赫連鐵樹突然無故入宋，本以為他就是來接應這批圖冊的，便連忙帶着人趕去，誰知和李公子相遇，雙方打了一架，才知道是個誤會。咱家又十萬火急的趕回京師。可惜這一來一回耽擱了幾日，京師這邊的線索便完全斷了，那些圖冊已然了無蹤影。”

李逍遙拱手道：“於老師，這可真是對你不住了。”

於公公搖頭道：“咱們追緝敵國坐探，線索斷掉，乃是常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回到京師后，咱家從頭查起，終於又發現了幾處蛛絲馬跡，種種線索，隱隱指向遼國的一個從未聽過的衙門。”

蕭峰奇道：“莫非就是剛剛先生所說的那個‘玄冰閣’？”

於公公點頭，語氣不善，更顯尖細的說道：“正是，咱家在京師張開天羅地網，終於找到了幾個線頭。條條線索皆指向這麼一個從未聽說的衙門。咱家順藤摸瓜，終於摸到了對方的尾巴。

從那被監視的遼國坐探那裏聽到，遼國皇帝耶律洪基早在十年前，便以宗室大將耶律英傑為首，秘密建立了一個專司刺探大宋情報的衙門，這十年裏，好幾起機密泄露的案子，皆是這個‘玄冰閣’做下的好事。”

蕭峰沉聲道：“蕭某在遼國，對朝政不甚在意，但從未聽說過這個衙門，也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也有可能蕭某在遼國日子較短所致。”

於公公嘆道：“咱家自以為找到了明燈，自然不會將這燈給掐滅了，便一直秘密監視。前不久，居然從被監視的遼國探子處得到消息，那批圖冊，還在中原。那耶律英傑將假扮蕭世子，名為來中原訪友，實則接應圖冊北歸。”

他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只聽於公公接著說道：“咱家連忙帶齊人馬，匆匆趕來。哪裏知道大隊人馬還未到少林，就接到探子回報，蕭世子已然北返，咱家擔心圖冊已然被耶律英傑拿走，便連忙帶人追上截殺。”

他看向少林與丐幫眾人，作揖道歉道：“誰知竟發現諸位英雄尾隨蕭世子而來，咱家急於奪回圖冊，一時間難分敵友，這等機密事又不便相告。為防節外生枝，咱家便自作主張，弄巧成拙，用了宮中的秘葯，將諸位迷倒監禁起來。沒想到蕭世子手下竟然有用藥的好手，咱家下藥不成，只好強攻。幸好蕭世子神功蓋世，否則咱家必鑄成大錯。”

眾人見他坦蕩請罪，知他並無惡意，也不願糾纏，宋長老寬慰道：“此乃人之常情，於先生不必介懷。”

蕭峰皺眉道：“這麼說來，於先生早就要在蕭某北返的路上埋伏蕭某了，我妻子是否有孕，都不會改變這次被伏？”

李逍遙點點頭，說道：“不錯，從行程上看，不論有無大嫂之事，大哥你北回之時，都會被於老師他們伏擊，他們可不是江湖草莽，跟你單打獨鬥。暗諜做派，一向不擇手段。大哥你武功高明，他們雖然未必能殺得了你，但大嫂與阿紫，以及你麾下武士，只怕難以倖免……”

說到此處，李逍遙面露疑惑，說道：“我怎的感到這件事如此眼熟？”他沉默不語，手掌摩挲着下巴，猛的一拍手，說道：“慕容博！”

蕭峰與於公公疑惑道：“慕容博是怎麼回事？”

李逍遙便將蕭峰走後，少林寺門前發生之事，細細相告。蕭峰聽了，怒極成狂，若非阿朱在一旁將他拉住，他此刻便要去尋慕容氏父子，拼個你死我活了。

那於公公聽了李逍遙訴說，他做了一輩子的暗探，見慣了各種陰謀詭計，自然心無波瀾，他細細思索了一番，又向李逍遙問了幾個問題，默默沉思了一陣，突然說道：“這個慕容博，怎的如此反常？”

陳長老也是心思深沉之人，他得了於公公一句提醒，立時醒悟過來。說道：“着啊，若是於先生伏擊幫……蕭大俠此事，出自那慕容博的手筆。那慕容博便是一個及其可怕的對頭了。”

於公公讚許的看了一眼陳長老，說道：“不錯，從剛剛吳長老訴說中看來，這慕容博智計深遠，隱忍艱狠。這等人物，怎會在百餘人面前說漏了嘴，將自家最大的秘密說了出來？”

吳長老愣愣的說道：“莫非他突然發了瘋病？”他見眾人目光不善的看向自己，連忙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