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不辭義氣孤身去
李秋水以“小無相功”與李逍遙交手喂招,竟是用了整整兩個多月時間,變換了百餘門劍法,才使得李逍遙草草初創了一路克制用劍高手的“破劍式”。
李逍遙見“破劍式”進展順利,連連點頭,深感如此下去,也許只需個一百幾十年,這門劍法就能有所成就,一時間大感欣慰。
然而他在慢慢完善這“破劍式”之時,李秋水卻已然連續數日不曾來了。
初時他沉迷與劍法之中,物我兩忘,卻也未曾在意。但過了半月有餘,仍然不得李秋水分毫訊息。
李逍遙心中納罕,雖說此生中,杏子林之事已然重寫,但是天山童姥六七十年前受傷之事,卻不可能有所改變。現在秋高氣爽,怎麼看都還沒到天山童姥重修那神異無比的“八荒六合唯我獨尊神功”之時,李秋水雖然神功無敵,但較之沒有變小的天山童姥,畢竟略遜半籌,莫非她居然敢在此時前往縹緲峰?
李逍遙初時,對李秋水與天山童姥,只有記憶中的種種偏激糾纏,心中對她二人慘劇甚是同情,若讓他罵罵渣男無崖子,李逍遙義無反顧,若是讓他對這兩位心眼極小,又疑似精神有恙的大高手,心生親近之情,卻是敬謝不敏。
李秋水當年被無崖子所負,連女兒都慘遭遷怒。是以李秋水真的對自己這便宜師侄敷衍一番,也份屬當然。然而,李秋水這幾個月來,待李逍遙如同子侄,一邊將自己數十年的武學見地不厭其煩的細細講解,一邊又為他一門異想天開的劍法盡心竭力,連自身的功夫,都有所耽擱。其中雖說有師父遺澤之故,但人非草木,李逍遙兩世為人,也做不到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李逍遙擔憂天山童姥來尋李秋水麻煩,換上一身黑衣勁裝,抱着玄鐵劍,凝神靜養,養精蓄銳。待得天色已晚,自己全身內力豐沛,精、氣、神已達巔峰之時,展開身形,疾行入城。他入皇宮已然三番,熟門熟路之下,毫不停頓,直直的潛入皇宮,四處搜尋。
西夏立國時間不長,又份屬蠻夷,這皇宮,便不如漢家天子居所般端莊大氣,巍峨莊嚴。因此西夏皇宮的佈局,不免有些曲折蜿蜒。李逍遙在皇宮中兜兜轉轉,一無所獲。他心中略感急躁,騰空而起,於屋頂上疾奔起來。一時半刻,便已將整個皇宮都走了一遍,然而李秋水蹤跡渺渺,形影全無。
李逍遙氣悶,恨不得以內力長嘯,又怕驚擾了天山童姥。只得耐住性子,繼續尋找。及至三更時分,仍然一無所獲。
他向著天山方向看了過去,只覺得黑壓壓一片夜色,就好似一塊巨幕,壓在身上,令自己手不能動,足不能行,目不能視,口不能言。
李逍遙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果然是人情債,最難還啊。”接着便離開西夏皇宮。向著濃濃夜色中走去。
卻說那赫連鐵樹,自那日被李逍遙堵在了衙門正堂之上,見李逍遙大搖大擺離去。當即便大病一場,告假在家養病。他在家中心驚肉跳的等了一個月,並未聽到有人闖入皇宮的消息。心中大感失落,日日在家中指天畫地,狠狠咒罵煞星。
待得在家中又將養了一個月,這“病”是無論如何也須得好了。這幾日,每每夜間,赫連鐵樹便在家中大宴賓客,招待籠絡從各處招來的武功高手。只為收拾人心,以求東山再起。
赫連鐵樹高坐主位,看着大廳之中坐着五人。左手邊三人穿着相同的麻衣,胸口皆綉着一隻黑鷹,高鼻深目,
一眼看去絕非中土人士。其中居於首位的乃是一位老者,身材高大,一頭白髮,卻不顯老態。另外兩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雖形容奇特,但面相莊嚴,端坐於座上,呼吸平順,目含精光,原是身負精深內功之輩。
在赫連鐵樹右手邊,則坐着兩名自中原而來的高手,上首一人四十來歲,赤面短須,面目英俊,舉止瀟洒。下首一名道人,也有三十多歲,形容愁苦,一張天生的哭喪臉。他二人只當自己千里來投,又有一身驚人武功,自能得西夏權貴賞識。到時候高官得做,駿馬得騎,這才不負自己數十年苦修。
來到西夏前幾日,確如自己所想,這西夏的“征東大將軍”禮賢下士,折節下交,每日一小宴,三日一大宴。自己也能憑藉著一身武功,穩穩居於案首。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兩日前,從西域來了三人,自稱是來自波斯鷹巢山。這幾個蠻夷武功卻是不凡,雙方明爭暗鬥,比試了數次,居然平分秋色,不相伯仲。
因此,自這之後,每逢飲宴,中原武林二人,必然與這波斯三人,分庭抗禮而坐。赫連鐵樹聞之,卻毫不在意,反而每次飲宴都叫下人將雙方坐席,分置自己左右,顯然是樂見其成。
待酒過三巡,赫連鐵樹對左手那胡人老者點頭示意,說道:“霍山先生不遠萬里,自波斯而來,助我一臂之力,鄙人榮幸之至。不過先生想在我大夏傳教,此事非同小可,鄙人昨日已經向皇帝陛下上書,依我見,不日宮中便會傳出旨意。”
那霍山沉吟片刻,開口說道:“老夫創立明教,只為憐憫世人,普度眾生。此番來到貴國,見貴國國富民強,政治清明,心中甚是歡喜,便想在貴國傳教,其中並無私心,還請將軍多多美言。”
他又看向自己身旁的兩名胡人,說道:“本教的‘智慧寶樹王’與‘鎮惡寶樹王’,追隨老夫多年,武功高強,此番隨老夫一同東行傳教,自當為傳教大業,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若是將軍有何差遣,便說無妨。”
他雖然學得漢話,但終究胡人,說話間極是自誇之言,這在胡人中本是正常,但對面兩名中原武士聽在耳中,卻是分外刺耳。
只見那道人說道:“公孫兄,霍老師所謂的‘武功高強’,莫不是指那什麼智慧寶樹王前日與你比試,腰帶被你一劍挑斷時,伸手提褲,迅捷無比,我等一見,自愧不如,大叫‘佩服,佩服!’?”話一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這位“公孫兄”,微微一笑,下頜輕點,雖不說話,卻是極為受用。對面霍山眼神一沉,陰陽怪氣的說道:“不錯,玄冥道長所言極是,昨日我與閣下切磋,不小心將閣下踢倒在地,閣下縱身而起時,比我這位好朋友可是要慢得多了。”
那道人見他出言相諷,卻也不惱,只是淡淡笑道:“在將軍面前演武,只為比試切磋,為搏將軍一笑爾,霍山老師武功確實適合切磋,在下不如多矣。”
赫連鐵樹見他二人越說越僵,怕他們又動起手來,咳嗽一聲,正想勸解。卻只見管家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大喊:“將軍,禍事了,禍事了,那人打上門來了!”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赫連鐵樹心思一轉,雙腿立時軟了,只得端坐不動,問道:“你且說清楚,可是那人又來了?”
官家滿頭大汗,哆哆嗦嗦說道:“將軍明…明…明見萬里,就…就是那人。”他此刻說話結結巴巴,仍然不忘忠僕本分,將馬屁奉上。就是不知他這番馬屁耽誤了大將軍逃命良機,大將軍會不會獎勵他鋼刀一把,-恩澤全家。
赫連鐵樹此刻只覺得雙腿微微哆嗦,他奮力一撐,雙腿終於使上勁來,正要命人備齊強弓硬弩,鐵甲大盾,護送自己去後院密室中“更衣”,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大廳門口響起:
“老赫,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赫連鐵樹左右看去,見五位高人並未露出懼色,頓時心中一松。重新穩坐席中。面色淡然,冷哼一聲,說道:“李逍遙,你還敢來?今日此地群雄彙集,定要你來得走不得。”
李逍遙瞪大雙眼,奇道:“老赫,你莫非見到梁靜茹了?”
赫連鐵樹大怒,吼道:“本將軍複姓赫連!李逍遙,你欺人太甚!”
那霍山手下的智慧寶樹王聽不懂漢話,並不知道李逍遙與赫連鐵樹說了什麼,但此刻赫連鐵樹發怒卻是明白的。他奮而起身,嘰里咕嚕的說了一大通,李逍遙對赫連鐵樹說道:“老赫,這便是你的勇氣么?”
智慧寶樹王見李逍遙看也不看自己,一怒之下,就要出手,卻被那霍山用波斯語大聲呵斥了幾句,便心有不甘的坐下了。
那位“公孫兄”本是隱居山林中人,並不認識李逍遙。他此刻見波斯胡人不敢出頭,便起了出頭的心思。站起來說道:“這位李公子,赫連將軍乃是國朝大將,怎可輕易折辱?”
他見這年輕人對赫連鐵樹毫不客氣,又姓李,這李乃是西夏國姓,是以只當李逍遙是皇親國戚,這番話,放到朝堂之上,也能混一個“忠直”之名,卻不曾想到,此“李”非彼“李”。一句話,便惹了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