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九 新婚燕爾
伴着聲聲啼鳴,樹上的枝葉遠看依舊青翠,但若是靠近,便會發現已經有些蔫黃,宛如營養不良一般。如同午夜的曇花一現,冬日的綠葉總歸有些夢幻,如果不在意這個村子有些異常的話,倒不失為一奇觀。
張亮用繩子把兩人綁了起來,將活結留在二人的手邊,如果他們意識清醒的話,那麼任何時候都能自己脫困。根據肖羽的意見,三人採取這種措施也是無奈。收拾好這一切,準備好一個掛在胸前的攝像機,一個放在內兜的錄音筆,他離開帳篷,走向村莊。
時間已近傍晚,林子裏面已經看不到多少亮光,漆黑如墨。彷彿隨時都有可能走出一頭弒人的野獸,將它看到的一切活物撕碎,以此宣稱這是它的領地,不容侵犯。殘陽如血,徐徐西沉,這位在億萬千米之外的存在宣告,此地將進入長夜。
晚間的風格外冰冷,如同細小的刀鋒,接連不斷的從張亮的臉上劃過,並試圖鑽入衣服內側。風寒入骨,張亮的精神一顫,清醒了幾分,“先去看一下肖羽到底怎麼樣了。”
村子裏的人彷彿早已沉沉睡去,周圍甚至連鳥叫都銷聲匿跡,冷風吹過大地,帶來隱隱約約的聲音,嗚嗚作響。人若是在這種環境下行走,連自己的呼吸心跳的聲音都能聽的十分清楚。張亮的步伐極輕,就像是重一點就會驚擾到那黑暗深處的未知,引發不可預知的後果。
輕輕的推開宋敏家的門,張亮看到了正在沉睡的老人和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肖羽。張亮上前一邊用手在肖羽脖子上感受是否還有脈搏,一邊將耳朵靠近對方的嘴唇檢查是否還有呼吸。隨後,舒了一口氣,這小子還活着。這就好。
張亮搖了搖肖羽,拍了拍臉,看着對方毫無反應,他也沒有繼續嘗試,便將肖羽搬到到了宋敏的床上。老人的神情已經不再令人感到心悸,那眉間的痛苦也消失不見,雖然整體上依舊萎靡瘦小,但顯然已經擺脫了疾病,重獲新生。張亮轉頭看向床上的肖羽,眼神深邃。
不管張亮之前對肖羽的態度如何,但自打這一刻起,他已經願意完全相信眼前這個陷入深度昏迷的少年。對方的所作所為令他堅定了他這之前有些搖擺不定的信念--
這是一個因為一個月八百的補助而高興好幾天卻將七十萬拱手送人的傢伙,這是一個可以為了並不相識的孩子願意承擔莫大風險的少年,這是一個做事不怎麼考慮後果一意孤行的傻子。
“等我們把這個村子的異常解決了你再治不也行嗎,還是說一生要強的你根本沒有想到這次治療會讓你陷入昏迷?”張亮有些不理解,他可以唯一確定的就是這小子一定有什麼大病,而且是急需治療的那種。
張亮走到門前,深吸了一口冷氣,再緩緩吐出。他曾年少熱血,想讓這個世界不再帶有陰霾,人人歡笑。可當他步入社會,才明白最複雜的東西,叫人心。人總是嚮往光明,可卻時時與黑暗同流合污;人總是幻想美好,卻常常走向深淵自甘墮落;人總是起誓永遠,卻在最後成為了那個當初最討厭的自己。他不知道他還能守護什麼,過往燃起的火炬如今只剩那無邊黑夜裏微不可見的火光,似要隨時消散。
只是,他從來沒讓那光消失,哪怕他自己都曾告訴自己這毫無意義。他堅持着最後的底線,他做出了一件件讓他自己都不禁嘲笑的事,他似乎失去了太多卻沒有得到絲毫,但卻從未後悔。
然而就在此時,星星之火開始復燃,
這光從來就沒有越發虛弱,只不過鋒芒內斂,化熊熊烈火為那空中星芒,從火熱變成深邃,從散發光熱到冰冷的閃爍,從一晃即逝的火苗化為接近永恆的星光。他變了太多,但又沒有什麼不同。肖羽就是那個引子,引出了張亮心中的珍寶,他知道了他要守護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他也明白了自己那最初起誓的永遠究竟源於什麼。從今往後,九死不悔。
一團火在胸中升起,張亮感覺有什麼東西降臨在了自己身上,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像是久旱逢甘露,他從來都沒有發現他的身體是如此的貧瘠,他如同久旱的草種遇到了那滋潤萬物的春雨,彷彿嫩芽將要破土而出,他明白,他的異能覺醒了。
稍微嘗試了一下,常亮就沒有去管自己到底覺醒了什麼--剛覺醒的異能對身體的影響普遍很小,他剛才只感覺身體輕了一些,力氣似乎大了一些,這些都可以歸結於心理作用,眼下這種情況,不允許他慢慢嘗試了。
午夜的鐘聲響起,萬籟俱寂。伴着這聲鐘響,一種詭異又荒誕的感覺瀰漫了張亮全身,他明白,正主要現身了。這時,一股不屬於張亮的意識帶着恨意與絕望忽然佔據了他的大腦,他想反抗,可就如同雞蛋打石頭一般無濟於事,下一刻,他的意識便被巨浪所覆蓋,失去了自己身體的控制權。張亮如同傀儡一般,一步步向著村子的某個地方走去。此時宋敏家的肖羽,依舊如同死狗般躺在床上,不知死活。而這房子裏面的另一個床上,空無一人。
一排排紅色的燈籠照亮了整個院子,整個村子裏的人都來參加了這場婚禮。紅色在此刻成了主題,紅紅火火,安安靜靜。如果不是院子裏的人都沉默着,那這會是一場喜慶的婚禮。
大婚降至,新郎新娘在屋中面對着面,一個神色空洞,面無表情,一個紅蓋當頭,一動不動。大堂深處,本來該是父母在的位置上擺了一具棺材,上面的泥土早已風乾,漆紅的表面如血鮮艷。
“一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