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碰到妻子
我在車內不知坐了多長時間,但覺得身體越來越硬,呼吸越來越輕,再看手機,已經黑屏,沒有任何顯示了。我覺得不能這樣,我必須找到回家的路,妻子還在等我回去,六歲大的兒子和四歲大的女兒還沒有人照顧,我農村的父母已沒有掙錢能力,還在等着我。我主治的一位病人後天的葯還沒有開好。我不能等在這兒,我必須回去,即使回去妻子會罵,單位領導會罵,我依然沒有錢,但我必須回去。
我從車門處摸着一個手電筒,試了試,還亮着,我打着手電筒下了車,向旁邊的高處爬去,希望站在山巔可以辨別方向,最好能望見城市多彩的霓虹燈光。當我爬上高處向四周望去,發現四周依然一片漆黑,這種黑不像黑夜的黑,這種黑更接近於灰,也不是伸手不見五指,不藉助手電筒,還能看出一段距離。遠處能看見山的輪廓和靜止的樹梢,近處是蔓延的灌木,一動不動。
一切都那麼安靜,連我自己的腳步都沒有一點聲音,連我自己的呼吸都沒有一點聲音。
我靜靜地望着這一切,心裏的恐懼沒有減少分毫。
我想先退進車裏再想辦法,可我從高處爬下來時,卻發現找不見我的車了,那馬達聲,前燈的燈光都不見了,這條小路卻依然在。周圍是一片令人壓抑的灰。
我順着小路往回走,沒走幾步,前面看見三個人影,用手電筒照了照,競然是我的妻子領的兩個孩子。我的恐懼稍減,但隨之而來的是擔憂,擔憂她們怎麼來了這裏,這是什麼地方,豈是她們該來的。
妻子看見我,笑了笑。
“你們怎麼在這?”我着急地問道。
“吃了晚飯,帶孩子逛公園了,後來走着走着迷路了。還好碰見你。”妻子答道。孩子們喊着“爸爸,爸爸。”
“我也迷路了。”我說道。這時的我聽見了孩子們的聲音,恐懼有很大緩解。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了。
看着孩子們臉上的笑容,我想着一定要把她們帶回家,不論多難。
我和妻子分析道:“現在我們在山上,向山下走肯定能回了城市。你看,你們來的這邊更低一些,城市應該在這邊。我們從這邊回家。”
妻子笑笑說“好。”
兩個孩子笑笑說“好。”
我們一路向下走去。
“你怎麼不問我車哪去了?”我問道。
“車遲早也會有的。”妻子答非所問。
我看看妻子,妻子依然笑笑,看着我。周圍依然是灰色。灰得分不清真實和幻相,但我能看清妻子的臉。
“關了手電筒吧,要不一會兒沒電了。”妻子提醒道。
我覺着有道理,關了手電筒。周圍又陷入一片灰黑,連星光都沒有一點。
我們就這樣朝下坡的地方走着,可我一抬頭,發現山對面有一座更高的山,我們很可能走向山谷,而不會走向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