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子

夜色已深，所有的店鋪都已關門，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樣都不能入睡，他還在一遍又一遍的回憶剛才的情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竟會像電影中演的那樣經歷這麼多奇異的事。

月光斜射，穿透紙窗，照耀在蕭的臉上，窗前的灰塵紛紛揚起，亂舞在空中，猶如蕭雜亂不安的內心。

其他人都已熟睡，萊德和吉朗林的房間裏傳出厚重的打鼾聲，只剩蕭躺在床上支着腿把玩着那塊小巧精密的懷錶。

“喂？你要不要這麼無聊？你都已經在腦子裏把那段場景回憶了50多遍了。”共生龍問。

“哎你說，他為什麼要救我啊？我甚至都不認識他，他又何必去惹惱兩個燭帝親衛。”

“嗯……你明天或許會知道答案。”共生龍漫不經心地回答他。

“這話怎麼說？”

“我剛剛使用了龍靈術?心靈宏圖看了看你明天會經歷的事情，超刺激的哦！做好心理準備。”共生龍的話語裏夾帶着一絲絲不懷好意的氣息。

“喂喂喂？有你這麼玩的嗎？為什麼你能知道我在想什麼，而我卻不能知道你在想什麼？”蕭追問。

“因為是我借用了你的大腦，而不是你借用了我的大腦，我在你大腦里活動當然知道你在想什麼啊，但我的大腦是一片單獨的空間，你是進不來滴！”共生龍竊喜。

“這不公平！”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慢慢……”

“停停停！我不想聽派大星名言，你給我講講夢域吧，我能造個夢域出來嗎？”蕭及時打斷了共生龍。

“嗐！夢域啊，有我在你創造一百個都不成問題！前提是你能承受得住如此重量的精神壓迫。”共生龍回答。

“那就造一個吧，我進去后我自己會瞬間睡着嗎？”

“當然！一隻龍的精神意識只能在一個世界裏起作用，在現實中，夢域的自己會睡着，在夢域中，現實里的自己又會睡着，所以造了夢域，完全不用擔心失眠的！”共生龍說。“但你今天已經進入過一次夢域了，並且還是首次進入，我擔心你的大腦會承受不住。”

“完全不慌的好嗎？我現在的精神頭好得很！快快快，造一個。”蕭萬般期待。

霎時，蕭的眼前一片漆黑，雖然他前一秒還是閉着眼的，但他明顯感覺到視線又變暗了許多，此時的黑暗才是真正的黑暗！

蕭等待了許久后，兩三束突兀的光線自上而下射在了前方，蕭這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已經可以隨意走動了。他跑過去繞着那兩三根光柱細細觀摩了一下，光柱照射的地方與黑暗處不一樣，有光的地方可以看見草，看見半截樹枝，而黑暗處卻無比光滑，就好像這些花草樹木是因為程序錯誤產生的bug。

“現在是要我自己建造了是嗎？”蕭話音剛落，更多的光束出現在他周圍，有的是緩緩照射下來的，有的則是瞬間顯現的，密密麻麻的光柱很快佈滿了整個空間，黑暗被完全驅除，取而代之的是一顆參天巨樹，周圍是茫茫草原，縹緲的霧浮動在空氣里。

“這……這是默認場景？”蕭一臉疑惑。

“我給你說這不是我建的你信嗎？”共生龍顫巍巍地說。

“不是你建的那是誰建的啊！”蕭的問題並沒有得到答覆，共生龍又躲了起來。“不是吧又來？”蕭默默吐槽。

他抬起頭仰望這顆遮天的大樹，樹枝不知分了多少杈，不知有多粗壯，

才能打造出面積如此之大的樹蔭。他邁開步子向前走了幾步，草地也很是鬆軟。他走到樹前撫摸着這棵古樹，樹皮光滑的像是拿拋光機打磨了一樣，但非常的堅硬厚實。

除了這棵樹和所見範圍內的草地外，遠處的一切都被潔白的霧氣所覆蓋。幾聲蟬鳴鳥叫時不時從樹頂上方傳下來，抬頭望去卻不見蟬與鳥。除此，還有潺潺的流水聲從大樹的後方傳來，仔細一聽好像還有人在攪動水流。

難倒這裏還有別人？蕭的警惕性又提高了一個層次。

他緊貼着樹向後面走去，漸漸的，幾塊石頭出現在了前方不遠處的草地上，再往前走，一段由石頭砌成的矮小的台階九曲迴腸的。蕭摸索着繼續前進，原來這是一片被石頭圍起來的水塘，水面上生着幾株睡蓮，但蓮葉上開的卻不是蓮花，而是花葉秋海棠，那是一種秋海棠科、秋海棠屬多年生具莖草本。

這些花葉秋海棠外表碩大艷麗，在如此低能見度的空間裏也十分奪目。水面泛起陣陣波紋，三五條弧形結成一隊從一個點四散出去，有的碰到睡蓮的莖被反彈回去，有的則奔向了花團之下，不見光日。

蕭帶着好奇心繼續前行，一雙纖細白嫩的小腿漸漸映入蕭的眼帘，腿上掛着無數細小的水珠，有兩三段青色絲帶從腿上搭下來垂在水面上。兩條腿在水中輕柔地蕩漾，使水面生出連續不斷的水紋。

一名女子正坐在水池邊，她身着碧青翡翠之色絲綢薄衣，一頭烏黑秀髮從頭上一直垂掉在水裏，濃密的頭髮正好遮住了她的臉。那女子手裏拿着一把金碧寶飾之櫛從上向下梳理頭髮，蕭在樹旁看着她梳完一次又梳了一次，她彷彿要一直這樣梳下去，頭髮對她來說好像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蕭轉移視角觀察她的四周，她身邊的石頭上放有一個翠色華麗的頭簪和一個金色鑲有翡翠的髮釵，雖然這裏見不到陽光，但它們依然閃爍着耀眼的光芒。蕭心生疑惑，這兩個東西同時戴不會很麻煩嗎？

過了幾分鐘，女子放下金碧寶櫛，把頭髮甩到了另一邊，想必是長時間只向一個方向歪身子，脊椎腰背發酸。

只不過這一甩，不僅把頭髮甩了過去，還把欣欣向榮的春天一下子甩進了蕭的心窩裏。那池邊女子的臉色白裏透紅，像是用晶瑩剔透的鑽石雕刻而成，五官精緻玲瓏，一張櫻紅色的小嘴，嘴唇上掛着些許露珠，十分迷人。

鼻樑挺拔，鼻頭向上微微翹起。雙眼皮下是一雙深邃明澈泛着閃閃微光的丹鳳眼，額頭飽滿白亮。這樣一位飄飄欲仙，亭亭玉立的女子，卻長有一副斷眉，這一斷頓時讓人覺得她柔中帶剛，氣場極強，那雙眼眸也犀利無比，眉心有兩顆一上一下斜着排列的紅痣。但這都阻止不了她像是一把利刃一樣割開了蕭那幼小稚嫩的心房。

他出生這15年以來未曾有過像今天這樣對一名陌生女子心動，此時他的心正撲通撲通像打了雞血一樣瘋狂跳動着。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突然地喜歡上一個素未蒙面的女生，一種特殊的感覺說不出口，就好像那女子的身上有哈利波特中的迷情劑一樣。

蕭看得出了神，一不小心失去平衡，手忙腳亂中踩到了一片乾枯的樹葉，樹葉碎裂發出突兀的響聲。蕭心頭一震，拔腿就往回跑。池邊的青衣女子也被聲響驚到，立刻提高了警惕，她心裏清楚此時此刻在這個地方除了她不可能再有其他人，除非是入侵者，她扶着石頭站起來向前追過去，雖然她穿着一襲拖地的青衣，但絲毫沒影響到她的奔跑。

蕭越往前跑迷霧越多，漸漸的，霧幾乎濃到讓他看不清路的程度了，他放慢了腳步摸索着向前走去。後面傳來急促的奔跑聲，那名女子披頭散髮正光着腳以百米10秒的速度狂奔在草地上，翠簪和金釵都沒來得及戴，長尾青衣被風吹起展開飄動在她身後的空中，線條優美光滑的長腿此刻已被強健的肌肉覆蓋。

很快，蕭感覺到了她的到來，急切地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可不巧，周圍一片原野，甚至沒有一簇灌木叢。一陣暖風從他身邊呼嘯而過，青色的薄到透光的絲綢包裹住了他的面孔，只覺得脖頸一酸，脊椎一扭，就被撂倒在地上了，雙手被迅速被絲綢捆綁到背後。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只是……只是碰巧。”蕭連忙示弱，在這裏沒有共生龍加持的他只有被揍的份。

女子沒有說話，想必是沒有得到想要的答覆。

蕭見狀繼續解釋，“我……我，我，我連我怎麼來的都……都不知道啊！”蕭開始口齒不清了，一對她說話，就莫名的緊張，不僅僅是因為自己被她撂倒在地，更多的是害羞，因為她的大腿正卡在他的脖子上。

“真……真真真的！”

“好了，好了，獻妹妹，人家畢竟是客人，我們還是要注意一下禮儀的。”一個聲音從迷霧中傳出來。

蕭想扭頭看一看說話的人，可他的頭被女子死死地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女子聽到聲音，慢慢收回力量，從蕭身上站起來直視着前方，蕭也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剛才的一下突襲使他的膝關節脫臼了，他坐在地上用力一掰，“嘎吱”一聲膝關節復原。

一個身材高挑的人從他們前方的霧中走出來了，他光着上半身，皮膚赤紅，胸肌碩大，腹肌緊緻。看來是只人化龍，那這麼說的話，壓在蕭身上的這名女子也應該是只人化龍了。

那人走上前向坐在地上的蕭伸出了紅色帶有利爪的手，蕭愣了一下，握住了他的食指，緊接着他瞬間被一把拉了起來，他甚至都還沒準備發力就已經站在地上了。

“客從遠來，舍妹有失禮，願君見諒。”聽這話，這隻人化龍應該是知道蕭的身份的，但他竟朝蕭必恭必敬地鞠了個躬。這就讓蕭感到有點受寵若驚了。

哦買噶！見鬼！這又整的哪一套？一隻龍向一個人鞠躬這合適嗎？我要不要也鞠一個。這樣好顯得我有禮貌，但會不會等鞠完躬他又會把我一拳打飛，他的肱二頭肌好大啊！

蕭思前想後，也回了一個90度鞠躬。人化龍直起身子發現蕭還在彎着腰，輕聲笑了一下扶着蕭的兩邊肩膀讓他起來。

站直了的蕭仍驚魂未定，全身止不住地打着抖，像是剛被人在大冬天裏潑了盆冷水。

“這是舍妹，名曰獻，年少不懂事，我是她的哥哥，欽，初次見面，遇是愚昧之事，甚是慚愧，請君莫置之於心。”說完，欽突然作揖跪拜，嚇得蕭不知所措。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臉還光禿禿地露在外面，想必是這龍認為他是新的傳承者，因為鼓已經被祿送回龍宮了，鼓的誕生必然意味着又一名傳承者的出現。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是誰？這裏是什麼地方？為什麼他們會稱呼蕭為“客人”？一系列的問題困擾着蕭，如果共生龍在，這些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還沒等着蕭回禮，欽就站起來了，他伸出手示意蕭坐在椅子上，自己則拉着獻坐在了另一邊。等等，椅子？哪來的什麼椅子？周圍不是一片空地嗎？

蕭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面前憑空出現的桌椅，整套桌椅都是由金絲楠木直接雕刻而成，沒有一點加工的痕迹，甚至上面還有留有殘餘的倒刺。桌子上擺滿了由青銅器皿盛着的水果佳肴。欽已經率先吃起來了，獻坐在一旁默默地發獃，她衣物雜亂，剛梳好的頭髮也有不少卷了起來。

蕭的直接告訴他這椅子坐不得，一旦坐下就等同於跳進了火坑，任人宰割。這樣的感覺不知從何處生來，蕭也堅信着自己的直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思考片刻后，他輕聲說了一句：“我還有點事，請稍等。”

他轉身朝着大樹跑去，他來到池塘邊四下看了幾眼，果然，櫛，頭簪和釵都還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裏，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這三樣東西向回跑。

跑回桌邊的他氣喘吁吁，他沒想到這三樣小玩意兒竟然這麼重，胳膊都累得發酸。他把它們輕輕地放在了獻的桌邊，並雙手合十道：“抱歉，我不該偷看你，我知道偷看別人很不禮貌。”

獻盯着桌子上的櫛，頭簪和釵微微點頭，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也沒有說一句話。蕭尷尬地摸了摸蓬鬆的頭髮，因為剛才他的頭髮也被獻一把抓亂了。

恍惚間，他覺得世間都暗淡了下去，視線模糊，身體疲憊無力，直到一點光亮都不復存在，他驟然倒了下去。結果接住他的是個軟乎乎的東西，他拼盡全力撐開眼皮環顧四周，他倒在了床上，他已經從夢域中出來了。

他放鬆下來，躺在床上直喘粗氣，一條腿耷拉在地上。

“出來出來！快出來！”蕭對共生龍說。

“誒！來啦！”共生龍回應。

“什麼情況？解釋解釋吧，我的問題你也都知道。”

“那你聽好，首先，那個夢域不是我造的，我剛開始建造夢域時就發現你的腦子裏已經有一個夢域了，由於我激活了夢域，所以你的思維被吸了進去，那其實是燭帝的夢域，欽是二皇子，獻是皇女，因為你有皇子傳印，所以也被算作自家人，據我的感應，當時在場的不只有欽和獻，另外兩個燭帝親衛也應該在場，所以我給了你一個警示，你應該也感覺到了。”

“啊？啊！啊！原來那是你的直覺啊，謝謝啊，但……但燭帝的夢域？那倆是皇室的人？二皇子都向我跪拜了，我是不是要被斬首啊。”蕭腦子裏一片空白。

“額，這個得看他們怎麼處理了，畢竟你也是傳承者，不好處理，下一個問題……我好像剛才都說完了。”共生龍沉默。

蕭也沉默，他的那幾個小問題確實在剛才被共生龍一筆帶過了，他在思索新問題，“獻，啊不，皇女多大了？”蕭心中春天的萌芽正一個勁地向上生長。

“嗐，我就知道你得問這個，你已經愛上她了是嗎？”共生龍不懷好意地問。

“去去去，怎麼就說愛上了呢？女人只會影響我刷卷子的速度，只是……只是問問。”

“你好歹編個像樣點的理由啊，智商高會導致情商低嗎？”

“我再怎麼編也都能被你看破啊！你就快說吧。”

“2300歲左右吧。”

窗外一隻雀鳥啼叫着飛過，彷彿也在替他感到尷尬。

“認真的嗎？”蕭小心翼翼地問。

“龍類的壽命都很長的，燭帝已經活了5000多歲了，但他還在和其他帝王皇子爭奪萬龍之祖的位置。”共生龍解釋說，他又降低聲音，小聲說了句，“愛情是不會被歲月束縛的。”

“哎呀滾啊！我才不會喜歡一個跟我相差2000多歲的女人的。”

“咳咳，有必要跟你闡述一下，青衣女子，獻，乃燭帝之女，相貌清秀，驚艷眾生，柔中帶剛，據說一出生就把坐婆美死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的兩顆紅痣，雖然突兀但並沒有影響到她的容貌。自出生以來被燭帝視為掌中寶，化成人形更是東方第一美女，舉世聞名。為了防止有人傷害她，燭帝一直將她帶在身邊，禁足於龍宮。”共生龍停下歇了一會，“重點來啦，一隻龍平均壽命大約是15000歲，人類平均壽命100歲，2300歲換算一下，她今年也不過15，6歲，跟你差不多哦。”

蕭聽這話，臉霎時變得通紅，他和獻竟還是同齡人，這不就妥妥是上天給他的機會嗎？

“我知道你並不是因為她的美貌才喜歡上她的，而是你們之間有某種隱秘的聯繫，那種感覺牽引着你去喜歡她，我已經預測到了，到以後你會靠自己發掘出原因的。”共生龍再次對蕭使用了龍靈術?心靈宏圖，窺見了未來。

“能說說嗎？”

“不……”

“我就知道！”共生龍剛開口就被蕭打斷了。“人可以回到過去或未來但不能與那時的自己相遇，這道理我懂，好多電影都有提到過，不能說就不說了，睡了睡了。”蕭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共生龍也沒有再說什麼話。

蕭還在想像獻的臉龐，是那樣的迷人，卻又那樣的觸不可及。蕭明知自己不能喜歡上她，但還是止不住地去想她，這還是符合正值青春期的蕭的心理的。如果一個人在青春期對任何一個女孩都沒有動過情，內心產生的情愫沒有衝破理智的桎梏左右他的話，那估計他已經跨越到更年期了，這肯定是不可能的。

獻的出現猶如黑暗中的火苗一瞬間燒破了蕭心中的那層幕布，估計再黑的空間只要獻走進去都會光芒四射，蕭的內心此時就如同這個房間，這一切就像是地球撞隕石，太陽繞着月球轉一樣，變了，都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