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神之啟示】
沈逸飛拿起黑色棋子,手卻頓在半空,他在猶豫,這第一手落在何處。
老者抬手拍在沈逸飛手背上,棋子掉落,正中天元。
“我不下這裏。”沈逸飛急道。
“少年,落子無悔。”老者說,“你不會下棋。”
“我不會下棋?我拿過少年組的冠軍!”沈逸飛仰着頭,驕傲的說。
“你下的是蠢棋,為了下贏對方,處心積慮,勾心鬥角,這是人性最霸道也最醜惡的一面。”
“啊?”沈逸飛張大了嘴,這樣的話,如果在前一天聽到,他一定會極力反駁,然而今天他剛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敗,他竟有幾分認同老者的觀點。
“老師傅,我有一點疑惑,請您指點。”沈逸飛說。
老者點頭。
“棋下得越多,我越有一種感覺,不管手下的那盤棋如何費盡心力,勝負也許早就註定。”
老者看着沈逸飛,笑了:“抓一把棋子。”
老者說著抓起一把棋子,然後將握着棋子的手,懸在棋盤的上方。
沈逸飛學着老者的樣子,同樣抓起一把棋子。
“像我一樣,把棋子拋在棋盤上。”
棋子拋在空中,黑白混雜在一起。
“閉上眼,用心感受,天地都在你的心裏,這棋子,就會與你的心繫在一起。”
沈逸飛閉上眼,可他什麼也感覺不到,他只聽到一陣棋子掉落在棋盤上的聲音。
“睜開眼吧。”
沈逸飛睜開眼,看到棋盤上的黑白棋子,雜亂無章。
“我們每人下一手棋,勝負在此一手,你執黑,你先下。”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沈逸飛捏上一顆黑子,認真審視眼前的局勢。
他看啊看,這盤棋,四面楚歌,是盤死棋,他已經無力回天。
“棋子看起來雜亂無章,其中都會有一定的佈局規律,記住了,少年,每個棋子都有它的使命,你下的每一盤棋,即便你有多用心良苦,也只不過在遵循那本就存在的規律——這就是道!”
“道?”
“天有道,人有道,棋有道,用心感受吧!”
沈逸飛閉上眼,那些雜亂無章的棋子,在他腦海里活了起來,他突然靈光一閃,感受到了那神之一手——
棋子落在棋盤上,一聲脆響。
“少年,你的神性,尚未泯滅,有緣再見!”
沈逸飛睜開眼,對面的老者已經不見蹤影。
“師父!”沈逸飛大喊一聲。
“師父!”沈逸飛大喊着在蛇腹中醒來。
“用心感受!”師父彷彿就在耳邊說話。
沈逸飛不再顧及蛇腹的壓迫,用心去感受身體的每一分一毫,漸漸,他聽到了血液在周身流動的聲音,他再放空自己,慢慢,他感受到丹田部位有股暖流在滋生——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暖流逐漸沿着經脈向全身擴散,而膻中部位的那股黑氣,也在向周身擴散,讓他感覺如同有了陰陽兩副身體一般,他喝一聲,“開!”。
他分明看到兩副身體分離開來,盤腿相對而坐,四掌相觸。
他又喝一聲:“合!”
兩副身體旋轉,越來越快,最終融為一體,而體內那股奔騰的氣息,也漸漸平復下來。
那幅刻在腦海中的天羅地網立體圖,又冒了出來,此刻那些原本看起來無序的交叉點,也在不斷的變動,
速度越來越快,最終成了一系列經脈氣息流動的演示。
沈逸飛詫異而心驚,所謂積思頓悟,他日日看,夜夜想這天羅地網立體圖,那些交叉點的位置,他也曾不斷去變動,以圖尋找到規律,這些變動都不知不覺進入到他的潛意識裏,變動越積越多,形成無數不同的圖案,此刻,這些圖案在他腦海快速回放,就好像那些原本靜止的圖畫,一旦數量多到可以讓每個動作連貫,就成了動畫片。
詫異歸詫異,這些氣息流動的圖案吸引着沈逸飛,身體不能動,但他體內的真氣已隨意念在流動。當他將所有圖案都練習了一遍后,體內的真氣已經充盈於周身,並能隨他意念收發自如。
“衝出去!”一個念頭在他腦海滋生。
沈逸飛雙手合十,將真氣凝聚於兩掌。
“開!”
沈逸飛大喝一聲,合十的雙掌往前一劈,真氣自兩掌間發出,閃着亮光,將蛇腹一分為二。
蛇腹分開的同時,沈逸飛用力一蹬,身子竟嗖的一聲飛了出去。
沈逸飛飛到半空,回身一看,那巨蟒怪哀鳴着,在他身後轟然倒地。
沈逸飛懸在半空,抬頭看天——
天空上太陽高掛,那白衫老者站在光圈裏,甩着拂塵。
“師父,我領悟到了。”沈逸飛對着老者喊道。
“用心感受,把天地裝進心裏。”老者抖抖拂塵,消失在陽光里。
沈逸飛調整氣息,緩緩落在巨蟒怪的屍身頭頂。
那扮作織女的蛇妖已嚇得癱坐在地,動彈不得。
“上仙饒命!”她俯身,頭,頂在地上。
“從今往後,這片土地上,這裏的每一個人,你們都不能碰!如有違背……”沈逸飛指着腳下的巨蟒怪,“它就是榜樣!”
“是,是!上仙,以後我再也不敢吃人了!”蛇妖磕頭如搗蒜。
“你走吧!”沈逸飛擺手。
蛇妖起身,又對沈逸飛鞠個躬,化作小蛇,鑽進旁邊的草叢。
沈逸飛心曠神怡,一時興起,他想知道,他究竟領悟到了多少神通,於是他奮力一躍,這一躍,比剛才躍起的位置稍高一些,他不滿意,落地后使足十二分的力氣,再一躍,還是差不多。
這時,沈逸飛才意識到,他上不了天,連雲都摸不到,他這不算什麼大神通。
“唉!”沈逸飛有些沮喪,嘆口氣,“我剛才……是不是有點裝過頭了?”
抬頭看天,低頭看地,他處於天地之間。
“用心感受,把天地裝進心裏。”沈逸飛想起老者臨走時說的這句話。
“哥哥!”織女踏雲而來,肩上馱着一隻大鳥。
這大鳥,綠喙紅爪,金色羽毛,比沈逸飛見過的大雕還要威武。
“織女仙子,你真的回來了!”沈逸飛迎上去。
“我答應你的,一定會回來。”織女笑盈盈。
“你看,蛇怪被我殺了!”沈逸飛指着地上的蛇怪,開心的說。
“你吃了那內丹?”織女打量着沈逸飛,“這麼快就煉好了嗎?”
“沒有,說來話長,走,先回村,我慢慢跟你說。”
沈逸飛還沒想好怎麼跟織女解釋,他偷拍天羅地網圖案的事。他剛得了神通,有意向織女展示,體內的真氣,此刻也正澎湃,他催動真氣,硬生生往前飛,織女笑笑,飛到他身旁。
“你這樣飛,太耗真氣了……撐不了太久的。”
“那你教我騰雲之術吧?”
“好啊!你追上我,我就教你!”
織女說完,“嗖”的一下,像噴氣機一樣沖了出去。
那大鳥也展翅高飛,追織女而去。
“等等我!”沈逸飛拼盡全力,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