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只怕故人離心間
當聽到這個消息時，他只感覺眼前的世界在崩塌。他無力地癱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兩眼絕望地看着頭頂慘白的天花板，是那樣的無助。
一旁的安格妮斯見到他這個樣子，頓時便嚇壞了，連忙跑到他面前，搖着他的手臂。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此時的她急得快要哭了，連忙問道。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幅模樣。
“弗萊迪里出車禍了……”此時的布雷仍然望着天花板，嘴裏一直低聲念叨着，重複着這句話。忽然，他緩緩低下頭顱，似乎在表明他不接受這個事實。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來，撒開腿就要衝出門外。
“喂！現在大晚上的，你要上哪兒去？”安格妮斯看着布雷衝出門外的背影，連忙喊道。
……
今晚的夜空格外的寂寞，無論是星星還是月亮，都不見了蹤影。
布雷發了瘋似的衝上街道，在這般黑暗之中狂奔。街上雖有路燈，但那昏暗的光亮卻遠遠不能照亮布雷那顆逐漸陷入黑暗的心。
他奔跑着，踏破了這黑暗中的寂靜。
他奔跑着，衝破了這街道上的寧靜。
“弗萊迪里！！”他一邊跑一邊喊着。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到哪裏去，他只知道，
弗萊迪里出事了。
沒跑多遠，他最終停了下來，叫喚聲隨着他的腳步逐漸變得細碎。他慢慢坐在地上，兩手無力地抱住膝蓋。他眼角的淚不爭氣地往下掉，打碎了這寂靜的夜。
“弗萊迪里……”他抽泣着，緩緩低下了頭。
此時的他只感覺人生好似一下子跌落谷底，再也沒有重新爬起的可能了。
……
“布雷！”
安格妮斯向布雷跑出去的方向跟了出來。
她邁動着小短腿，一邊跑一邊張望着，試圖找到佈雷的身影。
過了一會兒，她在一處沒有路燈的街道中央找到了正坐在地上低聲哭泣的佈雷。
“布雷！”她趕緊快步跑上去，一把從後背抱住了他。
此時的布雷正深陷黑暗之中無法自拔，安格妮斯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把他的心喚醒了半分。
通過「天使的印記」，安格妮斯得知此時的布雷正處於極度傷心的狀態。
“不要哭啦佈雷，有什麼事情先回家，回家跟我說清楚好嗎！我一定會幫你的！”
安格妮斯本是想安慰佈雷的，但布雷聽到這番話后反而哭的更凶了，頓時嚎啕大哭起來。這一下子，給安格妮斯整不會了。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猶豫了一下后，她走到他旁邊，伸出手抱住了他。
“沒事的佈雷，什麼困難我都會幫你的。或許哭出來就會好受一點。”
她一邊說道，一邊輕輕拍着他的肩膀。突然，他伸出手緊緊抱住她，眼淚像是大海決了堤似的不止地向外噴涌。
說實在的，她從來沒見過布雷哭得這麼撕心裂肺——也可能只是因為她認識他的時間不長吧。
想當年，布雷還小的時候，老是受人欺負。哪一次不是哭得稀里嘩啦的？每當這個時候，弗萊迪里就會站出來，替他趕跑壞蛋，幫他擦乾淨早已被鼻涕和眼淚糊花的臉。
“男兒有淚不輕彈喲，佈雷。”當時的弗萊迪里輕輕地說道，溫柔地撫摸着他的腦袋。
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弗萊迪里……”
……
過了好一會兒，
布雷已經逐漸安靜下來，但嘴裏還是念叨着弗萊迪里的名字。他鬆開了緊緊抱住安格妮斯的手，望了一眼面前一臉焦急的她，淡淡道，“我該怎麼辦？”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他的眼裏不再迸發出光芒，那暗紅的眼眸好似更加黯淡了。
“或許，我們可以先回家，好好把事情想一想。”
安格妮斯站起身，向他伸出手，臉上綻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的眼角不知何時泛起了點點淚光，但此時的布雷應該注意不到。
望着她伸出的手，布雷好似在黑暗中又重新看見了一絲光明。他顫顫地抓住了她的手，緩緩站起身來。
“走吧，我們回家。”
安格妮斯抬起頭望着面前仍耷拉着腦袋的佈雷，甜甜一笑。
“嗯……”
布雷低聲答道，隨着安格妮斯牽着的手，開始往家的方向走去。
……
“那麼，晚安咯？”
安格妮斯站在二樓與一樓之間的樓梯上，看着客廳里坐在沙發上的佈雷。
“晚安。”
布雷低聲答道，起身關掉了客廳的燈，摸索着回到沙發上，緩緩躺下。
屋外，深邃的夜空見不到半點星辰。
……
次日清晨，天邊撒下第一抹晨曦。
布雷早早爬起來，坐在沙發上，望着窗外漸明的天空出了神。
昨天晚上他徹夜難眠，腦子裏滿是弗萊迪里的身影。待好不容易睡去，他做了一個夢。
夢裏，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突然，一道光芒在遠處綻放。他看見，弗萊迪里的身影出現在亮光處，逐漸向他遠去。
“弗萊迪里！”他掙扎着，就要往弗萊迪里遠去的方向奔去。
“弗萊迪里！！”他努力地想要邁動自己的雙腿，可不知為何，他只感覺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他無力的身體再也沒有了邁動它們的力氣。
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摯友逐漸向他遠去。
“弗萊迪里！！！”
他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氣，用力吶喊着摯友的名字。
逐漸遠去的，弗萊迪里的身影似乎聽見了布雷吶喊，竟停住了腳步，微微轉過頭來。
待看清那身影的臉時，布雷只感覺眼睛突然濕潤了。
那模樣，是他朝思暮想的摯友，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逐漸遠去摯友的手，但他發現，他怎麼也抓不到。
遠處弗萊迪里的身影朝他輕輕一笑，下一秒便被面前的光芒吞噬。
“弗萊迪里！”
布雷驚呼着，猛地睜開眼，可眼前除了漆黑一片的客廳，哪裏有什麼弗萊迪里？
……
太陽逐漸升起。
布雷打電話重新問了一下媽媽弗萊迪里的位置，便騎上摩托，準備出發。
“等等！我也要去！”
正當他準備駕車離去時，後面響起安格妮斯的聲音。
“上來吧。”他望向安格妮斯，淡淡道。
於是布雷便載着安格妮斯，在清晨的街道上一路穿梭。
穿過一條條街道，駛上一條長長的公路，二人最終來到了另一座城市：夜心城。
這座城市和霞城一樣高樓聳立，不過它的樓房似乎比霞城要多得多，天上的陽光幾乎都灑不到地面。
據母親的透露，弗萊迪里目前在夜心城的崔特醫院裏面進行治療。一想到命在旦夕的摯友，布雷下意識地提高了車速。
【溫馨提示，現實中駕車時請勿超速】
……
二人趕到醫院，向前台諮詢了一下后，他們來到前台指示的一處重症監護室。
在監護室外，布雷看見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布雷！”
李欣欣朝布雷招招手，臉上帶着微笑。
“理查德，凱德，你們怎麼在這裏？”
布雷對於朋友們的出現表示很驚訝。
“怎麼說，弗萊迪里也是我們的朋友。”凱德潤了潤嗓子，先開口了，“他是我們餐館的一員，作為老闆的我，應該來探望一下。”
“剛才有位護士轉告我們，現在不能進去探望病人。我很擔心弗萊迪里的傷勢。”凱德說道，臉上不由得浮現出焦急的神情。
其實不僅是凱德着急，布雷也着急。他現在恨不得馬上就見到弗萊迪里。
過了一會兒，監護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戴着眼鏡，手拿一塊記事本的護士從裏面走了出來。
眾人趕忙圍上那名護士，爭先恐後地詢問着裏面病人的情況。
護士似乎對一群人圍着她這個情況並不趕到意外，而是習慣性地後退幾步，待聽清眾人的問題后緩緩向眾人回答。
“病人的情況不容樂觀。”護士推了推眼鏡，“病人全身上下都是粉碎性骨折，且大腦受到重創，我們努力了一整晚，才勉強讓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
聽到護士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布雷懸着的心才緩緩放下。
宛如驚雷一般，那護士翻了翻手裏的記事本，又向眾人說道，“但，病人仍有隨時離開的風險，還請病人的家屬做好心理準備。”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頓時，佈雷的心裏不淡定了。突然，他腳一軟，攤在了地上，嚇得眾人不禁驚呼了一聲他的名字。
“布雷！”李欣欣見狀，便衝上前就要扶他。
“布雷！”安格妮斯也喊道，向布雷衝去，伸出自己的手就要把他拉起來。
布雷此時只覺得世界天旋地轉，再也看不清周圍的一切。他跌倒在地上，在眾人的驚呼中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
“他不會有事的，對吧？”
迷糊之中，布雷聽見一個輕柔的女孩聲音在耳邊問道，語氣中透露着一絲着急。
“看樣子應該只是暈倒了。”另一個低沉的聲音應道。
“現在應該怎麼辦？”另一個柔弱的聲音問道，似乎也非常着急。
“他待會兒應該會自己醒過來。”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們能做的，只有待在他身邊陪着他，確保不會有別的意外發生。”
“但願一切安好。”柔弱的聲音說道。
在這之後，佈雷的耳邊漸漸模糊，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
……
布雷做了一個夢。
他看見自己置身於黑暗之中。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他嘗試向四處張望，可這裏除了一眼望不盡的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突然，在不遠處的黑暗之中豁然出現一道極為耀眼的光亮，照亮了他的側臉。他轉過頭去看，一道熟悉的身影豁然出現在光芒之中。
等等，這個場景……難道…
他想起，自己在昨晚就做過類似的夢。
在那個夢裏，弗萊迪里就站在光亮之中，緩緩離他而去。
不。
他不想再看見一次。
他開始朝人影的方向狂奔，幾乎拼盡了全力。
他絕不允許還有第二次。
他不想……再讓他的摯友在他眼前離去了。
他邁開雙腿，快步流星地朝着光亮中的人影奔去。但很快，他腳底踩空，摔了一跤。
看着眼前耀眼光亮里的人影，他沒有時間停下，拍了拍膝蓋再次爬了起來，繼續向人影奔去。
不知為何，他覺得腳下的路越來越崎嶇不平，越發寸步難行。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因為這一點點困難就停下了腳步。
他不能怠慢半步。
他踉踉蹌蹌地，跑在根本看不清的地面上，越發向光亮靠近。
近了，更近了，弗萊迪里的身影已經近在咫尺了。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短，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起來。
眼裏的淚漸漸模糊了視線，明明弗萊迪里的身影就在眼前，可是他無論怎麼伸出手，他都抓不到弗萊迪里半分。
眼前的人影一直在向光亮走去，他根本無法阻止摯友的離去。
“弗萊迪里——”
他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氣，鼓足勁兒，幾乎是吼出了摯友的名字。
忽然，眼前弗萊迪里的身影似乎聽見了佈雷的呼喚，竟微微回頭，向布雷微微勾起嘴角。
“傻瓜，照顧好自己。”
弗萊迪里笑道，下一秒，弗萊迪里的身體分離成一點又一點微小的光粒，嘴角的微笑隨着這光粒消散在耀眼的光亮之中。
“不——”
布雷大喊着，向光亮處縱身一躍，伸出他的手想要抓住那些消散的光粒。但他撲了個空，眼前的光亮縱然消失，一切又回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
“不……”
布雷跪在地上，低垂着腦袋，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突然，四周逐漸明亮起來，漆黑的上方豁然出現一片清澈明亮的夜空，深藍的夜幕下是滿片的繁星。
布雷低聲抽泣着，不經意間瞥了一眼地面，才發現，地面不知何時變成了一片平靜透徹的水面。滿是繁星的天空倒映在這如鏡的水面上，閃閃動人。
他發現，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有些奇怪。水面上倒映出的身影，頭上長有一對長角，有着一頭暗紅的頭髮，眼裏閃着赤紅的光芒。
倒影中的身影並沒有像他現在這樣，軟弱，孤獨，悲傷。相反，倒影中的自己眼裏滿是不屑，而且渾身上下充滿着一種由於強大而狂妄、自信的氣勢。
突然，倒影中的身影看了他一眼，打了個響指，緊接着他的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白光。他的意識逐漸模糊，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