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2個碑文
凌雲組的馬仔們均訓練有素,見此情形,不等羅哥發號施令,紛紛拔槍在手四下警戒。
羅哥抬腳將澗虎踹翻過來。他渾身上下覆蓋著一層白霜,原本是鼻子的位置只剩下一個駭人的血肉孔洞。
血液封凍在傷口中沒有流出,只剩下一對可以活動的眼睛,裏面滿是痛苦和恐慌。
羅哥看着他踝部斷裂的骨茬,絲毫沒有歉意,只是招呼手下道:“速度快點撤到大路上去,這裏太容易被夾擊。”
馬仔們聽從指揮,隊形嚴整迅速後撤,行動緊迫卻不慌亂。
這時頭頂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一道虹光出現在陽光之下,猶如拱橋架在鐵灰色的廠房兩端。
天空萬里無雲,為什麼毫無徵兆地下雨?
人群中突然發出了痛苦的叫聲,叫聲頓時連成一片,幾個馬仔甚至抱着頭臉滿地打滾。
原本星星點點的雨水不知在何時變作了冰針,刺入臉頰、刺入脖頸,甚至刺瞎了許多隻好奇仰望的眼睛。
在冰針墜地的細碎聲中,鮮血從體表的針孔中滲出,順着皮膚匯流成赤紅的溪流。
羅哥反應靈敏,早在感覺到刺痛的瞬間,便翻過了西裝外套遮住頭頂。馬咋們強忍疼痛有樣學樣,饒是如此,還是有四五個人被冰針的密雨集中覆蓋,剝奪了戰鬥力。
正如羅哥所擔心的,還是中了埋伏,甚至還不知道敵人身在何方。
僅僅知道對方是學院派出的四名異能者之一,元素系冰霜類的能力。
也就是先前澗虎的發小撞上的傢伙,能力境界雖然不高,卻有幾件比較棘手的武具。
十幾個人同時開槍,不知道能不能破了他的武具?
羅哥邊退邊思索,一不留神撞在了馬仔身上。隊伍停止了移動。
“停什麼!還不快走!不想活了!?”羅哥怒吼道。
有個馬仔顫聲道:“路、路口堵了個人。”
“這麼寬的路一個人能堵住嗎!讓開!”
馬仔們聽話地向兩側退開,讓出一條通路。羅哥氣勢洶洶地提槍走上前。
路口站着一名少年,兩個加厚的複合材料護肩高高隆起,活像個橄欖球運動員。他頭上斑斑駁駁地沒什麼頭髮,更古怪的是竟然連眉毛也沒有。
少年的腳下倒着兩個馬仔,皆是骨斷筋折,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學院的?”羅哥知道這人是操引境的異能者,一點兒不怵。
林坤沒想到對方對自己了如指掌,愣了下,隨即哼了聲,“既然知根知底,也省得我再費力,識相的快快投降。”
羅哥將手槍插回腋下的槍套,“你們要抓澗虎,人就在後面。我凌雲組和學院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們誤傷了我幾個兄弟,我這次也不計較。趕快讓開,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你們是凌雲組啊?”林坤瞅了眼腳下半死不活的兩個馬仔,有些尷尬,揚聲問道:“老大,要不讓他們走?”
頭上房頂有個人聲音道:“傻啊,他們出現在這,肯定和澗虎是一夥兒的,都抓回去再說。”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另一名少年站在房檐,彷彿不見腳下十幾米的落差,一步跨下。
寒冰瞬間在空中凝結成台階,穩穩地托住少年的腳底。少年步履穩健,就這麼一步一步地拾級而下。
等少年踏上地面,身後宛如玉帶的台階霎時消散,冰晶如霧,激蕩飄散。
凌雲組的眾人只是默默地看着,
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宋寧悠悠問道:“不過在拿下你們之前,我還有個問題,啊不,有兩個問題。
“第一,你們見過一個長得小帥的碎發男孩嗎?十五六歲,臭屁得很。”
羅哥心知肚明,若是坑害曹森穆的事情敗露,便就再沒有迴旋的餘地。他張口想扯幾句謊話,心裏卻有個堅定的聲音告誡道:
不能撒謊,要說真話。
羅哥又驚又怒,早已埋葬掉的良心,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死灰復燃?
那個聲音還在說著:
要坦誠,不要掩飾。
於是羅哥的舌頭打結了,腦中想好的數個謊話再難說出一個字。不過他的意志力還算強大,生生控制住了老實交代的衝動。
然而身邊一個馬仔虔誠而流利地回道:“見過,中了我們的陷阱,被關在真空室裏面了,嘻嘻,馬上就要掛了。”
羅哥怒目而視,他的嘴仍緊緊閉着不敢說話,怕一開口不自覺便要附和馬仔。
人群中的馬仔們可沒有如此強大的意志力,附和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也見過,羅哥開視頻的手機還是我遞過去的。”
“真空泵是我連夜裝的。”
“那小子背後的閘門是我關的。”
眾人爭先恐後地交待,話一出口皆是面如土色。
宋寧又問:“真空室在哪?這個算附加問題。”
“不遠,拐過去就是了。”
“最多三百米。”
“長得像個大圓筒。”
有反應過來的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可人群中仍有多人七嘴八舌地解答。
宋寧對着身後的陰影說道:“蘇同學,你先去救木頭臉,我倆搞定這些人就去幫忙。”
蘇曼叢沉聲應了,宋寧又問凌雲組眾人:“第二個問題,熔火蠕蟲在哪?”
蘇曼叢一走,眾人發覺自己的嘴又能自由控制了。羅哥正了正領帶,裝傻道:“茸貨汝寵是個什麼東西?你不如問問澗虎他們,不過澗虎現在的情況估計也沒辦法回答問題了。”
宋寧笑了,指着馬仔手裏的包裹問,“床單里包的是什麼?這傢伙從頭到尾連槍都沒拿,抱着這包東西,珍貴得像是他家的傳家寶。”
羅哥一本正經解釋道:“裏面是我的備用西裝和皮鞋,他敢不抱緊點么?”
宋寧勾勾手,“拿來看看。”
羅哥也笑了,“不用了吧,臟衣服臭鞋子有什麼好看的。”
他一面說著,一面邁步上前擋住馬仔。與此同時其餘馬仔在身後悄悄握緊了槍。
這時一道強烈地風壓在小路中呼嘯而過,狂風如有形質,吹得一眾馬仔東倒西歪,目不視物。
下一秒鐘,羅哥發現那個裝備着肩甲的沒毛少年,從背後瞬移到了對面,手裏提着床單包裹。
而保管包裹的馬仔手中已是空空如也。他的手指折了幾根,角度怪異地耷拉在手背上。
林坤將包裹攤開在地,馬仔的疼痛才傳至腦中。在他的哀嚎聲中,包裹中的貨物一覽無餘。
一條蜷縮在黑曜石葉片上的蠕蟲,一塊髒兮兮的泥板,還有些不知名的果子礦石。
宋寧收起蠕蟲,一手虛握,“既然蠕蟲到手,我也就不追究你們矇騙我的行為,也不追究你們坑害我同學的行為。”
羅哥雖然不太相信能全身而退,但仍抱有最後一絲希望,試探地問道:“那我們各走各的?”
宋寧遙遙手指,“你們被治安所收押的結局是確定的,我追究不追究,唯一的區別只是你們會不會落下殘疾。”
羅哥冷哼一聲,馬仔們收到指示,一齊舉槍,十數個黑洞洞的槍口瞄準宋寧,蓄勢待發。
心能自宋寧的絳宮中溢出,奔流至全身血脈。四支冰槍在他的身前憑空顯現,憑着早已印蓋的“倍”字詞綴,只待飛射而出一分為四,十六支冰槍瞬間即可秒殺掉凌雲組絕大多數人。
然而就在這心能勃發的當口,地上那塊泥板緩緩升起,接着像是小船沒入漩渦,一頭扎進了宋寧的胸口。
泥板與身體碰撞,頓時化作了漫天飛灰,而其中一線精純的明悟,照亮的他沉寂已久的識海。
識海中那座斑駁的石碑持續剝落,“倍”字的玉面下方,又顯現出了第二個字:
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