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四)
華燈初上,人流如梭,一座粉飾艷麗,脂粉飄散的閣樓前,幾個穿着暴露的女子正扭腰擺臀,企圖引起男人們的駐足青睞。而過往的行人,也真有不少男人被這門前春色所吸引,或被動或主動地往那飄散着曖昧燈光的門裏走進,喝花酒,一度春風。
而在這座華麗的閣樓之上,黑漆漆的屋頂,一個白衣麗人慵懶地坐在檐上,那雙比黑夜還要暗沉的眼眸正以一種玩味中又帶着冷嘲的目光掃向下方沉湎於聲色中的男男女女,燈紅酒綠。
這人身材纖細,一張臉蛋美到極致,頗有些雌雄莫辨,眉間一點硃砂,張揚艷麗,媚惑有之,邪氣外露,舉手投足間,卻又處處透着高貴優雅,如仙似妖,堪稱絕代尤物,只怕是這座樓里最頂級的紅牌,也難及十一。
似乎是厭了,倦了,少年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原本坐着的身體卻緩緩往後倒去,雙手枕在腦後,漂亮的眼睛毫無焦距地盯着頂端暗紅的天空,這幅表情,應當可以說得上是無聊吧!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下界的爻雪。
所以,來到魔界半個月,他並不急着尋找自己的目標——爻陽,而是完成計劃的第一步,守着這座樓,看樓里的女子使勁手段魅惑男人,拙劣有之,高明有之,不過,憑爻雪的聰明,他卻能最快掌握其中精髓,並能去濁取精,並且精益求精。
他記得,當他小試牛刀,學着樓里的花魁對一個陌生男人拋媚眼的時候,那個男人,當場醜態畢露,竟在他的注視下,硬了,並且很沒出息地泄了!
對此,爻雪只覺得噁心,卻也犯不着犯殺孽,在那人美人美人地叫喚聲中,揮揮衣袖,不留下半分雲彩。
往後的幾天,那個男人像瘋了一樣在樓里尋找他,當然找不到,最後大家一致認為,要麼就是那人犯了癔症,要麼,那個絕代風華的美人是個客人。
不過,當時爻雪為了不節外生枝,挑了落單的客人下手,所以,見過他的只有那個早泄的男人。大多人都認為,這是那男人的幻覺,怎麼可能有客人比花魁還要美麗,據那個男人說,樓里的花魁給那美人提鞋都不配。這讓許多迷戀花魁的男人以及花魁本人都覺得受到了極大地侮辱,不過,這些都不是爻雪想要關注的了。
爻雪繼承了他老子的個性,做事極有計劃性,為了取得最好的結果,他必得計劃周全,他有的是耐心,不介意慢慢來,他喜歡統領全局的感覺,當達到目的的那一刻,更是一種極端的享受。
完美地完成一件事,會讓自己通體舒暢。
既然該學的手段都會了,他也沒必要在這污濁之地呆下去。
爻雪從檐上跳到一條暗巷裏,絕美的臉上已經覆上了半面薄紗,但見青眉如黛,眼若流星,顧盼間,美艷不可方物,即使只有半面妝容,也掩不住他的絕代風華,反倒面紗下若隱若現的精緻鼻唇,以及弧線完美地下巴,有種有半琵琶半遮面的神秘美感,撓得人心癢難耐,想扯下那礙眼的薄紗。
魔界之人,喜愛暗灰色的衣服,這樣一來,白衣飄飄的爻雪便分外醒目,引得路人頻頻回望。
既然帶了面紗,卻又如此高調,這樣性格,還真是矛盾,不過,爻雪本就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這,也隨了他的父親。
自爻雪身上發出的氣息明顯不弱,又敢這麼招搖,讓人有種大有來頭的錯覺,反倒讓人不敢招惹。只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一看又不會少塊肉,於是投射到爻雪身上的目光,猥瑣的,貪婪的,傾慕的,什麼的都有。
不過某些人的適應力超級強,除了一開始有些不適應,過了一會兒,也就習慣了,他今天心情不錯,不想大動干戈。
爻雪其實想隨便逛逛,當然了,若是順路的話,他也不介意去看看那傳說中的魔宮。若是不順路,那就隨便找個舒服的地方睡一覺好了。
只是,走出最熱鬧的花街,來到一條稍顯寬闊的正街,爻雪無意間抬頭,卻被迎面而來的一個青年吸引住了視線。
那青年實在是太過俊美,俊美到他那個有着鳳錚第二的爻瑞哥哥都比之不及,他穿着一件暗黑鑲金邊的衣服,腰配朱紅玉腰帶,上掛白玉玲瓏佩,周圍似被隔了一層屏障,過往的路人都不由自主地饒他而走,只因他身上那種冷冽威嚴的氣息太過逼人。
有那麼一瞬間,爻雪心裏突然湧起一種奇異的熟悉感,這感覺一縱即逝,快的讓人難以捕捉。
不過,這對於小狐狸爻雪,已經足夠了!
這人,是個人物,而且,絕對是魔界高層,不知道,他和自己的目標有何關係?或者,做個大膽的猜測,這人其實……
爻雪嘴角一勾,別人都繞着青年而走,他卻直直地朝那人走去,生怕了撞不到似地。
對面的青年似乎已經習慣了眾人為他讓出的道路,此刻埋頭走路,那雙藏在濃密睫毛下的眼眸專註於手中的事物,似乎並未意識到迎面走來的爻雪。
於是,兩人理所當然地撞在了一起。
肩碰肩,肘碰肘,短暫地碰撞之後,兩人開始向後彈去,彼此因為慣性退開了好幾步。
還未等兩人看清對方的長相,一聲清脆的聲響在青石地面上突兀地響起。
爻雪低頭一看,發現那是一支斷裂的玉簪,簪頭是一朵簡約雅緻的花朵,整兒兒卻呈火紅,使得原本造型典雅的玉簪,散發出一種驚人的艷麗,清純和妖艷的結合,讓爻雪想到了一個人。這根簪子若是插在那人如銀河般絢麗的發間,一定非常的美麗。
那個人,便是生他女子——千凰。
爻雪不知道自己為何在這個時候想起她,只是,當他的視線無意間轉到對面的青年,才發現那人已經匆忙蹲下身去拾那根斷成兩截的玉簪。
本該是沉穩內斂的人,那雙長睫卻顫抖不停,他在焦急,或者是惋惜。
為了一根簪子?
爻雪覺得有着這樣氣質的人,不該為了這麼一件小東西而失去冷靜,像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突然出現了瑕疵,讓他覺得可惜。
心裏這麼想,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行動,搶在青年之前拾起了另半截簪子。
就這樣,一個拿着簪頭,一個握着簪尾,兩個俊美得妖異的年輕人半蹲在地上,第一次看清了彼此。
爻雪覺得,這人近看更加俊美,尤其那雙眼睛,他喜歡他的眼睛,像是萬年的紅珊瑚沉澱出最有底蘊的暗色,卻在從中閃爍着一點銀,那是九天星辰也比之不及的絢麗,黑暗和光明的結合,形成一雙極端魅力的眼眸。那樣深沉,像是蘊含了複雜的故事,讓人有種一探究竟的**。
爻雪想,若是這人是他的目標,那可真是太有趣了,他喜歡挑戰!
而爻陽,亦同樣陷進了對方的眼睛裏,有那麼一瞬間,爻陽覺得看到了千凰,這雙狡黠的,靈動的,散發著魅惑的眼睛,像極了她,讓他有瞬間的恍惚。雖然對方矇著面紗,不過,他卻不在乎對方的長相,他只記住了這雙眼。
爻雪見對方看着自己發獃,眼裏閃過一抹深思,面上卻不動聲色,順手將對方扶起,同時也將手裏的半截簪子遞給了對方,少年的嗓音猶如三月的泉水擊在玉石上,清脆動聽,跟他的容貌一樣,雌雄難辨,“你的簪子,斷了!”
矇著面紗,讓人無法窺得他的全貌,但那雙微微彎起的眼睛卻在向人昭示着他略帶歉意的笑容,如此地真誠,帶着愧疚和無奈。
論演戲,在天界,他說第三,沒人敢說第二,至於第一么,這個寶座歸屬蓮鏡,應該沒人有意見吧!
爻陽本就不是個擅長演戲的人,也只有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千凰身上,他才能輕易看穿她的偽裝,至於旁人,無關緊要的,他可沒這份閑心。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么,笑容還真是無懈可擊……
爻陽自顧自地從對方手裏奪過另半根簪子,只是視線落在對方露精緻中透着熟悉的眉眼,眼眸微微閃爍了一下。
然後,繞過爻雪,走了!
走了,
走了,
他既然就這麼走了?
爻雪覺得很不可思議,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猛地轉身,望住那人在黑夜中漸行漸遠的身影,寬闊堅毅,卻又冷酷無比。
爻雪輕輕笑了,眼睛裏是熠熠的光澤,像是一隻野狼看中了某樣獵物,興奮而充滿趣味。
真是有意思的傢伙,明明很在乎那根破簪子,居然不找他索賠,還有,這傢伙也太冷酷了一點吧,連個屁都沒放。
第一次,有人敢不買他的賬呢!
他的臉,向來是男女通殺的,難道是因為遮了半邊,所以沒這麼大的殺傷力?
不管怎樣,這事兒,還沒完!
眼見那人就要消失在街角,爻雪終於跟了上去。
你會是那個人么?我覺得你是……
爻陽早從拐角的時候就知道有人在跟着他,事實上,對方根本就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與其說是跟蹤,倒不如說是光明正大地尾隨。那種感覺,就好像巴不得自己回頭找他算賬一樣。
不過,只是個陌生人而已,爻陽不打算搭理的,到了魔宮門口,爻陽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爻雪要跟進去的時候,卻被守門的魔兵攔住了,魔宮守衛森嚴,從最外圍的宮門過拱門足有三四層防衛,上百名魔兵衛。這些都是魔界軍隊中的精英分子,不過,在爻雪看來,解決也不是什麼太麻煩的事。
不過,既然想和那人套近乎,自己又大模大樣地跟過來,總不好在人眼皮子底下和那人的手下動手吧!一不小心,就會被劃分到敵人的陣營,自找麻煩可不是爻雪的作風。
爻雪見那人依然不緊不慢地往前走,依稀還可以看見一個背影,不免放聲大喊,“喂,掉簪子的,我要進去!”
如此喊了兩邊,直到那人的身影徹底消失,連步子都沒有頓一下。
爻雪嘴角一抽,他居然被人當做隱形人了!不過,這點小事怎麼可能難得到他!
爻雪沒有再多做糾纏,而是轉過身,很乾脆地走了!
最外圍跟爻雪近距離接觸的幾個士兵見他走的乾脆,不禁面面相覷,之前那樣囂張,他們還可以要動一下干戈呢,沒想人這麼能屈能伸!
不過——
“我說,老趙,剛剛那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肯定是女的啊,你見過男人長這麼美的么,雖然遮住了半張臉,那雙眼可真夠媚的,他剛剛看過來的時候,老子腿都快軟了!”
“既然是女的,我決定把他當我的夢中情人!”
“你的夢中情人不是晏蓉大人么!”
“晏蓉大人也是我的夢中情人,今天夢一個,明天夢一個,豈不快活!”
“哈哈,真有你的!”
……
爻雪隱在暗處,修長的手指摩挲着精緻的下巴,果然只是那人不正常而已,不過,這樣才更好玩嘛!他真的很想知道,那樣冷酷嚴肅的人傷心起來是什麼樣子。
爻雪靜靜一笑,身子騰空而起,下一刻,便消失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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