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有朋自遠方來

回去的路上，蕭婷牽着唐平的手。

少女突然表情微變，停下腳步。

“怎麼了？”唐平問道。

蕭婷伸手指了指前方。

肖誠與小五對視一眼，知道有怪物在附近。

十幾分鐘后，他們看到了危險的目標，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兩頭妖獸在搏鬥。

場面呈現出一邊倒的壓制。

地上，盤卧着一頭堪比房屋大小的黑牛，滿身傷口，鼻中不斷竄出白氣，一雙牛眼發紅的盯着上方的飛禽。

那是一隻彷彿一架小型滑翔機般的老鷹，雙翼展開近乎十幾米，一對利爪不僅尖利，更攜帶巨力，每次俯衝都能將黑牛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哞！”

唐平聽到了牛妖發出的憤怒叫聲，也感受到了身前不斷捲來的陣陣罡風。

小五緊忙靠來，將入眼所見和他描述了一遍。

妖獸間的爭鬥，他們見得多了…但像這種，兩頭龐然大物的廝殺，還是第一次。

無論是黑牛亦或雄鷹，一看就知沒少吸收屍氣，否則不可能異變如此之大。況且，現在野外還能存活下來的生物，實力都很可怕…均是食物鏈中的佼佼者。

幾人沒有輕舉妄動，想等着兩頭妖物分出勝負后再坐享其成，漁翁得利。

“妖物的進化方向，似也各有不同，有一些就和這兩隻猛獸一樣，追求身體方面的成長，而有一些靈性十足的，不僅心智早已同人類一般，還修有近乎於法的手段。”唐平淡淡道。

他還記得之前，在小壩村遇見的鼠群，那只有着驚人生育能力的大老鼠…與面前的黑牛、老鷹，無疑是同一種路數，最顯著的特徵，就是體形上的倍化，從而附帶一些能力。

不像是黃皮子，包括小五這株人蔘精怪，它們都不追求體態上的增長，而是隨着道行加深，有着更為玄妙的招式。

但這也不意味着，前者更弱，相反…越是簡單的力量，往往純粹的殺傷性就越強。

眼前的黑牛少說也有十噸重，這是什麼概念？

它奔跑起來的衝撞力，難以想像。

“哞！”

牛妖的吼叫多了幾分嘶啞和恐慌。

盤旋落下的老鷹再次從它身上生生扣下一塊紅肉，天上的飛禽享有制空權，黑牛即使再強大，也拿對方毫無辦法，這樣下去，只能等死。

這時，肖誠臉色一僵：“不好！”

他見牛妖轉頭，朝幾人所在的位置望了過來。

顯然早就發現了他們。

這牛妖似乎準備利用他們來甩掉巨鷹。

它撅動幾下牛蹄，狂奔而來，龐大的體型和速度，使得地面都在顫動。

小五將根莖插入地下，自牛蹄處冒出，飛速纏繞，想要將其勒倒，卻無濟於事…木質的繩索，在蠻牛恐怖力量的突顯下，脆弱如紙，輕易就被掙斷了。

唐平張着灰白色的眼球，直視前方，他看不到牛妖…但能感受到。

嗖！

漂浮在身畔的飛劍，順勢擊出，宛如一道銀晃晃的流光自牛妖龐大的身體穿過，威懾力十足的黑牛頓時被一分為二，兩截軀體依然保持着疾走的慣性，摔了出去。

砸起一片塵埃。

“啁！”

牛妖一死，一時間飛沙走石，那隻老鷹扇動翅膀，捲起風幕…瞅了唐平一眼，頃刻竄入天際，消失不見。

跑了…

“倒是聰明…”唐平抬起手臂，

擋了一下襲來的風沙，莞爾一笑。

雖然無法口吐人言，但不意味着因為進化的方式不同，會導致它們的智商很低。

相反，大多妖獸都很聰明。

這只是途中遇到的一個小插曲而已，幾人都沒在意。

一個小時后，他們回到了白頭溝。

唐平和小五兩人進了隔壁的小院。

這裏已經被他們簡單的打掃過，每一次外出狩獵，他們都要大致洗漱一下，不然太髒了。

唐平將衣服脫掉，坐在凳子上，小五則拿起一個毛巾沾着燒好的溫水，給他擦拭起身體。

唐平很享受這種被人伺候的搓澡服務。

“小五，你們這種草木精怪，應該沒有性別之分吧？怎麼你化形，倒成了一個男孩子？難道，人蔘也有公母？”唐平閑聊着。

“道長說笑了…我就是剛出土，有了靈智時，見到一個男孩的屍體，所以把他的模樣，借來用一用…”小五嘿嘿一笑。

“那你在吸收屍氣后，自然而然的就化形了？沒有像剛剛遇到的那兩隻猛獸一樣？”

“我這麼說也不知道對不對，我感覺…我們這些精怪，還有一些妖物，與那些一味只是血肉長進的生靈不同，道長你之前不是也說了嘛…我們這一類，更像在修行，它們那種則屬於是變異…”小五胖胖的小臉蛋皺在一起，似乎在思考。

幾秒后，答道：“反正我是不懂什麼修行，一切都彷彿是本能，在吸收了屍氣后，我的潛意識告訴我，就要化形…身體自然而然的就這麼變化了…”

“與生俱來？”唐平接道。

“嗯。”

小五點着頭。

“呀…”忽然，他一聲驚叫。

“怎麼了？”唐平一愣。

“道長…你…你身上的繭子，好像被我搓掉了…”小五有些慌張，明明他沒用多大力啊…

“掉了？”

“啊…好像蛻皮一樣…”小五吞咽着口水，直勾勾的盯着唐平後背。

“繼續搓。”唐平心頭一動。

有了他的吩咐，小五拿起濕毛巾，開始幫唐平挨個身體部位擦拭。

不一會兒，兩人腳下就積了一層又一層的白色死皮。

唐平也覺得身子骨輕盈不少，渾身上下的每個毛孔，都不經意間的張開，呼吸着新鮮空氣。

有一種肉身掙脫了桎梏的錯覺。

他用手觸摸了一下自己的皮膚，神色一變，觸感絲滑柔軟…完全不像一個二十多歲男子該有的皮膚狀態。

“怎麼樣？”唐平緊忙問着。

“道長…你好香啊…”啪嗒一聲，小五臉龐有些失神，目光迷離，手上的毛巾都無意識的扔掉了。

他瞧着通體雪白如玉的唐平，嘴角不知不覺間，流出了晶瑩的唾液。

香？

唐平用鼻子嗅了嗅，果然聞到自己身上散發著一股清甜的馨香。

“小五！”察覺到小五沒有反應，唐平喊了一聲。

“啊！”

小五回過神來，匆忙將毛巾拾起。

“你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道長你…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小五心緒還沒平復，唐平這麼一問，嚇得他當即實話實說。

“……”

唐平沉默了。

他立刻擦乾身體，穿起衣服。

有了衣物阻隔，體香沒那麼明顯了。

“道長我…”

小五有點要哭的樣子。

“和你沒關係…”唐平輕聲一笑，他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發生了某種改變。

是玉佩！

體香既能喚醒精怪飢餓的本性，那多半妖物也一樣…

自己成了唐僧肉？

唐平念頭轉動。

二爺爺所留的這幾樣法器，究竟隱藏着什麼秘密？

他轉身在盲視的情況下，走出了院門。

不過，剛一出去，便察覺不對，瞬間停下腳步。

他身前有一團陌生的氣息。

“呵呵呵…道友，別來無恙啊！”

猛的，一聲怪笑傳來。

院內的小五聽到動靜，連忙奪門而出。

只觀，一個黃臉道人與唐平相對而立。

小五神情劇變！

這是一隻化了人形的妖物，除了臉上還有一些雜毛外，其餘體態已與人類毫無區別。

只是一雙瞳孔呈尖細的黃褐色，保有獸瞳。

穿着扮相有些滑稽，似將人類的衣物裁剪過，改成了一件長袍披在身上。

之所以第一眼，稱他道人，就是因為其手上拿着一把拂塵，腰懸木劍。

和唐平很像。

但他的劍是木頭的，拂塵好像也是自己拿獸毛嵌上去的。

黃臉道人小個不高，有些駝背，尖嘴猴腮的，留着八字鬍…他言行舉止，比唐平更像道士，連說話都揚着拂塵，一副高人作派。

能化形到這種地步，道行必定恐怖！

小五剛要上前，護住唐平，黃臉道人一雙陰冷的眼眸便望了過來，“我等仙家言語，你一株小小的人蔘娃娃也敢放肆？”

言畢，就瞧道人雙目一收一縮，小五頓時面容獃滯，像失了魂魄。

道人見此，露出滿意的笑容，伸出兩根手指掐着自己的小鬍子，瞅向唐平，“一段時日不見，道友風采依舊啊。”

“我認識你？”唐平波瀾不驚的問着。

嗖的一聲，劍芒爆閃，他的飛劍懸在兩人頭頂，劍尖直指對方。

黃臉老兒眼皮一跳，嘚瑟的口吻軟了幾分，“道友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那天夜裏，你可是一人近乎滅了我全族啊…”

唐平恍然，笑了起來，“原來是黃皮子…我還以為都殺乾淨了，沒想到還有活的…”

他表面雲淡風輕，實則大為驚奇。

他看不到對方模樣，但此妖的氣息異常猛烈，甚至比當初的紙紮人還要可怕。

“都說黃皮子最記仇，看來，你是修行有成，來找我算賬的了。”

唐平淡淡道。

接二連三的被叫黃皮子，道人臉上有些掛不住，卻不敢出手，只是言語發冷，氣憤道：“什麼黃皮子，那都是人類粗鄙之稱，道友幾番數落在下，實在有失仙家風範！”

“別扯那些沒用的…我問你，那兩人呢？”唐平懶得鬼扯，頭頂劍吟激鳴，蓄勢待發。

準備動手了。

他在指肖誠和蕭婷。

“道友莫急，那兩人只是被我略施小法，昏睡了過去，並無性命之憂。”黃大仙看着發亮的劍光，急忙喊道。

“嗯？”

這下，唐平倒是愣住了。

自己殺了他一家老小，對方不是來報仇的？

“你是怎麼找到這裏的？”唐平沉聲道。

“道友且不用管我怎麼尋到這裏，我特意來找你，是想送一樁天大的機緣。”黃大仙口吻曖昧。

他以為唐平會順勢接過話茬。

哪想面前的瞎子直接放聲罵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先宰了你再說…”

嗖！

說完，劍虹爆射。

黃皮子輕如鴻毛，迅速跳開，同時一掌打在了劍身之上。

但與劍刃相觸，卻讓他發出痛哼，掌心一片焦黑，像被燒傷了一般。

他沒料到唐平如此兇狠，殺心堅決。

眼見那飛劍又要刺來，黃大仙驚叫道：“等一等，你難道不想治好眼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