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憩時光

第19章 小憩時光

瑟萊斯和白羽兒並肩行走在學院的樹蔭里,患有白化病的白羽兒不能站在陽光下,她只帶了和校服配套的貝雷帽,那帽子根本遮不住陽光,瑟萊斯也就盡量陪她躲着光走。白羽兒抵着頭,雙手交疊在一起,瑟萊斯俯視着比自己嬌小許多的女孩,遲鈍地意識到對方好像是在害羞,他也感到些許微妙的不好意思,一男一女單獨出來什麼的聽起來就很可疑...瑟萊斯咳嗽兩聲清清嗓子:

“我邀你出來會不會太打擾你了?”

瑟萊斯的眼睛看向斜上方綠油油的樹葉,白羽兒急忙拉着瑟萊斯的衣角搖頭否認:

“不打擾不打擾!我也沒什麼別的事好做的,麻煩您為我把手記送回去的事還沒有好好感謝過您呢。”

瑟萊斯看着白羽兒臉上溫暖的笑臉,心虛地不再看她,那本手記到現在還被瑟萊斯鎖在抽屜里。儘管很抱歉,但他還不能把書上交,也沒有辦法對白羽兒敞開心扉說明自己的打算和真實情況。現在直截了當地問六點六十六分的事還太早,要是對方決定和自己一起去舊校區也會很麻煩....聊點別的緩解下氣氛也好,瑟萊斯這麼想着。

“說起來,我在學院裏看到的學生大部分都不太健康?”

瑟萊斯在學院裏閑逛的一路上,看到的學生要麼和白羽兒一樣患有白化病的,要麼是身體殘疾的,要麼是精神狀態欠佳的,好像把整個學院翻個底朝天也找不到半個完全正常的學生。白羽兒裹緊身上的披肩:

“瑟萊斯先生不知道校規也不知道艾薇拉慈善學院的情況,好像以前也沒在學院見過,您是最近被從外招聘來的嗎?”

瑟萊斯點點頭默認了,白羽兒歪頭笑着,白髮垂在她臉頰兩邊隨風飄起:

“艾薇拉慈善學院非常好哦!來這讀書不需要支付學費,也不需要很高要求的分數,甚至會主動招收特殊學生,就和它的名字一樣慈善,所以這裏的學生來自世界各地,各種各樣的人都會有。”

白羽兒的笑容逐漸消失,她看着自己的腳尖停在了原地,瑟萊斯走過了兩步,也停下來回頭看去,白羽兒的語氣充滿了憐憫:

“但大部分都是被拋棄的,外面不會有人在乎他們,需要他們,他們也沒有家人,剛好最容易被棄之不顧的就是那些身患疾病的,身體殘疾的人了....”

瑟萊斯眨巴眨巴雙眼,他撐着頭在大腦搜刮著一切關於感情和關係的事,他覺得沒有家人沒人需要,沒人在乎也是一件無所謂的事,但顯然他不能這麼對白羽兒講,他理解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對那些事毫不在意。

“那你呢?”

瑟萊斯把話題轉到了白羽兒身上,白羽兒指着自己,苦笑着回答:

“我有父母親,也有爺爺奶奶他們....但家裏不可能供那麼多孩子上學,姐姐早早地就被嫁了人,他們還要拿這筆彩禮錢給我們的弟弟上學,妹妹們也被逼得退學賺錢養弟弟,我離家出走,流浪在外。勉強打工維持生計,後來被艾薇拉慈善學院招收,在這的高中部繼續上學,可能...我的家人也不需要我吧....”

白羽兒的臉上不再有一絲笑容,悲涼和傷感寫滿了她的臉。瑟萊斯一言不發,他的頭髮被風吹得凌亂,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透他的神情,該怎麼辦才好?瑟萊斯彷徨失措,他的手伸向了白羽兒的頭,最後角度偏轉落在了白羽兒的肩上:

“我很抱歉我不擅長安慰人,

但我想告訴你,他們對你的需要只不過是利用,你有權利去追求自己的人生和目標,你不比你的那個弟弟卑微,你的家人重男輕女,是他們腦子有問題,害你離家出走是他們的損失,他們這樣的人也培養不出什麼好兒子。”

瑟萊斯與白羽兒雙目對視,他看到白羽兒漂亮的紅瞳噙滿淚水,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睛裏滾落,瑟萊斯傻在了那,他快速收回手,以為自己是說了什麼戳到對方痛點的話。瑟萊斯剛要鞠躬道歉,白羽兒擦擦眼淚笑着道謝:

“謝謝....感覺得到認可了。”

瑟萊斯可算是放鬆了下來,要是自己把人家女孩子弄哭了那就太該死了...

“瑟萊斯先生呢?您的過去是什麼樣的?”

“我的過去...”

瑟萊斯轉過身去,他雙手背在生后,左手抓着自己的右手手腕,用力按壓着,藏在袖子裏的限制器將針刺得更深,鑽心的疼痛壓制下了一腔怒火,他不想和對方提起自己的過去,他並不覺得白羽兒能夠理解他。

“沒什麼好說的,普通的家庭和平凡的成長環境,我都不在乎了。”

他閉上雙眼,感受冷風拂面的清涼,他想時間已經不早了,是時候進入正題,瑟萊斯轉了回來臉上掛上了陽光的笑容:

“可以告訴我晚上六點六十六分是什麼時間嗎?”

白羽兒仰望着笑得燦爛的什麼事,她感到自己和對方的距離被拉得好遠好遠,但她本來也和瑟萊斯只認識了幾天,連一個星期都沒有,白羽兒低垂着腦袋,整理起被自己攥得滿是衣褶的裙角,故作鎮靜地回答:

“組織會給我這個年級的准畢業生提供低風險的超自然物品用於實踐課程,在器材室里有一塊叫無限時手錶的超自然物品,他會影響某範圍的時間,使其出現不可能出現的時間段,不可能出現的時間段維持時間隨機。我之前的實踐課是研究那塊手錶在不同地點的異常時間裏會和外界有什麼區別,我當時就是帶着它去了舊校區附近,發現六點六十六分時,舊校區可以進入的。”

瑟萊斯在心理記下了這個訊息,他剛想開口問對方能不能幫忙把那那塊手錶帶出來,但他還是把話咽回了肚子裏,自己憑什麼麻煩別人替自己做事?也不應該把別人牽扯進來,自己要做什麼本就和他們任何人無關。

“謝謝!我記住了,快上課了,羽兒記得早點回去哦。”

瑟萊斯對白羽兒招招手,蹦蹦躂躂地向著返回黎明之窗的電梯方向走去,白羽兒目送着瑟萊斯離去,她的衣擺被風吹動。

瑟萊斯獨自一人坐在社會福利部的沙發上,他得到了假期,但也無法完全放鬆,這一刻他產生了迷茫的虛無感,或許他之前沒事找事就是為了擺脫現在這種體驗吧。井穿着一身黑色的高領長袖,在瑟萊斯身邊的沙發上坐下,他很少來社會福利部,也很少給自己下班,今天倒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他也想到了來社會福利部放鬆下自己。福利部的服務生為兩人端來了茶水,瑟萊斯和井都是不會喝酒的人,福利部的成員熟知每一個人的喜好。

“你看起來很迷茫。”

井為自己倒了杯紅茶,紅色的茶水上形成一圈圈的漣漪。瑟萊斯點頭,他伸了個大幅度的懶腰,舒展開渾身酸痛的筋骨,然後又柔若無骨地癱在了沙發上,動也不動。

“可能是我太閑了,有功夫想些有的沒的。”

“是想家了?”

井小泯了一口紅茶,溫熱的茶水順着他的喉管流淌,溫暖了他因廢寢忘食而空蕩蕩的胃,他見過很多從外來的成員這副模樣,基本上都是因為感情方面的問題,為愛情所困或是為情親所縛。瑟萊斯沉默許久,他沒有回答,只是反問了回去:

“井有家人嗎?是什麼樣的”

井放下了茶杯,他坦然道:

“沒有,我是複製人,生來就是現在這樣,沒有家人,也沒有什麼父母,我也不能想像出生在一個家庭里會是什麼樣。”

瑟萊斯目瞪口呆地看着井,眼前這個人連在家庭的生活是什麼樣都想像不出來,那就意味着自己不用擔心自己的想法遭人批判了?接下來他的心情徹底放鬆了下來,不再有所顧忌地侃侃而談:

“我並不想家,我的家就算有也不可能回去了,儘管他們會傷心啦。”

瑟萊斯的手搓了幾下自己的臉,他的語氣平靜淡然,稱述着一段往事:

“要是生來就沒有父母和家庭也好,父母和家庭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雖然我知道父母愛我,也知道他們真的很想為我好,我考上大學,他們也很高興....但他們也是害得我有所遺憾的根本原因。”

井點頭傾聽着,他覺得這也可以作為自己的觀察研究之一,瑟萊斯見井沒有說話也沒有起身離開便繼續傾訴:

“我想做的一切,從小就沒有被准許過,父母隔三差五的吵架,摔東西,還有把我關在家門外,我當時還會坐在外邊哭呢,直到有大人看到。我啊,直到長大了才知道別的父母原來會那麼努力地為孩子爭取更好的生活,但我媽媽為了讓我不離開她的身邊把我留在了鄉下的學校。在學校里我又被校園暴力,老師也壓根不管。”

瑟萊斯心如止水的模樣彷彿在講述一段壓根不屬於他的經歷,他給自己也倒了杯茶一口盡數吞下,解決了口渴的問題,他的脊背在微微發熱。

“六年,從小學到初中的整整六年被霸凌的時光,終於把我逼進了精神病院,到那時候他們還想着讓我繼續上學,不能耽誤了學業,無論如何都不能。啊,幼兒園的時候我就是被其他孩子們欺負的那個,扛抑鬱的葯還是治療精神分裂的葯沒有一個起作用。”

瑟萊斯抬起手,手背捂着自己的眼睛:

“那時候的我很絕望,世間的一切都在指責我生在那個世上,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但如今我明白並非是我病了,而是他們,是人類本身就無藥可救。”

井靜靜地聆聽着,這個世界上本就充斥着許多無奈的悲哀,他能理解瑟萊斯的感受。

“我的父母,在我確診精神病後什麼也沒改,他們依然指責我依然每一天拿我興師問罪。”

瑟萊斯皺着眉,他的厭惡與不滿已經融入他的骨髓,他的拳頭緊握在一起,青筋凸起:

“說什麼我們給你吃給你穿,供你讀書我們還有哪做的不好?我們那個年代想讀書都沒得讀,說什麼你怎麼總是怪別人不反思下自己,別人怎麼就欺負你不欺負別人,什麼你改變不了別人只能改變自己的廢話。”

瑟萊斯的聲音越來越大,他的表情漸漸扭曲,像一隻憤怒的野獸。瑟萊斯的皮膚下透出每一根血管的顏色,井警惕了起來,他放下了茶杯,手摸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裏。

“我為什麼不能安安穩穩地好好讀書?我為什麼事事不如別人?我為什麼總是不樂意和人相處?別人都在從小培養興趣愛好的時候他們連門都不讓我出,別人遭到校園暴力的時候馬上父母就會出面,而他們強調在要我反思自己,要我別管別人上自己的學讀自己的書,這怎麼可能?明明那麼多機會可以阻止事情的惡化,他們卻誰都沒有出面。”

瑟萊斯紫色的眼瞳被血色逐漸淹沒,他的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着,井感覺到了他的殺意與憤恨。

“要我如何做到徹底原諒?強迫着自己不去在意那些事還不足夠?當真我稀罕所謂正常人的生活?”

瑟萊斯的耳邊響起了媽媽的那句話,如此接近,就在他的耳邊:

“我已經帶你看病給你吃藥了,你為什麼還這麼不開心?你能不能正常點不要發瘋?我天天看你發瘋砸東西,別人看了不都說嗎?你就是太自私了。”

“呵......呵呵.....“瑟萊斯突兀發出一串陰森的笑聲,他的雙目赤紅,嘴角向上翹起,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諷刺的話:

“我早就不在意了,這些話我從沒和他們說過,那些事影響不到我,我不可能被這麼點事困束...”

“我早就不在意了。”

“我早就不在意了。”

....

瑟萊斯重複着這句話,手臂的肌肉鼓動着,皮膚下的骨骼在躁動,後頸處的皮膚撕裂出一條縫隙,撐開出一顆寶石般的紅色眼瞳,手腕上的限制器亮起了鮮艷的紅色指示燈,井眼疾手快取出口袋裏的限制器開關按下,限制器里的電擊讓瑟萊斯渾身顫慄,一切思緒在身體的麻木下一併消散。瑟萊斯的身體徹底軟在了沙發里,身體也不再發生變化,那顆眼珠在這一瞬間閉上。

井鬆了口氣,他走過去拍拍瑟萊斯的臉,瑟萊斯看向井,木訥地點點頭,剛才井真怕瑟萊斯會失控。井摸上了瑟萊斯的脊背和手臂,確定沒有任何異常才把開關放回了口袋裏。

“所以啊....家庭,父母,社交人際真的好麻煩....”

冷靜下來的瑟萊斯說出了最好的結論,井笑着附和

“確實,還好我沒有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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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焉神誕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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