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整頓
血肉被撕裂切割的聲音，血液浸透了瑟萊斯的衣服讓他潔白的襯衫變成鮮艷的紅，瑟萊斯睜開了一隻眼睛，安卡高舉起手中鐮刀模樣的武器向身邊揮動，如跳舞般靈活優美，切斷的觸手和肉牆，爆裂濺射的鮮血沐浴在安卡的身上。一雙高跟鞋落在瑟萊斯眼前，他的鞋跟深深踩進腳下的肉塊，劍柄在手中旋轉一周反握在手中，左手罩在右手之上，長劍刺穿了肉塊與肉塊間的縫隙，浮士達維爾眯起眼，暗紅色的眼瞳在這一刻變得血紅，那抹紅被昏暗的光線襯得刺眼。劍身燃燒起紫色的火焰，火舌親吻着這座血肉房屋的五臟六腑，原本包裹着瑟萊斯的肉塊抽搐着萎縮，瑟萊斯看到了面前俯視着自己，站在血色月光下的浮士達維爾，他第一次感到愧疚，自己任性的行為造成的後果還需要別人來解決。書店在這紫色的火焰中消散，散發出燒焦的氣味，觸手肉塊的血液被一併點燃，燃燒着，揮發著，已經能夠看到外面的景色。
“瑟萊斯。”
浮士達維爾彎下腰腿，單膝跪在了地上，他手中的長劍被暗紫色火焰纏繞，包裹，化作灰燼消散在空中。他語氣平淡地叫了瑟萊斯一聲，正是這樣不急不惱的態度，才讓他這麼無地自容。浮士達維爾把瑟萊斯從地上抱起，他讓瑟萊斯靠在他的懷裏。
“為什麼要脫離隊伍？”
瑟萊斯低下頭，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
“對不起.....”他的聲音很輕。
浮士達維爾嘆了口氣，安卡手中抓着一本血肉模糊的書走了過來，那書的書脊是森白的骸骨，書頁是潔白的人皮，表面附着着突出跳動的血管，一顆眼珠在書面上滾動，偶爾合上，眨眼時灰藍的瞬膜會在一瞬間遮住那顆眼球，書長着獠牙，即使是被安卡抓住也依然一張一合地掙扎着，獠牙磕碰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安卡用繃帶捆綁住這本血肉書籍說：
“我發現肉塊和觸手一直在試圖保護這個東西，我把它摘下來后，整個房子都失去了活性，初步推測這本書可能才是真正的本體，同時我發現這本書里寫的全是各種各樣的死前哀嚎和哭訴，恐怕整個書店裏的書都是用死在這裏的人的記憶拼湊的。”
安卡的推斷聽起來合情合理，富有邏輯，瑟萊斯反思自己從看到那塊詭異方糖和空無一人的大廳開始就該意識到事情遠比自己想像的危險，是他太過草率，太過着急才會把自己逼進絕路。
“我本應該放任你這種擅自離隊不乖乖服從命令的成員死去，但看在你發現了額外不可言的份上，我原諒你這一次。”
浮士達維爾把瑟萊斯橫着抱起，安卡跟隨在總監督身後，瑟萊斯的腿還不能動，他也不知道那根細觸手的毒性有多強，腿紅腫熱痛，大塊的瘀血囤積在皮膚上，疼痛深入骨骼。
“那些彩蚴吸蟲的事怎麼樣了？”
瑟萊斯半路脫離了任務，但他還是有些好奇那件事的始末。安卡托腮回憶着
“嗯....燈塔里有着一整塊的粘稠半液態狀的東西，那些蟲子是從裏面孵化出來的。”
安卡笑着補充道：
“不僅如此它們的粘液能將人類身體融化，不管是皮膚、骨骼、血液、肌肉甚至腦漿全都溶於其中，最終變成一團幽綠的沼澤一樣的東西。”
三人回到車上時瑟萊斯發現現在只剩下自己，安卡浮士達維爾以及三個全副武裝的，胸口別著蟒蛇徽章的成員，其他人早已不見蹤跡，浮士達維爾在車上把瑟萊斯放下，
他拍了拍手掌示意身旁的三個成員上車，他把車窗升上來，車門也緊閉上。
“還活着的那幾個成員運送着燈塔上的生物回去了。“
浮士達維爾瞥了眼瑟萊斯，瑟萊斯與他對視的一瞬間又往角落裏縮了縮，儘可能讓自己占的體積變得更小。
浮士達維爾看向前方，目光透過擋風玻璃望向外面的景色，那裏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星光閃爍，一切看起來很是詭異卻也寧靜。車子開始行駛，一路人眾人默不作聲。
——
回到黎明之窗后瑟萊斯被浮士達維爾送到了白鴿部，總監督和他的助理都沒有多待，簡單安排了醫療人員為瑟萊斯做身體檢查就都走了。他尋思自己難道在每個部門的第一次工作都得挨頓毒打？瑟萊斯躺在病床上，生無可戀地望着潔白的天花板，這次擅自脫離隊伍需要麻煩人家來救也就算了，還對自己的計劃屁點推進都沒有，自己整這麼多都是為啥啊...唯一能算得上是好的，也不過是能夠大概推測這個世界與自己生前的世界存在對應的點，這麼感覺倒像是平行世界了。一位醫療成員穿着潔白的白大褂，裏面套着的素裙乾淨整潔，她匆匆趕來，連連鞠躬：
“很抱歉！很抱歉！人手有點不足，只能由我來給您治療了。”
這姑娘的胸口別著和瑟萊斯一樣的實習生徽章，瑟萊斯想要坐起來向她致謝，但他的腿疼得他動彈不得，只能躺在床上，他擺擺手示意沒事。醫生過來用剪刀剪開了瑟萊斯的褲腿，他的腿變得鬆軟無力，醫生按壓了下瑟萊斯的腿部肌肉發現觸感像是在按壓水袋，裏面的肌肉遭到了嚴重的破壞，被腐蝕得快只剩下液態的屍水。少女抬頭看到了瑟萊斯的臉，她震驚得差點叫出聲，少女小聲地問：
“那個....您是在學院裏的那位先生？”
瑟萊斯本望着一旁床頭柜上的橘子，想着自己能不能薅一個下來，聽到少女的提問，他轉過頭看去
“是你！”
瑟萊斯垂死病中驚坐起，都不顧腿上的劇痛，這不就是那個在學院裏撞到自己然後把手記給自己的姑娘嗎？她不是學生嗎怎麼會在這裏？
“你怎麼在這？”
瑟萊斯率先發問。
“那個...我是六年級的學生了....畢業后就會來這裏就業，學院規定了准畢業生要在最後一年來黎明之窗實習，我是醫護專業的，所以就在白鴿部了，只有晚上會在這，白天還是得上學的。”
少女解釋道，她的雙手不安地糾纏在一起，大拇指上下划拉着，可見她非常緊張。
“對了，那本手記您上交了嗎？”
少女突然想起來這事兒，她問道。
“啊...哈哈...哈哈哈，那當然上交了。”
瑟萊斯尷尬地笑着掩飾心虛，少女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真的？“
“嗯，當然是真的。“
少女的表情稍緩和了下，她把醫療部里的藥品針劑從透明櫃裏取出，嫻熟地扎進藥品，抽取藥劑，曲指彈了針管兩下排掉空氣，為瑟萊斯的腿注射了兩支，她說：
“你的腿太嚴重了我先給你打止痛藥，然後上報給前輩們，放心，一定會好起來的！”
瑟萊斯看得出這姑娘在強顏歡笑，他躺平在了病床上。
“我這條腿是不是得廢了，他都軟趴趴的了。”
“那個.....也不一定....“
少女不停地搓手，她的臉頰紅撲撲的。
“是吧。“
瑟萊斯嘆息着閉上了眼睛，殘廢了也無所謂啦，按黎明之窗的科技水平一定會給搞個電動輪椅，說不定還能在公路上開着自己的小輪椅和別人比飆車，瑟萊斯點點頭幻想着自己的競速輪椅，到也不錯。少女似乎會錯了意，她看瑟萊斯這一蹶不振的樣子忍不住腦補起瑟萊斯此刻絕望的心情，她咬咬牙：
“先生，您放寬心好嗎？只是骨折而已，只要您好好休養一段日子應該會痊癒的！不要放棄希望好嗎？“
瑟萊斯茫然無措地望向少女，少女雙手握着瑟萊斯的右手，越說越激動：
“黎明之窗一定會有辦法治好您的！請不要自暴自棄！”
瑟萊斯微微皺眉，少女的語氣中透露着對自己的同情，她是在關心自己嗎？雖然自己挺無所謂的....
瑟萊斯的左手輕撫着少女的頭頂，他低頭望着少女那雙清澈的眼眸：
“謝謝，我叫瑟萊斯，你的名字呢？”
少女誒了一聲，白到快要透明的臉上染上兩朵紅雲，她放下了瑟萊斯的手，退到一旁，雙手揉搓着自己的衣角：
“那個....我叫白羽兒....我去把你的情況告訴前輩們，如果您有什麼需要的隨時可以叫我！“
白羽兒說完便慌亂地跑出去了。
瑟萊斯的腿在止痛劑的作用下，不再感到疼痛，但他依舊不敢隨意地動彈一下，等下自己剛才怎麼不問問她是怎麼進舊校區的？瑟萊斯扶着自己的額頭揉揉眉心，自己怎麼就這麼蠢呢...
——
安卡把手中的血肉書本遞給了總監督，浮士達維爾背靠着牆，解開了捆綁着書本的繃帶，血肉書上寫滿了文字，一個個的黑字像是魔咒一般深深刺痛他的眼，浮士達維爾一目十行地閱讀着，乍一看書里寫着的只是一些人死前的凄慘遺言，書封上的眼珠凝視着浮士達維爾彷彿能看透他的靈魂。
“那個讓瑟萊斯去書咖的人呢？”
浮士達維爾單手拿着書詢問起安卡，那本書在他的手中安靜又乖巧，沒有掙扎也沒有撕咬，只是在發出咯咯的笑聲。
“我找到他時，那個人已經死了，屍檢結果證明他的中樞神經處有一條偽裝成腦組織的觸鬚，死亡時間正是昨晚十一點二十七分時。”
浮士達維爾微微頷首，眼底的陰影籠罩下來：
“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總監督先生。“
安卡恭敬鞠躬離開，浮士達維爾回到自己的辦公椅上坐下，望着手上的那本書發獃，他會去那個書咖並不是為了救瑟萊斯，他聽說過關於那個書店的傳言，容納一切知識，將一切生命的靈魂譜寫成冊....這傳說最早出現的時間是天國語文獻全部消失的不久后，浮士達維爾從公元一世紀開始尋找這本書至今日，才在機緣巧合下找到這本書，他當時只不過是在跟蹤瑟萊斯罷了，畢竟他早已察覺瑟萊斯行蹤詭異。
“......”
浮士達維爾對說書念了一段他人無法聽懂的話，那本書的封面裂開了一條誇張的划口，像張咧開的笑臉，書笑着喊着，書頁狂亂地翻動着：
“您的天使必背叛您！必要親手抹殺您！他對您的憎恨必如他對您的....”
浮士達維爾的左手按住了書，右手撕扯下書正在朗讀的那一頁，血管斷裂，血液從書上流淌，書終於停下了動作。那書頁在浮士達維爾手中被紫火纏繞，卻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化作灰燼，他皺着眉把書頁和書一併關進了他的保險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