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 掛墜盒

各式各樣的守護神在空中穿梭遊動，將室內映照得格外明亮。

“……不行。”金妮頹然放下魔杖，周身縈繞着銀白霧氣，“總是差一點。”

“想想高興的事。”我握住她的手，魔杖輕輕划動，“手勢動作再乾脆一點。一定會成功的。”

“那我再試試看……”

啪！

小精靈憑空出現在房間中央，瞪着網球般大小的眼睛，滿臉驚恐。

大家漸漸停下動作，所有人都望向那邊。

“……危險。”多比抓着哈利的袖子，呼吸急促，似乎就要窒息，“哈利·波特，有危險……”

“……我們被發現了？”

小精靈訥訥點頭：“她要來了，她馬上就要來了……”

“烏姆里奇？”哈利輕聲問。

小精靈發出響亮的啜泣，開始嘗試用頭撞擊地板。

“多比，我命令你不許傷害自己。”哈利沉聲道，轉向驚恐的人群，“愣着做什麼？快跑！”

大家轟然而散。

“躲起來！”我大喊，“去圖書館，西塔樓，鑽到掛毯後面！隨便什麼地方！”

我和哈利在前往圖書館的路上被麥格教授喊住，她氣得渾身顫抖，說我們做了最愚蠢的事。一直到校長辦公室，她都沒再跟我們說半個字。

我惴惴不安地踏上螺旋石階，在門后看到了雙手捂臉、抽抽搭搭的瑪麗埃塔。她挪開手掌去抽紙巾時，我才發現她臉上長滿可怕的紫紅色疹子，拼出“告密生”的單詞。福吉居然也在辦公室里，身邊跟着眼睛黏在記錄本上的珀西。烏姆里奇盛氣凌人地指責鄧布利多失職，對我和哈利甜甜一笑，在我們驚恐的目光中，掏出釘在有求必應屋牆上的D.A.名單。

“你在密謀推翻魔法部。”福吉慢慢地說，陰鬱的表情忽然亮堂起來，語氣又驚又喜，“你居然想推翻我……鄧布利多，你可讓我逮到了。”

、

“……他們不能這樣做。”羅恩神色憤慨又惶恐，“福吉一定是瘋了。難道他忘了二年級鄧布利多離開后發生了什麼事嗎？”

“但我們現在必須接受事實。”赫敏捏捏眉心，“鄧布利多走了。”

“我沒法接受那隻癩□□當校長。”帕瓦蒂神情痛苦，“瞧瞧她都頒佈了哪些教育令吧。霍格沃茨要完蛋了。”

一道黑影衝進休息室，我連忙往赫敏身後躲，但幾秒后就被安吉利娜揪出來。

“終身禁賽？！”她高聲嚷道，“伊萊恩，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麻煩？！還有你！”

她氣勢洶洶地瞪着哈利，他往後縮了縮。

“我上哪兒去招個新找球手？！明年後年的比賽怎麼辦？！”

“……安吉利娜，她們也不希望這樣的……”弗雷德小聲勸道。

“那一開始就別惹麻煩！”她掙開弗雷德的手，“你們做事究竟有沒有想過後果！”

安吉利娜怒火衝天地離開了。

我這才敢深深吸氣，滿腔懊惱。

“我們比她更不願意被禁賽。”哈利陰沉地說，“現在這倒成了我們的錯。”

赫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們，沒再說話。

鄧布利多離開的事將城堡里的焦躁氣氛推向新高峰。馬爾福為首的斯萊特林們整天在走廊里趾高氣揚地閑晃，作為調查行動組的成員，他們由烏姆里奇親自挑選，可以行使各種權利，包括隨便扣分。

另外三個學院對這種情況極其不滿，就連向來遵循免戰協議的校刊編輯部內，都險些因此爆發嚴重衝突。雙胞胎對眼下的狀況十分關切，多次暗示他們要捅婁子。

“我們很想拉上你們，親愛的合伙人。”弗雷德眉飛色舞，“但考慮到你們尚未完成的學業——”

“你們倆也沒完成學業！”赫敏搶白，“你們的終極巫師考試怎麼辦呢？”

“那可不算什麼。”喬治眨眨眼，“等着瞧吧。”

第二天，我們正在禮堂吃午飯，城堡中忽然響起恐怖的轟鳴，大家四下逃竄，尖叫聲在禮堂和走廊中回蕩。

“弗雷德和喬治呢？”羅恩左右張望，“他們做了什麼？準是他們——”

“伊萊恩，你去哪裏？！”赫敏想拽住我，但一道焰火直衝而來，分開了我們。

我一路向上跑，發現低樓層走廊里的煙火已經躥到了別的樓層，整座城堡都充滿飛舞的火龍和巨大的煙花滾輪，牆壁不時震動，可怕的爆炸聲似乎永不停歇。

七樓拐角處，兩撮火紅的頭髮向我走來。

“你們跑得倒挺快。”我抱起胳膊。

“天哪，這學期我第一次看見你笑。”弗雷德大驚小怪。

“燃放這些存貨實在太值了！”喬治拍拍我的肩膀，“想親自試試嗎？我們還留了一小堆……”

我點燃了他捧過來的煙花，煙火棍立刻呼嘯着飛進走廊，把氣急敗壞正要跑過來的費爾奇嚇得哇哇大叫，瘋狂地跑下了樓梯。

那支煙火棍當即在牆上寫起罵人話，詞彙之豐富令人讚歎。

“底稿是李·喬丹寫的吧。”我饒有興緻地看它轉換陣地，在另一面牆上龍飛鳳舞。

“消失咒會讓它們成倍增長！”弗雷德滿臉驕傲，“我懷疑烏姆里奇唯一能想到的辦法是放任它們搗亂。”

“真希望卡捷里寧同志也在這裏。”喬治說，“我們的事業就要揚帆起航了。”

他的預判完全正確，那天晚餐時分，訂單就開始源源不斷湧向格蘭芬多長桌，大家似乎都樂於看到烏姆里奇疲於奔命。結果她當上校長的頭幾天，都在城堡里跑來跑去，嘗試消除煙花。

一派歡騰中，只有哈利悶悶不樂。他說自己不再需要上大腦封閉術課了，還對我們的追問避而不答。但苦中作樂很快結束，笑話店賣光了存貨，烏姆里奇挖空心思發佈各種教育令，學校的氣氛越來越讓人難以忍受。調查行動組已經把三個學院的分數扣得乾乾淨淨，並想盡辦法給大家找麻煩。

好在復活節假期很快來到，我毫無留戀地踏上列車，和亞伯一起回到利娜的公寓。但她最近很忙，於是我乾脆住進了格里莫廣場12號，亞伯則自己留在伊格頓。

“我們為什麼不去布朗普頓那棟房子呢？”羅恩一直惦記着西里斯位於富人區的豪宅，“或者西一區的隨便哪套公寓。布萊克在倫敦不是投資了很多地產嗎？”

“這棟房子最安全。”西里斯說，“我們擔心會有食死徒在那些地方盯梢，這裏麻瓜注意不到，對大家都安全。”

哈利總算在某天晚飯後鬆了口，坦白他之所以結束大腦封閉術，是因為看到了斯內普放在冥想盆里的記憶。

“……總而言之，他非常生氣。”哈利聳肩，“我知道這不應該，但當時我以為那會是關鍵情報，關於神秘事務司的房間……”

“……而你居然現在才告訴我這些。”西里斯皺眉，嚴肅得讓人害怕，“你不應該再做那些夢了，哈利。練習必須儘快進行。”

當天晚上，他就神奇地找來了一個高高大大、聲音沙啞的女巫，讓她繼續教哈利大腦封閉術。

“好好學。”西里斯叮囑，“聘請薩珥女士的費用是每小時六十加隆。你真的不該氣走斯內普。”

他身後，哈利翻了翻眼睛：“他自己不是也整天‘鼻涕精’地喊來喊去。”

、

我們寫作業之餘的時間都花在繼續清潔布萊克老宅上。

這棟房子在幾十年中積累的灰塵和黴菌之多，令人驚嘆，並且滋生出各種令人不快的生靈，比如狐媚子和斑地芒。清掃工作總的來說挺順利，唯一要注意的是偶爾會尖叫着冒出來的克利切。在這個家養小精靈眼中，宅子裏的一切都是珍寶，任何想丟棄物件的行為都罪大惡極。我不想跟蒼老的精靈爭論，也不打算像西里斯那樣當著它的面把雜物扔進垃圾堆，於是選擇把破爛窗帘布之類的東西堆進樓下的儲物間。

假期倒數第三天下午，我收拾出一堆豁了口的瓷器，照例走進儲物間，卻發現裏面塞得滿滿當當，只好上樓，打算找個廢棄的空房間暫時放進去。哈利和羅恩的卧室旁邊那間似乎總沒人用，我擰開花紋繁複的把手，剛進門就打了個噴嚏。

灰塵厚重得彷彿正從空中簌簌落下，我掩住口鼻，魔杖一揮，那堆瓷器就輕盈落在桌上。我正要離開，華麗四柱床邊的衣櫃中發出一陣窸窣響動。仟韆仦哾

“伊萊恩？”赫敏敲敲門，一探頭就皺起眉，“這間還沒清理過吧？”

“對。柜子裏好像有什麼東西。”

她立刻舉起魔杖：“只要別是伏地蝠就行。說真的，什麼有害生物出現在這棟房子裏都不奇怪。”

“準備好……”我猛地拉開櫃門，就聽見她驚叫一聲。櫃中的東西跌落在塵埃里，重物撞擊地面，我咳嗽着去看，動作忽然僵住。

“滑稽滑稽！”赫敏魔杖指向那具軀體，大喊。

千百縷青煙消散在空中。

“他肯定沒事的。”她抱住我。

“……我知道。”我拍拍她的後背，“別擔心。”

“怎麼了？”羅恩從門后探頭，“剛才我聽見動靜……”

“博格特。”赫敏放開我，指了指敞開的衣櫃。

“哦。你們最好小心點，西里斯說這棟房子裏的傢具很多是真正的路易十四。”火紅頭髮退了出去。

赫敏離開后，我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視線總忍不住飄向那隻柜子。

為什麼好像還能聽見響動？

我再次打開衣櫃，用了好幾個除塵咒，在一堆破布底下摸出個銹跡斑斑的金屬罐，似乎裝着螺絲一類的東西，搖動起來叮叮噹噹。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中，我撬開罐子，從裏面倒出一串掛墜。吊墜做成小盒子的形狀，灰撲撲的，但十分精美，鑲嵌綠寶石的銀蛇生動得彷彿要活過來。

我順手將它揣進兜里，下樓打算問問西里斯。

他正跟赫敏、金妮和羅恩湊成一團，研究桌面上的某些東西。克利切在一旁忙忙碌碌，指揮一大堆臟盤子陸續跳進水槽。

“……看見潘西·帕金森的表情了嗎？她這樣真奇怪……”

“嘿，我要把這幾張再沖三份，送給帕瓦蒂和拉文德……”

“看這個！其實我一直覺得他跟伊萊恩站在一起挺般配……”

“確實挺登對的。”西里斯評價，“我尤其喜歡這張——嗷！”

赫敏抬眼看到我，神色一滯，胳膊肘用力搗了他一下。

“沒關係。”我稍微瞥了眼她們手忙腳亂試圖收起來的相片，心下瞭然，“不用藏了，我不介意。”

“咳，那隻衣櫃怎麼樣了？”羅恩緊張地問，迅速將照片攏成一疊。

“完好無損。”我在金妮身邊坐下，掏出口袋裏的掛墜盒，“西里斯，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我在樓上的衣櫃裏找到的。它好像很不尋常。”

“嗯？”他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揮手，“你儘管拿去研究，這房子裏只有一大堆破爛。”

“放下！”尖叫聲中，一陣帶着肥皂泡的旋風刮過，蒼老的小精靈高高舉起細長的手指，渾濁的巨大眼睛瞪着我，“把它放下！”

我嚇了一跳，把掛墜盒輕輕放到餐桌上。

“克利切，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閉嘴，克利切。永遠別再對這屋子裏的任何客人這樣說話。”西里斯冷冷地說。

我嘆氣：“西里斯，別這樣。我需要知道這個吊墜為什麼重要——”

他看了我片刻，聳聳肩：“如果你堅持……克利切，把你知道的都告訴這位小姐。”

小精靈眼神怨恨，不情不願地開口。

“……這是雷古勒斯少爺的遺物。”

我立刻想起布萊克族譜上的某幅小像。那個人逝世於十六年前。

西里斯臉上浮現起古怪的神情，譏諷又僵硬。

“說下去。一點細節都別漏掉。”他命令道。

小精靈神色怨毒，但只能接着往下說。我們目瞪口呆地聽着雷古勒斯怎樣偷走黑魔王的寶物，又怎樣囑咐小精靈先回來。

克利切越說越激動，跪在餐廳地板上泣不成聲。

“……雷古勒斯少爺犧牲了自己……留下的只有掛墜盒……壞克利切……笨克利切……這麼多年，克利切都不敢告訴女主人……”

我悄悄看了一眼西里斯。

黑髮男巫死死盯着地上蜷成一團的家養小精靈，眼眶泛紅，臉上帶着我從沒見過的陰沉神色。

我心中嘆了口氣，求助地望向赫敏。

假如我知道克利切會說出這樣的故事，當時就不會碰這個掛墜盒了。

“……我們樓上還有很多行李沒收拾。”她看懂了我的眼神，突兀開口，“伊萊恩，走吧。”

羅恩和金妮喃喃着她們也要來幫忙，趕緊跟我們一起退出房間，留下面色鐵青的西里斯。桌上的掛墜盒在燭火下發出黯淡的光芒。

走上樓梯時，還能聽見小精靈的嚎啕大哭從廚房傳來。

“你沒事吧？”

羅恩和金妮回房間后，赫敏轉過身，輕輕握住我的手。

我搖搖頭，努力咽下喉頭剛才就梗着的硬塊。

“我們必須阻止伏地魔，赫敏。他造成了太多悲劇。”

她握緊我的手：“不管你想做什麼，都得先保護好自己。”

“西里斯會沒事嗎？”

“會的。”她語調篤定，“為了雷古勒斯，他也會的。”

、

第二天早餐時，西里斯把掛墜盒交給我。

“為什麼？”我望着桌上的掛墜盒，沒有動，“你應該留着它……”

“我們應該先把它交給鄧布利多。”赫敏說，“這是伏地魔的私人物品，他設置了那麼複雜的魔法來保護它，誰知道上面有什麼黑魔法——”

“克利切拿着它好多年了，沒出什麼事。我想它只是非常珍貴。”西里斯凝視着那個小盒子，神色莫測，“誰也不知道鄧布利多現在去哪兒了，穆迪那群人也忙得不見蹤影，大概又去執行什麼任務了。它在你手上會很安全。而且你不是想研究它嗎？拿着吧。”

我猶豫片刻，最終在赫敏不贊同的目光中，伸手拿起掛墜盒，將它戴在脖子上。

“謝謝你。”我望向西里斯，“我會好好保管的。等謎團解開，我就把它還給你。”

他聳聳肩，英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我只希望它會派上用場。假如它能幫助我們打敗伏地魔……”

他的聲音哽住了。

我和赫敏震驚地對望，從彼此眼中看到無措和尷尬。

黑髮男巫靜靜把臉埋進手心，半晌才抬起頭。

“……沒事。”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抱歉，我忽然想起來中午還有個投資人會議……晚上見。”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頭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