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章 彈幕追蹤
說起來這也是一件十分不可思的事情,我的面前坐着的是來自世界各地的數千名來賓,他們坐在這碩大的劇院裏,正在聆聽着我逼逼叨叨。
“歡迎大家來聽我的脫口秀,身為一名小小的私家偵探,能夠站在這樣大的舞台給大家講述自己的故事,是一件十分幸運且榮幸的事情。”
客套話說完,台下已經是掌聲雷動,如果我猜的沒錯,我在泰晤士河裏放養的烏龜們也全部正在為我喝彩。說來話不長,為什麼我會把巴西龜放到舉世聞名的泰晤士河裏,因為我覺得我和它們沒什麼兩樣,都生活在自己完全不適應的環境裏。
“在偵破上一個案件后,我本來就打算金盆洗手,直接不幹了,但是沒想到出現了令我更加興奮的對手,據我調查,這些年來至少有十五件左右的懸案與他有關。”
說到這裏,雖然我是個近視眼,但是很明顯的可以感受到面前的觀眾們都瞪大了眼睛,其中不乏一部分是為了來套料的記者。他們身上那種八卦的氣味隔着老遠我都能聞到,我討厭這些靠着別人的人生虛張聲勢來牟利的人們。
“我是個文化程度並不高的人,學歷也是買的,大言不慚的講,在座的各位很少會有比我學歷還低的。我來自中國,在那個還有三本的年代裏,我就是那些高考落榜的典型代表,學習不好,還沒得錢。”
我聽到坐在大約第八排座位的一位女士手機鈴聲響了,老實講,我的肉眼根本無法辨別坐在那一排的人的性別,但是她身上那種在哈羅德百貨一層徘徊過至少兩個小時的氣味讓我能夠察覺,她的今天並沒有愉快的購物經歷。更慘的是什麼呢,此時的她,一定是被丈夫催着趕快回家,踩着一雙專門見情人的JC高跟鞋,想來是“情場慣犯”了。
“偉大的柯南道爾先生是我的精神導師,當我的人生正一籌莫展之時,我看到了他寫的那本短篇探案集,名字我確實是忘記了。”
台下突然間的鬨笑讓我至今未理解大英帝國的笑點,也許是我的口音夾雜着濃厚的中式腔調,在吐出其中幾個單詞的時候會讓他們產生誤解。
“咳咳,我至今依稀的記得在我高中一年級的時候。”
2013年,這一年其實是發生了不少讓我蛋疼的事情,排頭的就是我偷偷表白我們學校的校花,然後被全校通告批評的故事。都什麼年代了,還有早戀這一說。
那年的B站剛剛興起,起初也就是大家眼中的漫畫網站而已,可彈幕確實是個新鮮玩意,我們的校花應該算是初代的短視頻創作者了,她每天的愛好就是上傳自己跳民族舞的視頻。她一定不知道,我是她的第一個粉絲,也就是這麼一關注,直接導致了我後悔終生的決定,若我沒有每天給她留彈幕的習慣,該多好啊。
那天是個星期天,學校依舊在補課,我們在酷暑難耐的天氣依舊保持着極低的學習熱情。
今天的化學課不是新來的實習大學生來給我代課,而是我們病癒歸來的班主任,所以說,今天一整天的矇混上課時間的計劃被徹底打亂了,恰巧不巧的是昨晚上剛收到女神今天會更新VLOG的消息,美好的一天,幻滅了。
班主任是化學老師,簡稱化學男,他對上課不聽講這件事簡直是深惡痛絕,當他走進班級大門口的那一瞬間,迎面而來的除了夏天燥熱的空氣,還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完犢子,今天我無法成為女神VLOG的第一條彈幕了。
好巧不巧的是在學期的第一次模擬測驗,我抄襲了同桌的試卷,剛好又蒙對了全部的選擇題,運氣加上吸取了全班第一的實力,順利成章的考取了有史以來最好的一次化學測試成績。前任化學課代錶轉學了,為了鼓勵大家的學習熱情,化學男就把我變成了新一任的化學課代表。
“楊二方,上來講台這裏,把之前我讓大家默寫的化學公式全部在黑板上明明白白的寫出來,做個表率。”
我的名字由來是出於父親的筆誤,除了二是形容傻×這個意思給我帶來的些許困擾之外,那是沒有一點副作用的。同學們在剛認識我的時候一定會面帶微笑,再後來直接稱呼我為二哥。那問題來了,父親給我起名的時候為什麼會出現筆誤呢?據說他是喝多了。
“看看,楊二方同學總是能記住如此多的化學公式,大家能不能多向他學習?怎麼覺悟就那麼低呢?我們班的化學成績就沒有離開過全年級墊底的水平。”
知道我是怎麼記住這麼多化學公式的嗎?學習是需要講究技巧的,把興趣愛好用在學習上准沒錯,比如,我經常會用一些化學公式打在女神VLOG的彈幕上,這樣既欣賞了女神美麗的倩影又可以順便記住當天學習的內容。還有一種更美妙的可能,就是在女神發現是我這麼做之後,對我心生愛意。呸,甭做夢了。
手機在荷包里震了起來,此時的我身後正是對着全班人怒目而視的化學男。在寂靜一片的教室里,嗡嗡嗡的震動聲響顯得格外明顯。
我即將死翹翹了,就連握着粉筆的手都在顫抖,直接把粉筆按碎在了黑板上。我不敢回頭,因為我大概能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一連串事情。
“楊二方同學,下了課請到我的辦公室里來。”
這個請字就更可怕了,化學男竟然對我用了敬語,而不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我僵在了原地,在沒有任何心理建設之時,人往往會變得身體不受精神操控。
“好的,老師。”
我答應的也乾脆,在緩過來后回過身望向講台下的同學們,每個人都是陰沉着臉。原因不難猜,我寫在黑板上的化學公式,全都寫錯了。
“二方,上次的考試我不在,聽說你又考了全班第一?真的是越來越上進了。”
說起上一次考試,那根本就不叫做考試,實習代課的大學生老師被我們氣走了,她是氣的直接打車走了,並沒有通知校方,第二天也告假沒來上課。
“這樣吧,班長也讓你來當,記得跟黃莉說一聲,你親口跟她說,我讓你來當新一任的班長。”
跟在化學男的身後,一步一步走向他的辦公室,這種感覺和路易十幾被推向斷頭台當時大體是差不太多的吧。我畏畏縮縮低着頭,不敢直視前方和腳下的路。
“老師,我把手機給您吧,剛才真的忘記關靜音了。”
化學男停下腳步,轉過身,他笑了。
“哦!我不該帶手機來上學,我該死!”
喊出這句話時,我甚至閉緊了雙眼,因為我見過化學男曾經差點一巴掌把隔壁班調皮的孩子打到七竅流血。
“二方,你不必驚慌,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會限制你帶手機來上學了。”
手機再次接二連三的震動,我已經忘卻剛才壓迫神經的緊張感。我站在原地,見化學男已經從容的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方才從荷包里掏出了手機。
原來是自己給女神留下的每一條彈幕都被陌生人給點贊了。
“這是什麼騷操作?”
可惜的是,彈幕上並不能看到是誰給我點的贊,只能看到單條彈幕的總體點贊量。化學男從辦公書門口探出頭,再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趕緊進去他的辦公室。我邁起步子,如同機械人一般衝進了他的辦公室。
“二方,請坐,隨便坐吧。”
我左顧右盼不知如何是好,畏畏縮縮的在離自己最近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張老師,您找我來什麼事情?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您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我只是會偶爾欺負語文老師,畢竟她長得那麼可愛。”
我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也很清晰的能夠感覺到,化學男並不在意我說什麼。
“這次前往新加坡的化學競賽,我和我們化學教務處的人商量后決定,派你出戰!”
我徹底懵逼了,這都是什麼小說劇情?我一個學習成績普通,人際關係普通,經常偷懶從不勤奮,並且連長相也平平無奇的人代表學校出征這麼重要的競賽真的合適嗎?
“好的,我會努力不讓大家失望的。”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我的胸腔里有種說不出的窒息感,說不定是夢呢?扇自己兩巴掌就能好的。於是我揮起手準備朝着自己的臉上來兩下子,不料正撞見了那個日日夜夜都期待的人,以及,我無法面的人,兩個女孩子正挽着手歡快的下着樓梯。
“黃班長,我有話要對你說。”
我徑直走到了兩個女孩子面前,我的眼神盡量躲過了女神,直直的望着黃莉。
“張老師說,讓我當班長,不讓你當了。”
黃莉露出一副“抱歉,我沒有聽錯吧”的表情。
“誰給你的勇氣讓你這樣瞎扯的?二哥?”
身為二哥,我二話沒說,轉身就走,留給了她們倆一個帥氣瀟洒的背影。但是我確認我聽到黃莉在我身後小聲嘀咕了一個詞,傻逼。女神可能是被我逗笑了吧,我轉過身偷瞄她時,她正捂着嘴,不知道在和黃莉講些什麼。對於她們倆來說,可能剛才只是一番毫無營養的對話,可是我卻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從化學男的辦公室里出來,心情是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起。
“媽的,你趕緊到男廁來,我有事情向你交代。”
我在學校無人可以看到的操場角落給我的死黨打了這一出電話,他是我唯一可以吐露心聲的對象,即便他是我們全年級的倒數第一名。認識他后我才明白一個道理,上帝如果把一個人的一扇窗關的緊緊的,那一定會把另一扇窗敞開到陽光明媚。
“二哥,你喝什麼味道的奶茶?老樣子?”
在我的心裏,這位死黨簡直就是情商屆的楷模,見我時從不空手,不管是上課或者下課,再或者是在校外。他一定會帶點什麼,最大的禮物甚至是任天堂剛出的新款遊戲機。
“還是老樣子,西瓜汁,不加冰。”
學校操場邊有一座廢棄倉庫,常年無人問津,於是這裏便順理成章的被我們倆當作了每日小憩的窩點,我經常喜歡在語文課的時候打報告說要去洗手間,一去便是到了下課鈴聲響。死黨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有異曲同工之妙,他叫李出山,老師們經常嘲笑他的名字,甚至多過我。說他學習好就不用出山了,直接出鬼了!
“話說,-今天的西瓜汁太甜了,是你故意的嗎?”
我沒有直視出山,一邊喝一邊搖晃着奶茶杯。
“明明是你太敏感了,每天的奶茶,有哪次不一樣了。
西瓜汁是我保持了近一年的習慣,原因很簡單,我的女神每天都喝一杯,為了儘可能的製造邂逅的機會的,我跟着也照做,不料有一天起,女神就再也不喝西瓜汁了。我卻為了她而合上了癮,死黨幫我買西瓜汁也成了他必不可少的日常。
“你把錢給我結一下吧,這個季度的西瓜汁的錢你還沒有給我呢。”
我沿用了上一個季度的回復。
“賒着,下個季度再還。”
老實講,我也是真的沒錢,父親在外地打工,媽媽改嫁后就再也沒有理過我。平時也就是靠幾個親戚拼單給我湊點生活費,只有八百八十八塊,多一份沒有。幾年前還是八百塊呢,只因為我說八八八三個字吉利,於是乎正中了愛打麻將的他們的下懷,畢竟賭徒皆迷信,這道理人盡皆知。
“二哥,你來看,這是什麼?”
我正準備最後一大口喝乾最後一點西瓜汁,前去倉庫里亂扔垃圾的出山突然招呼我過去。
“啥啊?大驚小怪的。”
倉庫里的光線不好,我慢慢摸着黑走了過去。
“看來有的人真的犯事了。”
出山從地上撿起來了一個透明的膠狀物體,我雖說還沒用過這玩意,但是電視廣告什麼的都少看,我一眼就能夠認出。
“好傢夥,出山,你說這會是誰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