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姑娘你這是不對的
她現在說起話來,已經亂了分寸。
只聽付紅梅呢喃道,“然後...就是整理運動了...”
迷迷糊糊之中,鄭補雙似乎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穿着一身嶄新的中山裝,胸前掛着一朵大紅花,似乎正在和某個姑娘舉行婚禮。
等到進了洞房,自己伸手準備去解開對方的一身大紅裙子。
那個姑娘柔柔拍開鄭補雙的手:“往哪伸呢?先揭開蓋頭呀...討厭!”
鄭補雙嘿嘿直笑:“我這不是想掀蓋頭嘛。”
揭開新娘的蓋頭...
鄭補雙眼前,赫然出現一雙超大的眼睛!
毛多肉少,鼻子翹的老高。
仔細一看,對方卻是一匹產自南美洲的羊什麼駝!
只見它拿出一頂、用綠草編織而成的帽子。
穩穩的戴到自己的頭頂,“與我結下了深厚戰鬥友誼的、親愛的鄭補雙同志....你把它帶好了,一輩子都別摘下來...好嗎?
這可是我用青青大草原採擷而來的綠草,為你精心編織的專用帽子...你是不是很喜歡呀?”
喜歡?
喜歡的不得了...喜歡的巴不得的噴你個滿臉滿臉!
啊呸!!
“噗——”
等到一個小時之後,
鄭補雙忙活完畢,正準備起身。
空間裏,卻響起“叮”的一聲:
【叮,今日宿主出勤又出力,獎勵工分值200。工分總額410】
【叮,今日宿主出工總時長39分鐘,獎勵年代經驗值200。經驗值總額410】
鄭補雙暗自竊喜:原來自己只要幹了這事兒,那才是屬於真正的出工又出力?
所以空間給自己的獎勵,也越多?
有點意思!
看來自己以後,也得當一隻勤勞的小蜜蜂才行。
穿好厚厚的棉襖棉褲,鄭補雙毫不猶豫的告辭而去。
身後,
傳來付紅梅的低聲咕囔。
隨後,
只聽付紅梅的聲音,陡然拔高八度:“鄭補雙,你這是故意的?!你...你不是人!!!”
不是人?
鄭補雙對此很不服氣:
瞧這話說的!
咱畜牧站有明文規定:職工下鄉去配種,就得收費。
這是原則...
付紅梅同志呀,你這樣無端指責一位堅持原則的好同志。
那是不對的!
————————
62年的冬天,很冷。
尤其是在巴蜀省、榮威縣紅星公社這種沒有暖氣、也沒有火炕的地方。
屋裏屋外的溫度,都一樣。
同樣的陰冷、一樣的潮濕。
那種寒意徹骨的滋味兒,讓人實在是難熬。
“叮鈴鈴——”
床頭上的鬧鐘響起,
如同供銷社門口,纏着娘要買糖果吃的小孩兒...就那麼不管不顧的撒潑打滾。
吵鬧的讓人心煩。
蜷縮在被窩裏的鄭補雙,伸手摸索着、然後把鬧鐘扯下床頭。
每天5:00鍾,
自己必須得起床幹活,這是由不得鄭補雙選擇的事情。
躺在被窩裏。
鄭補雙稍稍愜意的感受着被窩裏那一點點,僅有的溫熱。
然後就得努力醒醒神,開始準備起床穿衣服了。
在這個寒冷的冬天,
早上要想鑽出被窩,
是一件需要極大的勇氣的壯舉。
這些職工宿舍里,連個玻璃窗戶都捨不得裝,全是用兩扇木板湊合著。
害得屋子裏黑漆漆的,沒一絲絲光線。
鄭補雙摸着黑,穿上厚厚的棉襖、棉褲,半新舊的布鞋...沒穿襪子。
自己的襪子,早就爛的穿不成了。
但是因為家裏的經濟,並不寬裕。所以沒有襪子可穿的鄭補雙,也沒和自己的娘提過這件事情。
熬着吧!
誰不是在熬着過日子呢?
在這個時期,大傢伙的日子過得都不容易。
而鄭補雙的家裏,在公社裏面倒還算得上是比上不足、比下綽綽有餘的。
自己的爸,好歹還是供銷社的倉庫保管員。自己的哥鄭補一,也在公社“木器服務社”里上班。
而鄭補雙自己,則在畜牧站當獸醫。
自己家裏面,
有爺爺、爸媽、哥哥嫂嫂,還有自己和小妹妹。
一家七口,三個人拿工資。
所以這一世自己這個新家,像蓋房子這種巨款,是拿不出來的。
但溫飽,還是能勉強維持。
穿好衣服,
鄭補雙在黑暗之中,憑藉著自己的記憶,從桌子上摸起一盒火柴。
“呲——”
一股硝煙冒出,火柴被擦着。
鄭補雙打開馬燈上面的、那個玻璃罩子,然後將火柴棍伸進去,把裏面的燈芯點着。
馬燈亮起,漆黑寒冷的屋子裏,頓時增添了一分暖意。
鄭補雙把燈芯擰小一點,這樣可以節省煤油。
這一盞馬燈,是屬於公社畜牧站,用辦公經費配備的。
畜牧站一個月,只給鄭補雙報銷9毛5分錢。
——也不知道是誰,制定出來的這種補貼額度!
哪怕再加個5分錢,湊個1塊錢整...也好啊。
由於補貼的燃料會很少,要是煤油用的多了,就得自己掏錢貼補進去...
今天之所以起這麼早,
主要就是因為鄭補雙,需要從畜牧站豬圈裏的、那頭進口荷蘭公豬身上,取出一點點精華液來。
此時的天光未明。
鄭補雙的老爸老媽、哥哥妹妹們,都還沒有起床。
外面的天氣,實在是太冷了!
他們起來也沒什麼事情可做,只會平白浪費身上的熱量。
不划算...
提着馬燈,鄭補雙來到豬圈。
圈裏的那頭公豬,早就急不可耐的、在鐵門後面轉圈了。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極其濃烈的荷爾蒙味道...
比昨天晚上,
自己抱着付紅梅的那股味道,還要強烈無數倍。
鄭補雙放下馬燈,
費力的把放在屋檐下角落中,一張繃著母豬皮的長凳拖了過來。
然後鄭補雙又拿出一個專用的搪瓷缸子,用紗布蒙住搪瓷缸的口子,仔細捆綁好之後。
鄭補雙這才打開豬圈門,把那頭足足有500多斤的種豬,給放了出來。
別小看了這頭豬。
上級不惜動用寶貴的外匯,才萬里迢迢的、從歐洲把這頭種豬進口回來。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在紅星公社所有的單位里。
這頭豬都算的上是、極其精貴的公家財產了。
它比農機站的那輛,“東方紅”牌拖拉機還值錢;
比供銷社土特產門市裏面,所有的商品加起來,都還要金貴!
公豬剛剛一衝出豬圈,便猴急猴急的、直往那張繃著母豬皮的凳子上爬。
而鄭補雙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幫助這頭精力旺盛的種豬,進行例行排泄...
這個工作,
除了味道不太好聞之外,其實也算不上辛苦。
“吭哧吭哧”的大公豬,它還沒嫌累呢!
自己只不過是讓它,往搪瓷缸里排泄而已...整個過程和牧民們,用單手擠奶差不多。
沒啥大不了的...
等到公豬忙活完,鄭補雙將它趕回豬圈之後,便提着馬燈、拿着搪瓷缸子。
徑直來到畜牧站的工作間,進行液體稀釋。
往公豬種子裏面,摻入一定比例的蒸餾水,這人工授睛的工藝流程要求。
可不是鄭補雙造假什麼的...
忙活完這一切,此時大致已經到了7:30左右了。
鄭補雙走出操作室,
卻出乎意料的、遠遠看見畜牧站站長走了過來。
鄭補雙趕緊揮手致敬,“喲,領導,您親自來指導工作了?”
既然領導過來了,當然得自己先開口打招呼。
這就叫眼色!
“哈哈哈,小鄭同志,你這麼早就起來工作了?”
站長笑吟吟問,“沒吃早飯吧?走,我請你去吃館子。”
領導請自己吃飯?
鄭補雙心裏頓時一咯噔:唉!看來,今天自己又得破財了...
紅星公社,國營餐飲服務社。
它的大門左邊,寫着“飯香菜美,為廣大群眾提供服務”。
這一句話里,沒有“熱情”兩個字。
——人人平等,不興誰伺候誰。
右邊則是“先付后取,替公家節約每一粒糧”。
而這句話裏面,則沒私人什麼事兒。
呵...
今天餐飲服務社的早餐供應品種,還是那老幾樣:6分錢一根的油條,另外需要1兩細糧票。
5分錢一個的槽頭肉白菜包子,同樣是1兩細糧票。
3分錢一個的白面饅頭,細糧票依舊還是1兩。
這種饅頭裏面加了糖精,
吃起來甜甜的,味道倒還不錯。
如果顧客嫌這些東西太貴的話,還有2分錢一個的雜麵饅頭。
這個需要粗糧票1兩。
在這個時期,
到國營的飯店裏去吃飯,是先要到櫃枱上交錢、交糧票的...別指望服務員會伺候誰!
她不動輒甩臉子,都已經是艷陽天了。
鄭補雙走到高高的櫃枱前,正準備掏錢付賬。
身後卻傳來站長的聲音,“小鄭啊,不用忙活了。顧胖子那裏,我已經給過他糧票、現金了。你只管吃,甭管付賬這些事情。”
櫃枱後面,
那位整個紅星公社,都難得一見的顧胖子嘿嘿一笑,“小鄭,你龜兒子的,-混的可以嘛。都快到四九城裏去上班了!”
說著,
顧胖子朝鄭補雙豎起大拇指,“別人那是牛比,你是真牛皮呀!”
鄭補雙嘿嘿一笑,“少扯那些。你讓炸油條的傢伙,把油條給我整粗兒,比啥都強...”
整個紅星公社裏,吃公家飯的人就那麼多。
彼此之間都能認識。
飯桌上,
站長一邊啃油條,一邊漫不經心的遞給鄭補雙一張紙條:“這是供銷社副食品門市上,今天的豆腐票。你拿去買點豆腐回家,孝敬孝敬你爺爺吧。”
豆腐票,比較難得。
像自己這種在職城鎮職工,一個月也才發2斤豆腐票。
要是遇到生產隊的社員們,他們一年到頭,都得不到一張豆腐票...
雖說理論上,
社員們可以用生產隊分給他們的黃豆,自己做豆腐。
但其實生產的驢,一年也就只能休息個幾天。
平常生產隊的社員們,天剛蒙蒙亮就得到地里去上工。
太陽落山了才能回家。
哪有時間去做豆腐?
而且,社員們多半也沒那推磨的力氣。
——天天只能吃個半飽,哪還有力氣去推石磨?
鄭補雙拿起桌子上的豆腐票,不禁有點吃驚:6斤豆腐?!
抬起頭,鄭補雙滿臉疑惑的看着自家的領導。
心裏面不禁直打鼓:今天一大早,站長大人...他這是抽哪門子瘋?!
該不是黃鼠狼,找公雞談聊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