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貧窮但並不苦
目前自己這個家,
之所以能夠佔據着畜牧站里,足足7間房來暫時居住。
那是因為紅星公社,這個畜牧站佔地很寬,蓋的房子也挺多的。
但畜牧站里的職工,總共才5個人;而且其中有3個人,他們平時都回家去住。
紅星公社畜牧站里,
職工宿舍之所以這麼多,那是因為當初上級給畜牧站,撥款蓋房的時候。
當時畜牧站的站長,本着“公社撥的款,花起來要大膽”的心態...
不是!
應該是當時畜牧站的領導,是考慮到以後紅星公社的畜牧事業,必將大有作為。
畜牧站長這位認真負責的幹部,本着“前瞻性蓋房”的科學態度。
所以才把職工宿舍,最終給蓋成了一個大大的院子。
畜牧站職工少、房子多,因此誰佔了就是誰的窩...
反正房子姓公,誰也別啰嗦。
等到鄭補雙洗漱完畢,來到那間專用來吃飯的屋子。
這個房間不大,此時已經圍着飯桌坐滿了人。
自己這一世的爺爺、爹和娘,哥哥嫂嫂,還有一個12歲的妹妹,此時已經全都到齊了。
在鄭補雙的家裏,有個規矩:但凡家裏還有一個人沒到場,大家就不能開飯。
“二哥,你總算回來了。”
妹妹鄭婷竹,一看見鄭補雙進來,便喜笑顏開的笑道,“快來吃飯。咯咯咯,今天晚上媽大方了一回,居然用油渣燉茄子吃呢。
你要是再晚一點來的話,那裏面的豬油可就凝住了...沒法吃。”
鄭補雙伸長了脖子,藉助昏暗的煤油燈光看了看。
然後咧嘴笑道,“我還以為媽放了多少油渣呢!總共就這10幾塊、才指甲蓋大小的油渣,怎麼可能凝住呢?”
妹妹鄭婷竹噘嘴,“10多塊油渣,已經不少了!反正油渣得趁熱吃,那才叫一個香哩。”
鄭補雙一家七口,晚上就只吃一盆燒茄子,另外還有一盤自家做的泡菜。
而且這個茄子,還是鄭補雙的母親和嫂子,她們在單位院子的邊上自個兒種的。
用的肥料,是畜牧站豬圈裏的豬糞。
所以不用掏1分錢。
“都來齊了?那就吃飯吧。”
鄭補雙的爸不善言語,只聽他開口道,“補雙,給你爺爺倒酒。”
“哦。”鄭補雙應了一聲。
然後從靠牆的木柜上,那個小酒罈里用酒提子,給自家爺爺打了一提苞谷酒。
隨後鄭補雙坐下,把酒杯放在爺爺面前。
自家的爺爺,在舊社會是個鈴醫。
也就是那種背着藥箱,成天去十里八鄉搖着鈴鐺、替鄉親們看病的游醫。
據說他老人家打出的招牌,是主治不孕不育,兼治各自疑難雜症。
只是自家爺爺的醫術,到底怎麼樣?
這...不能問!
一旦捅破了,讓人怪難為情的:
因為鄭補雙的哥哥和嫂嫂,他們已經結婚兩年多了,至今都還沒有一點懷孕的跡象...
自己的爺爺是民間大夫。
只是到了新社會之後,公社不允許私人參與經濟活動。
再加上爺爺年歲也大了,所以就一直閑賦在家,頤養天年。
爺爺每天晚上喜歡小抿幾口,那種最劣等的燒酒。
而他的下酒菜,就是顆鹹鴨蛋...
就這,
一顆小小的鹹鴨蛋,
自家爺爺都要分成兩天來佐酒。
鄭補雙一邊敲蛋殼,一邊開口道,“爺爺,等我發了工資,就給您買瓶好酒。”
爺爺笑道,“補雙啊,不用了。爺爺喝慣了這種便宜酒。可不敢喝好酒,由奢入簡難吶。
你還是把交給你娘,讓她錢攢起來吧!以後也好蓋房子、娶媳婦兒,爺爺還等着抱重孫子呢。”
一旁的嫂嫂聞言,臉微微一紅...
好在煤油燈光黑暗,看不出來。
鄭補雙替爺爺把蛋殼,敲開一個小小的窟窿。
好方便他用筷子從這個小孔里,把雞蛋挖出來吃。
敲鹹鴨蛋,
是有講究的:因為一顆鹹鴨蛋,鄭補雙的爺爺,他會分成兩天來吃。
所以不能把蛋殼上的窟窿,弄得太大。
要不然的話,裏面的蛋白、蛋黃就會發乾。
替自家爺爺剝完雞蛋。
鄭補雙從兜里掏出兩包煙,放在自己的母親面前,“媽,明天你把這兩盒煙,拿到小代銷店裏去賣掉吧。”
母親收下煙,
眼中滿是歡喜,“喲,這一次你下鄉去給母豬配種。人家竟然捨得給你‘紅梅’煙啊?
以前很多時候,那些生產隊給你的,都是‘春耕’牌香煙。嘖嘖嘖...這回好了,又能賣6毛6分錢了。”
代銷店裏一包“紅梅”牌香煙,賣的是3毛6。
因為所有的代銷店,都是供銷社的分支。
它們店裏的全部的商品,都是由供銷社來獨家供應的。
但在生產隊那些、小小的代銷店,裏面的負責人為了多賺點錢。
他們也會在私下裏,偷偷買外面的煙、錢紙蠟燭香這些東西。
然後摻在裏面賣...
鄭補雙每次下鄉,拿回來的煙都會交給母親。
然後母親會拿去,賣給那些生產隊裏的代銷店。
有人歡喜有人愁,鄭補雙的母親喜滋滋的收下煙。
但自家的大哥,他卻有點替弟弟擔憂...
鄭補雙的哥哥鄭補一,在紅星公社木器服務社裏,當一名小小的木匠。
大哥平時為人,一向老實。
當他見到鄭補雙,今天又摸出來兩包煙的時候。
鄭補一不由有些擔心。
只見他開口提醒自己的弟弟,“補雙啊,你這樣又吃又拿的,恐怕不太好吧?不要因小失大,把工作給搞丟了。”
鄭補雙搖搖頭,“放心吧哥,我要是不吃人家的便飯...那才是大麻煩哩!
不僅那些生產隊的隊長、會計們沒的吃;
就連我們畜牧站的同事,他們也得埋怨我,說我破壞規矩、斷人財路。”
鄭補雙的嫂子補一句,“弟弟說的對。仔細一想,真還是這個道理。”
鄭補雙母親開口道,“補一,你們木器服務社是公社企業。補雙在畜牧站,這是事業單位。
像這種單位,進去不容易;可要想下掉誰的工作,其實...更難。
你們兄弟倆各自單位的性質,它是不一樣的。放心吧,你弟弟做事情,向來都很穩重,不用擔心他的工作。”
勸解完老大鄭補一。
鄭補雙的母親扭頭問,“補雙,你今年都19歲了。你的婚事啊,是該提上議程了啊。
你就老老實實告訴媽,你和付紅梅的事情,發展的怎麼樣了?”
發展的怎麼樣了?
鄭補雙默默嘆口氣...
別問,一問就是戳心窩窩。
可能是人家嫌我沒房子、沒二八大杠自行車車,不想嫁給我唄...
說起這事兒,鄭補雙就來氣:
自己隔三差五的、去給四條腿的母豬配種。
至今沒遇到一隻會反對的。
沒成想,
換成兩條腿的...這事兒,它咋就不好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