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熔火與紅蓮
干生大廈附近，在廣場上避難的市民都注意到了西邊天空中的異象，烏雲像是漩渦那樣旋轉，但熾熱的光幾乎照透了烏雲，整朵雲像是燃燒了起來。
數分鐘以前，夏宇以一道火龍擊穿了十多米厚的天花板，拽着吉爾拉的肩膀向上方飛去。一直飛到雲層之上，吉爾拉掙開了他。兩人隔着雲海相對而立，雲潮在他們的腳下翻湧。
“我來終結你了，我親愛的姐姐，今晚過後，魔神將不再擁有永恆的生命。”夏宇借夏宇之口說道。
“我花了那麼多年才走到這一步，沒想到還是被對策局這幫人抓住了馬腳，但是這也並不妨礙我重新回到王座，可是這時候卻遇到了你！你應該早就死了！我不信！是誰復活了你？”吉爾拉歇斯底里地怒吼。
“你犯了錯誤，我們本沒有世仇，”夏宇或者阿蒙開口說，“但是你想要的毀滅的人里包括我的親人和朋友，一切想要毀滅世界的魔神，不論是自命的還是天生的，都是我的敵人，我會把你們逐一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吉爾拉忽然張嘴，這次卻不是發泄式的吼叫而是古奧莊嚴的吟唱，周圍的雲氣和火焰被她賦予了生命，分別化作一個火球和一團祥雲圍繞着她：“宙斯，普羅米修斯，給我上！”
名為宙斯的烏雲釋放出閃電，名為普羅米修斯的火球吐出赤炎，雷火兩種元素交織着激射向夏宇。
夏宇從背後的翅膀上抽出來兩把骨質的長刀，左手紅蓮落神，右手熔火破魔，兩柄刀都是制式嚴謹的太刀，周身披覆火焰。
夏宇一刀劈開了雷火元素組成的亂流，刀氣縱橫，一直延伸到吉爾拉的面前。
“看來最終還是要刀刀見血的白刃戰啊。”吉爾拉說，血色巨鐮再次在她手中成型。
敵人是什麼？斬開就是了！
兩個人影對沖而去，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在剎那間突破了音障。
對地面上的人來說，這場決戰只是天空中的陣陣雷霆，閃電一而再再而三地照亮烏雲的空隙，像是有閃光的龍在烏雲間穿梭。
而對於夏宇和吉爾拉來說，每一次撞擊都是血與火的交鋒，巨鐮不停切割雲層，被收割生命的雲層變得極度寒冷，緊接着又被夏宇手中的刀光加熱，在極高溫和極低溫之間反覆變換。前一秒還冰晶四溢下一秒冰雪就升華為雲氣，火焰燎着了半片天幕。
這就是魔神之間的戰鬥，拼盡每一寸武裝，連周圍的環境都被改寫。
有幾次他們掠過地面，在廣袤的樹林裏以超音速飛行，沿途的樹木枝葉全被掛斷，驚恐的鳥群四散飛去。
來增援的武裝直升機根本不敢靠近這個區域，高能粒子流包裹了這個區域，武裝直升機的控制系統也會受到影響。進入這個區域的直升飛機全都失去聯絡，莫名其妙地墜毀，跳傘后的飛行員眼裏出現了幻覺，靈視了古奧森嚴的太古魔神，全都失心瘋般坐在樹林裏喃喃自語。
濃密的烏雲忽然破碎，兩個身影如流星經天般碰撞在一起，火焰般的身影在前，血色的身影在後，兩人一前一後墜落到了東邊的山頂上。
他們還沒有觸及地面，一個強大的靈能已經被釋放，吉爾拉直接賦予了一座山峰生命，巨石組成的巨人站立起來，高達百米的巨人向上揮拳，夏宇從背後承受了這一擊，直接被打得倒飛出去，魔神的身體何其強韌，夏宇連續撞穿了三座山峰，緊接着他穩住身形，再次仗劍直面向著這邊降落的吉爾拉。
維持這樣的巨人也需要消耗大量的靈氣，吉爾拉緊接着收回了賦予巨石的生命，降落到夏宇身邊。
兩個人再次相對而立，都跌跌撞撞地退後，吸入大量的空氣，魔神的細胞在強迫身體的傷口高速癒合。兩人手中的兵刃都坑坑窪窪，不斷有指甲蓋般大小的金屬碎屑向下抖落。吉爾拉緩緩跪下，金色的鱗甲中，有數不清的裂痕在往外滲血。
勝負的天平已經失衡，是夏宇佔據了優勢。吉爾拉剛剛重鎚夏宇的一擊已經是強弩之末。
“你是這樣偉大的生物，我也是這樣偉大的生物，我們可以攜手奴役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又為什麼要彼此為敵呢？”吉爾拉大口喘息着，向著夏宇喊話。
“這個建議很慷慨，但是在我的記憶里你可不是這麼慷慨的女人啊。”阿蒙又短暫地控制了夏宇的嘴巴。
“那就別怪我無情了，我跟你拼了！”吉爾拉猛地瞪大眼睛，周圍的樹林忽然盡數乾枯，整片整片的樹木和蟲魚鳥獸都失去了生命力，吉爾拉手中握着一個血色的能量球，這是她剛剛汲取了萬物的壽命而形成的能量球，她咽下了能量球，身形再次暴漲數倍，鐮刀崩碎，曼妙的身體曲線也消失了，這一次是身高五十米的血色怪獸，之前和潘翰田戰鬥時所化身的血色怪獸只有區區五米，而這一次吉爾拉壓上了底牌，汲取了附近所有能夠汲取的能量，這個血色巨獸擁有真正的魔神之力。
“我當以此劍，終結所有魔神的血脈！”夏宇沉聲低吼。
“所羅門之隱，第二階段，‘抹除’，最大值放開。”夏宇念誦起森嚴的靈諭，一個巨大的空間靈能被釋放，籠罩了吉爾拉和夏宇的身形，這是一個方圓千米的巨大擂台，周圍是燃燒的火焰，便如阿鼻地獄般熊熊燃燒，這便是夏宇所獨有的終結魘魔的能力，在這個空間中的死亡，便是無可挽回的死亡，即便是強如魔神也無法例外。
他一手紅蓮落神，一手熔火破魔，劍上光焰流動，向著血色巨獸對沖而去，雙刀帶着赤紅色和熔金色的光輝，暴漲為十握的長刀。
落神破魔！
所見皆斬！
夏宇以自身為利刃，生生切開了吉爾拉周圍的血色領域。血色巨獸狂怒，嘶吼着狂奔，向著夏宇對沖而來，空氣暴震，夏宇和血色巨獸身後都拉出火色的音錐，勢均力敵地對沖。
雷鳴般的音爆席捲了整個空間，雙方以音速對撞，體重巨大的血色巨獸佔據了絕對優勢，夏宇被巨獸巨大的動能推着後退，一直撞到擂台邊緣的火焰里。
血色巨獸忽然跪倒，他並不是要向夏宇行禮，而是他的膝蓋被夏宇摧毀了。在剛剛對沖的時刻，夏宇手中的兩把長刀已經刺入了巨獸的前肢。
“逆罪之人，必遭審判！”冷漠的聲音從火焰中傳出。火焰之中走出了一個人影，夏宇或者說阿蒙鬼魅般騰空而起，雙手從骨翼中再拔出兩把長刀，兩把同樣制式的紅蓮落神和熔火破魔成型，這刀原本就只是從他身上抽下的一根骸骨，在所羅門之隱這個靈能的領域中，他的骨頭隨時可以長出來，只要他不倒下，就可以拔出源源不斷的新刀。
他對準巨獸的頭顱，左手力劈，切開顱骨，右手橫斬，劃破雙眼和鼻樑，十字型的傷口中血液熔岩般噴發。他背負雙刀沿着巨獸的脊背來到頭頂，雙刀插入巨獸的眼睛，徹底摧毀了他的視力。
“此劍之勢，愈斬愈烈！”夏宇如獵鷹般輕盈地飛掠在巨獸的背上，砍斷了巨獸的雙翼。一路向下摧毀了巨獸整個的神經。
“真悲哀啊，選擇了這種最暴力的戰鬥方式，但是以你目前成長期的魔神之力，根本無法駕馭這麼大的身體，不過是個活靶子罷了。”夏宇站在血色巨獸的背上，無悲也無喜。
他最後抽出了靠近心臟的一根肋骨，在他手中暴漲為十握的長劍，地獄的滅魂魔之噬，傳說中能夠吞噬魔神靈魂的劍，也是阿蒙能夠抹除魔神存在的神器，連靈魂都被吞噬了，復活當然也就無從談起。
吉爾拉的身影從血色巨獸中破體而出，夏宇手中的長劍洞穿了她的心臟，生命從這個魔神的體內急速的流逝，熱風吹起了她的長發，她輕盈的像是隨時會被風捲起。
“你真的會終結我們的歷史么？其實我已經活得很久了，也覺得有些累了。”吉爾拉吐出一口鮮血，雙手徒勞地握住了插在心口的噬魂劍上。
她的手臂忽然整個地乾癟下去，速度遠超過她吸食那些鳥獸的生命力時，血肉在一瞬間全都空了，皮膚皺縮起來貼着骨頭，最後連枯骨也乾裂和崩潰，一節節斷裂。
“我們之中，其實你才更像剝去生命的死神啊……”她留下最後這句話，整個人無聲地坍塌下去。劍鋒帶起憤怒地吟嘯，將吉爾拉的靈魂封印其中，而後整柄劍破碎了，吉爾拉的靈魂也永遠地留在了這個空間裏。
夏宇從漫長的殺意中轉醒，剛剛他的意志被阿蒙所影響，一直處於戰鬥的狂熱之中，這會兒他才終於回過神來。
阿蒙的意志消失了，他們又從所羅門之隱製造的空間中回到了現實世界，此刻他正和血色巨獸共處在一座山峰之上。
血色巨獸又昂起了頭，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
“不會吧，吉爾拉不是已經死了嗎？”夏宇捂着疼痛的胸口，剛剛一直拔骨頭，現在胸口和後背痛得想跳樓。
血色巨獸劇烈地咳嗽起來，然後開始嘔吐，他吐出了大灘的鮮血，其中還混着一個模糊的人影，那是個素白的人體——沈雲錦，吉爾拉藉助她的身體完成了復活，如今吉爾拉死去，她也失去了操縱生命的力量，失去力量的她被吉爾拉留下的巨獸吐了出來。
她自稱是吉爾拉的妻子，在漫長的數千年裏，他們彼此相伴，王在鐵鑄的搖籃中沉睡，旁邊守護着的安然矗立的親衛。
如今兩個人都死去了，只留下一隻巨獸的屍體和一個素白的人形屍體。
山中的遺迹開始崩潰了，從地下河引入的大水淹沒了地宮。
“不好，夏然他們還在地宮裏！”夏宇忽然想到這一點，他想靠阿蒙的翅膀飛到地宮入口，但是阿蒙不再有回應，似乎剛剛那場戰鬥已經耗盡了他的能量，現在他陷入了沉睡。
潘翰田和庄芸受了重傷，而夏然精神受到重創，三個人被困在吉爾拉用‘所羅門之隱’製造的空間裏出不去，沒法回到地面，於是選擇就地休養。
可是現在這個領域崩潰了，緊接着麻煩就來了。
發現吉爾拉的領域消失了，庄芸和潘翰田拖着夏然往從出口的方向走，可是地宮側面的石壁裂開了，水聲有如雷鳴，數十米高的水牆從天上壓下來，卷着白沫壓向她們的頭頂。
潘翰田是第一個恢復的人，他捂住昏迷的夏然的口鼻，逆着水流向上方游去。
庄芸跟在後面，險險避過水中夾雜的石頭，卻牽動了胸口的傷勢，她下意識地吐出了一口氣，緊接着就缺氧沉向了下方。
“庄芸……”黑暗裏她又聽見父親的聲音，尾音漸漸縹緲地遠去。
在她的腳下，黑暗的門洞開了，她無聲地陷了進去，封閉了一切的光影，只她一個人站在極深的地方。她變成了一個極小的孩子，因為走路摔倒了而嚎啕大哭，她的父親沖了上來，緊緊抱住她，喊着“痛痛飛啦，痛痛飛啦”，好像這麼喊着就真的不痛了一般。
真懷念啊，真想就這麼睡下去。
她真的被一個人抱住了，夏宇在最後一刻趕到了地宮下面，她因為失氧吐出透明的水泡，其後一雙唇角鋒利的嘴唇印在了她柔軟的紅唇上，勻了一口氧氣給她，視野重新清晰起來。
視野所見是個最近常見到的熟悉少年。
庄芸吃驚地看着面前這個少年的臉，這個少年真的如他們期望的那樣駕馭了阿蒙的力量，戰勝了看似不可戰勝的魔神，如今又回來救了她。
她想起在干生大廈所做的那個星座測試，上面說“需要注意的是愛情會不期而遇，單身的會以自己的節奏拉近心的距離，若是熱戀期的關係，則會有甜蜜一吻的可能性”。
雖然不是什麼熱戀，但是真的有人吻了她一下，也算是有些靈驗了。自己所遇見的這個神秘的少年，如今真的成長為值得信賴的夥伴了，或許自己也不應該再把他當作小孩子看了。
可是緊接着夏宇自己卻失氧了，原來他也受了很重的傷，黑色的血在水中瀰漫。
“除卻被阿蒙附身的狀態，-還是個需要照顧的孩子啦……”庄芸無奈地笑了笑，用盡最後的力量把夏宇拖出水面，幾個人在深井前劇烈的喘息。
“有人么？有人么？需要急救包！”潘翰田向著四周大吼。
“人在呢，人在呢！”王路飛和金卓東的小隊剛剛已根據定位趕到了現場，郭襄雲也催動起自己治癒系的靈能為眾人療傷。
受到重創又牽着夏然從水底趕上來的潘翰田傷勢最重，大家都圍着他忙前忙后，暫時沒人顧上夏宇和庄芸。
“剛剛在水裏有些冒犯了。”夏宇對庄芸說。
“你是在救我，那裏還顧得上冒犯不冒犯。”庄芸搖搖頭，潮濕的額發遮住了眼睛，夏宇看不清她的表情。
隨着治療，夏然也終於悠悠轉醒，看見哥哥完完整整地呆在自己身邊，驚喜地上前抱住了他，女孩無法說話，卻勝過千言萬語，夏宇輕輕撫摸她的面頰，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你沒事就好。”夏宇把她的頭抱在懷裏，有一滴眼淚從面頰上滑落。
片刻之後，所有人都鼓起掌來，潘翰田手下的新任王牌，夏宇一等搜查官，他面對魔神的時候面無表情，可是卻在聽說妹妹為自己緊張時流下了眼淚。
熊貓青舉起望遠鏡，望向山中遺迹的方向：“真是happending的大結局了。”
“對我們來說也是不錯的結局，真期待他加入我們的那一天。”旁邊的呂布也說。
他打開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他只說了一句話：“任務完成，生命魔神吉爾拉死亡，阿蒙倖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