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陌生人
這天晚上,有點冷。
梧桐拖着沉重步伐走出巷子,滿是泥濘的小路被整潔的青磚取代。巷子深且長,小路狹小,僅容幾人行走。兩邊殘破的木門悄悄閃過,城內許多作手藝的或者是賣小食的都住在這。
巷子口往前就是大街,天色很晚,連那些給賭徒和醉鬼擺攤的小販都已回家,他們也許已躺在溫暖的被窩裏,用睡覺掩蓋一天的疲憊,為第二天的勞作積攢力氣。
月亮出來了,冷冷的,懸挂在高遠的天空,傾瀉下銀白的光。街上殘雪映照更亮。
街上沒有多少雪,其實京城一年到頭也不會怎麼下雪,這裏的冬季僅僅是經歷兩三場淅淅瀝瀝不知是雪還是雨的晚上、然後零零星星響上幾聲爆竹,然後在門口貼上不怎麼嚴格的對聯,若是有孩子路過,便給幾個壓歲錢,接着在孩童倉促應付的吉利話里度過又一個寡淡的春節,總之這一年就這樣過去。
然後就是春天。
梧桐像往常一樣早早到了戲班,其實也不算早了,旭日高懸,戲樓里仍是陰冷,門口聚集着幾個偷懶的小工,看見梧桐來了便裝作很忙的樣子胡亂打掃,二樓里有一人在高聲交談,他在樓下又聽不清,一個樣貌英俊的小工遞給他昨日賺到的錢。那個小工叫小武,是梧桐特意挑出來侍候他的,梧桐有時侯不在樓里,小武便替他管理戲樓.
梧桐就是戲樓的老闆,又是京城有名的戲子。
戲樓分兩層.樓下是戲子們唱戲雜耍的地方,樓上是雅間。也有不少戲子在閣子裏休息。有的戲子作戲實在太晚,或是想和金主聊聊天或者要做某他什麼事情,小武便給他們弄個房間,讓他們住上半晚。
幾個小工把樓下收拾好乾凈,時下又沒有客人,梧桐上樓去,他看看哪個戲子今天來的這麼早。
樓上雅間很多,有一圈圍欄擋着,防止有人從二樓直直摔下驚到正在唱戲的戲子們。當初新建這座戲樓,他便命人將二樓建的複雜一點,為此他找了不少人上幫着出謀劃策,現在想想.原來的麻煩事和眼下的麻煩事相比也不是那麼麻煩了。
梧桐還是能聽到有人交談的聲音,只是距離太遠怎麼也聽不清。
他站在樓梯口來會張望,只站了一會他就懶的再站着了,這幾天的煩心事已經夠多,他不想再給自己找麻煩。
梧桐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打算享受一會愜意的中午。
早春的太陽不是很暖,街上時不時刮過一陣冷風,揚起殘冬中尚未被腐蝕的枯葉,和着飛蓬的塵土在街道上四散奔逃。
梧桐今天有一個約定,他和另一位人約好在今天相見,從他的表情上看,他似乎不太喜歡那個人。
是因為那個人遲到了嗎?
遲到的人里沒幾有幾位會講信用。
街上行人稀少,太陽躲在雲層后,天是灰濛濛的天,遠樹下卧着幾條髒兮兮的狗,樹上站着烏鴉,將樹下一片石磚染成白色。街上跑過一隊士卒,使原本寧靜的街道多添了幾分不安。
“沉默像聲清磬,搖曳着尾巴……”樓下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梧桐向下望去:“周圍的活物都在其中凝結了。”那來人徑直上了樓,在梧桐面前的桌子坐下。
男人表情平靜,可梧桐看出他很愉快。
阻止老婆給自己戴綠帽子好像的確值得開心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那來人從桌上拎起一壺酒,卻沒看到哪裏有杯子。
“你招待客人的確有一套。”
“你想喝酒?”
“喝,還要喝好的。”
“好酒只給好人喝”
“這是昨天的賠禮。”他擺出四張符紙。
來人又掏出一個褐色的類似丸子一樣的東西擺在梧桐面前。
梧桐眉目流轉,漂亮的眸子裏閃着光。
“我們兩清了。”男人語氣裏帶着幾許輕快。
“管好你家裏的女人,你會照做的對吧?”梧桐的氣消了一點。
“直接生服,就是直接咽到肚子裏去。然後就好了。”男人沒有理會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