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瓜
臨近晚飯時分,耿平醒了,房間裏沒有人。他走出門,聞到身上還殘留一點酒香。他意識到戲樓里的酒比青樓里的“特色菜”要好的多。
大堂高高掛着燈籠,垂下許多紅色的紗。下面已有客人隨意落座,裹着深衣的僕人提着酒食一桌桌擺好,耿平的身邊路過許多戲子,他們各自拎着耿平叫不出名字的小玩意,應該是他們作戲時會用到的道具。
二樓的看台很寬敞,呈環形圍着大堂,大概可以坐幾十人。這裏還擺了許多桌子,看台後面是一個個小房間。
耿平下了樓,看到門口站着的小武。
“你家老闆呢?”耿平問道。
“他今天有場戲,現在應該在二樓。”小武在門口指揮下人幹活。
耿平仰頭望去,密集的雅間又讓他想起昨夜,后怕的同時還有一點欣喜,現在一提到梧桐,他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這讓他很不舒服。
“他在哪個房間?”耿平努力讓今天的事情看起來與昨天不一樣。
“最裏面那間屋子。”一個聲音響起。
耿平環顧四周,他沒看到剛剛說話的人。
“莫非是出了幻覺?”他思忖片刻,然後上樓。
這樓梯又長又陡,耿平停下腳步。太陽隱在雲後面,一束金黃的光直直打在耿平臉上,外面濃雲密佈,對面有一家布坊,房檐下還存殘着一些雪,它們飽受風的侵蝕變得破洞百出,黑色的灰土順着雪水混在一起攤開一片泥漿。春寒料峭,他打了個冷戰。戲台上鑼聲乍起,原本喧鬧的戲樓安靜下來。
“沉默像聲輕磬……”他猛地抬頭。
梧桐穿着紅紅的戲服,圓圓的臉塗了一層粉,站在二樓冷冷看他。
“這話是我說的。”耿平友好地笑。
“從誰的嘴裏說出來,就是誰說的。”梧桐道。
“這樣想也對。”耿平走到他面前。
“你等會有場戲?”
梧桐點點頭。
“能先透露點消息嗎?我有點好奇。”
“不能。”梧桐有些不耐煩了。
“好吧,看來我應該離開這裏。”耿平有些無奈。那個計劃可能要黃了。
“等等。我沒說要趕你走。你若是想看戲也可以留下。”梧桐說道。
“我有話對你說。”
“真巧啊,我也有。
二人擦肩而過,耿平瞥見梧桐的腰上掛着那個黑色的小丸子。
樓下的鼓急促地敲打起來,他沒有回頭,而是直接回房。房間裏還有一點酒,耿平舔一下嘴唇,他記起他還沒有吃飯。現在再吃飯己有點晚了,酒倒是可以隨時喝的。
他滿意地喝光了酒,然後又睡了一覺。
他得有精神才能對付梧桐。
歌聲濺起無數塵土在戲台上瀰漫開來,沙塵混着樂曲飄揚,於方寸之地見證世間興衰,大鑼止聲,古箏乍鳴。沙塵俱散,透過光可以依稀辨出幾人的輪廓,沙塵落在台下成了一粒粒小小的西瓜子,台上站在風沙里的那幾個人搭好一個架子,西瓜子在鋪着紅毯的地板上發出了嫩芽。
不知哪裏颳起一陣風,吹散所有的塵土,一個插滿刀的架子出現在大家眼前,上面站着一個打着赤腳的小孩,只見小孩靈巧地踩着刀跑到緊頂上,一張圓臉笑嘻嘻地朝看客討賞。
諸位看客正想叫好,那架子上的刀陡然挺立,像是被人操控般齊刷刷地飛向那人!看客中已有人準備逃跑,
刀山上的孩子也顯然注意到了,梧桐不敢怠慢,什麼都不顧地跌下來,狼狽地落在已經成了結果的瓜田裏。
四下寂靜,離的遠的看客伸長脖子觀望,離的近的則壯着膽子走到跟前。
“到底死了沒有啊?”有人仔細往裏瞧。
“那瓜田太大了…看不清……”又有人說道。
“這……這裏居然還有瓜田?”還有人驚嘆。
看客們一個個從凳子上起來,小心地進入被瓜田。
瓜田裏的瓜長勢喜人,每個瓜都有嬰兒般大小。
“咦?這瓜……什麼時候長的?能吃嗎……”又有人問。
“啊!死人了!”一個人指着一個地方,眼尖的可以看見許多刀插在那個戲子地背上。
卻看那人話音未落,滿背利刃的梧桐“噌”地從瓜田裏站出來笑嘻嘻地道:“嘿嘿!列位可瞧好了!這是小子新琢磨出來的戲!列位莫驚莫驚!哎,列位說道說道,小子這戲怎麼樣?有沒有百戲之王的范兒?”
“呼……”眾人齊齊鬆一口氣。各自回到座位上吃喝,沒理會他。
梧桐也不惱,在旁人幫助下抽出刀來,他吞下一個什麼東西,回過頭對看客笑道:
“來!大夥吃瓜!”
有人疑惑:“這瓜不是是變戲法變出來的嗎?怎麼可以吃呢?”
“哎呀!吃了不就知道能不能吃了!你這人真蠢!你要是害怕就把你那份給我!”有人叫嚷着。
梧桐笑道:“別急別急!人人有份!管飽!”
戲樓里的每個看客都分到一塊瓜,大家一齊痛快地吃了起來。
今年吃過瓜的看客應該知道,這個瓜是最可口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