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親昵

第四十五章

“……”

衛彌月埋在沈咎胸口的臉不知何時已變得紅透,甚至連耳朵根兒也紅了。不僅僅是因為沈咎方才質問她的事兒，而是她方才被沈咎抱着出祠堂時，聽見了外頭幾名京衛低喃的聲音。

“都督緊急召集咱們就是為了救這姑娘？”

“這是誰家的姑娘……”

“噓！不該問的少問……”

她明明是來自21世紀的思想進步的青年，卻因為這幾個古板的古代人的話紅透了耳根！這不正常,衛彌月卻還沒有發現哪裏不正常,只以為她是被大燕的風氣感染了,也變得在乎起名聲來。

她緊緊地扒拉着沈咎的肩膀不肯抬頭,既是不想讓沈咎看到她臉紅，也不想被旁人瞧見。萬一看見她的臉，第二日“衛府三姑娘被一名外男當街抱着身子”定會傳得家喻戶曉，屆時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是以，沈咎的話落地了許久,衛彌月仍舊一聲不吭。她摟着沈咎的胳膊僵住，既想逃跑,又跑不了,反倒有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自打上巳節那日沈咎將他的荷包落在她這兒，衛彌月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還給他。她每日提心弔膽，怕被丫鬟或者其他有心人瞧見，便隨身帶着。上回他們兩人被困在藏經閣里,因事出突然，衛彌月也忘記還給他。

這荷包對於衛彌月來說,跟燙手山芋差不多。方才畫了假的銀票騙綁匪時,一時找不到東西裝，便塞進了沈咎的荷包里。那綁匪見錢眼開,反而把荷包同銀票一塊兒搶走了,倒是為衛彌月解決了一樁大麻煩。

……只是沒料到,轉眼就被沈咎抓個正着。

衛彌月也不清楚沈咎為何對他的荷包在誰手上這般執着。

她磨磨蹭蹭不吭聲。沈咎倒也不急,騰出一隻手從馬背上扯下一件墨色綉金披風，披在衛彌月身上，掀起帽子遮住她的腦袋，將她從頭到尾兜了個嚴嚴實實。他將衛彌月放在地上，俯身為她繫上脖頸的帶子，視線注意到她側臉上有一滴方才綁匪被他斬斷手臂時濺上的污血。小姑娘毫無所覺，那血順着她白皙嫩滑的小臉淌下，瞧着礙眼得很。

沈咎拇指摁在她的臉頰上，細細將那一滴血珠子抹去，又在那塊兒皮膚上反覆擦拭兩下。

他力道沒輕沒重，弄得衛彌月有些疼了。衛彌月下意識地躲了一下，沈都督便停下動作，盯着她烏油油的眼眸，問道：“衛三姑娘還沒想好怎麼敷衍沈某？”

“……”衛彌月臉更紅，誰說她要敷衍他了？小姑娘嘀嘀咕咕：“沈都督沒說過那個荷包是送給我。”

言下之意就是，既然不是送給她的，那他不要了，她送給誰都行。

倒是會狡辯。沈咎也有方法治她，冷冷一笑道：“衛三姑娘這般聰明的人，怎麼不想想，倘若不是送你，你以為這荷包會在你那裏？怎麼不見沈某的東西落在別人那兒？”

“……”

衛彌月張了張小口，有些瞠目結舌。她直覺沈咎的話里有些別的東西，畢竟他說得過於直白。彷彿一層紗窗，輕輕一戳就破了。

然而不等衛彌月的手指靠近紗窗，那頭進祠堂里抓人的京衛們出來了，直朝着沈咎的方向而來。

衛彌月心一急，背過身去。下一秒，沈咎的手臂環着她的腰肢，同她一塊兒躍到馬背上。沈咎一手持韁繩，一手將衛彌月的腦袋壓向自己身前，扭頭對押着兩名綁匪的京衛們道：“我先送這名姑娘回去，你們暫且將這兩名綁匪關押到邢屋，待我回去再審！”

京衛們道：“是，都督！”

那兩名嚇丟了魂魄的綁匪方才知道自己撞上的是京都殺人不眨眼的沈都督，聽說中軍都督府有一間專門上邢的屋子，裏頭擺滿了刑具，屋裏的血滲出了外頭的院子……莫非就是他方才口中的邢屋？

這兩名綁匪嚇破膽，其中那名綁匪小弟哆嗦着尿了褲子，倆人此起彼伏地求饒：“都督、沈都督，小人知錯了，求您繞了小人一命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可惜沒用，二人被京衛們扔上馬背，帶離此地。

沈咎則一緊韁繩，將衛彌月先送回衛府。

*

一開始，蘇桃和林嘉棠買完糕點回來發現衛彌月不見之後，尋遍了周圍，又問了御和樓的夥計，仍是找不到衛彌月的下落。

兩人都有些慌神，直到李淳風辦完了差事回來尋她們，才知道衛彌月已經失蹤一個時辰。李淳風立即在周圍尋找，只不過閨閣里的女子失蹤，不好大肆聲張。李淳風僅憑一人之力找得有些吃力，正欲去衛府通知衛家人的路上，遇見了因兇案一事趕來的沈咎。

沈咎見他去的方向既非去武場的路，也非回宮的路，且神色有異，便着一人暗中跟着他。

這李淳風也是單純，發現了同是京衛的同僚跟着他后，非但沒有起疑，反而請求對方跟自己一起尋人。

是以沈咎不費吹灰之力，便知道了來龍去脈。

沈咎心道這衛家三姑娘真是多災多難，一刻也沒有耽誤地，先下令悄無聲息地封了京城，只許進，不許出。

他又調來幾名自己的心腹，假借兇案的名義，將御和樓周邊的商鋪都盤問了一遍——今日街上見過哪些人、路過哪些馬車。

最終問出一輛馬車在御和樓後頭的衚衕停了很久，最終朝西南方向趕去。

西南邊兒的盡頭是三叉街，那兒魚龍混雜，若是想藏人，必定是首選之地。沈咎當即領人朝三叉街趕去，在幾條衚衕里搜羅了一遍。恰好趕上衛彌月自個兒逃出來被兩名綁匪追趕，那兩名綁匪製造的動靜不小，是以沈咎方能順利找到衛彌月。

……

小半個時辰后，沈咎的玉驄馬停在衛府後門。

沈咎在雙井衚衕找到衛彌月時，已讓人去通知了衛晏暘，目下衛晏暘正在往回趕的路上。

沈咎在後門等了一會兒，不見身前的姑娘有任何動靜。他垂眸，將蓋在衛彌月頭頂的帽檐往後掀了掀，就見衛三姑娘闔着濃長的眼睫毛，粉唇輕抿，趴在他懷裏結結實實地睡著了。

興許是做了不大安穩的夢，衛彌月眉心緊了緊，一隻小手緊緊地攥住沈咎腰上的玉絛鉤，唇瓣翕動，咕噥了一句話。

沈咎沒聽清，低頭附耳，循循善誘道：“衛三姑娘說什麼？”

衛彌月抽了抽鼻子，因肚裏有怨氣，又不敢明明白白地抱怨，瞧着委屈極了，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沈都督為何害我……我每日看見這個荷包，就心驚膽戰，睡不好吃不好……它好不容易被拿走了，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拿回來……”

“……”

沈咎聽她聲音委屈得都要哭了。

沈咎低睫，瞧着懷裏哼哼唧唧的小姑娘，覺得好笑，也當真唇角一挑，毫無預兆地笑出聲。

原來他的東西，給她造成這麼大的困擾？衛三姑娘今日隨手便將荷包給了綁匪，可見是一直帶在身上。謹慎到這般地步，究竟是怕被發現后對她的名聲不利，還是真的不願與他扯上任何關係？

沈咎屈起食指，情不自禁地在她粉潤的臉蛋上輕輕颳了一下。觸感滑膩，又細又嫩，原來姑娘家的臉蛋是這般手感。仟韆仦哾

沈都督收起手指，又用極小的力道捏了捏衛三姑娘的小臉。衛彌月睡夢中被一隻手騷擾，也是有感覺的，不舒服地偏頭躲避：“不要……”

她扭頭時，唇瓣無意間蹭過沈咎的指腹。又軟又溫熱的觸感，一點一點貼上來，轉瞬即逝，卻又漫長得過頭。

沈咎低聲：“不要什麼？”

可惜衛彌月沒有回應，兀自睡得香甜。

沈咎盯着換了個方向、睡得乖乖順順的衛三姑娘的腦袋瓜，心裏驀地升起一種想法，不想便宜了李淳風那小子，更不想看見她對着別人這般親近、撒嬌。

衛三姑娘的嬌嗔可愛，只他能瞧見。

沈咎抬起的手沒來得及放下，有些捨不得衛彌月小臉滑嫩柔潤的觸感，正欲再吃豆腐時，迎面響起一聲不大愉悅的咳嗽。

衛晏暘騎馬停在幾步之外，親眼看見沈都督對他三妹妹無禮，將三妹妹的臉蛋捏了又捏。雖然三妹妹的臉蛋兒是比其他幾位妹妹都要細嫩，但向來對女人不假辭色的沈都督，怎會對蔻蔻這般親昵？

衛晏暘心裏防備，但他回來前已經聽聞衛彌月被劫持一事，也知道是沈咎將她救回來的。是以衛晏暘面無異色，驅馬上前，朝沈咎誠懇道謝道：“多謝沈都督。衛府與質玉感激在心，過幾日定領着蔻蔻上都督府拜謝。”

說罷，伸手欲將衛彌月從沈咎的懷裏接過來。然而不知是習慣了沈咎的懷抱，還是被這場劫持嚇壞了，下意識覺得只有沈咎的懷抱才是安全的，衛彌月細白柔軟的手指勾着沈咎腰上的玉絛鉤，躲避着衛晏暘的手，可憐兮兮地往沈咎懷裏鑽，不肯乖乖地被她的大哥接回去。

衛晏暘：“……”

沈咎毫無預兆地低頭一笑。

沈咎摸了摸衛彌月的腦袋瓜，低頭在她耳邊輕輕地哄了一聲“乖”。衛彌月方慢慢鬆手，被衛晏暘抱着接了回去。

衛晏暘心情複雜，一壁想自家三妹妹跟沈都督究竟是何關係，他們兩人是何時有接觸的？一壁又向沈咎道了聲謝，另外想起一事，神情嚴肅道：“沈都督可否知道今日一事是誰在策劃？”

沈咎沉思片刻，道：“暫時不知，不過綁匪已經送往中軍都督府，不日便能查出幕後之人。衛大公子放心，沈某不會讓衛三姑娘平白受這委屈的。”

衛晏暘道：“有勞沈都督費心了。今日三妹妹能脫險，多虧沈都督相救。家父家母業已知道此事，只是不便出來感謝沈都督，但沈都督的恩情衛府定不會忘。”

“客氣了。衛三姑娘受了驚嚇，早些送她回去休息吧。”

衛晏暘連連倒是。

沈咎原打算走，末了想起什麼，勒下韁繩，回身對衛晏暘道：“方才衛大公子說改日領着衛三姑娘上都督府道謝，可別忘了，沈某等着衛府的謝禮。”

“……”衛晏暘道：“都督放心，定不會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