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為君故一百六十七
“哥哥你在想什麼呢?連句話也不說。”路鳴澤直勾勾地盯着路明非,雙手托着下巴,“你覺得今晚的可樂味道怎麼樣?”
“還不錯,就是沒氣了。”路明非撓了撓頭。
“你在說些什麼啊?師兄,我剛接的可樂,你和漂亮學妹搭訕前也該動動腦子吧。”夏彌有點氣鼓鼓的,但更像是在嘲笑路明非拙劣的搭訕技巧。“喝了我偷來的可樂就算欠我人情啰,以後還得仰仗師兄多多幫忙啊。”夏彌拖着行李就要往外走。
路明非沒好氣地豎起中指,剛抬起頭來就看見一雙照出他自己的清澈瞳孔,和一張……完美無瑕的臉,還有一排可愛的小虎牙。她穿了件素白色蠟染蘭花的小弔帶和一條短短的熱褲,腳下是一雙短襪和一雙球鞋,簡簡單單,頭頂上架着一副墨鏡。
“嗨,妖怪,好久不見啊。”
“師兄,你怎麼了,我是夏彌啊”路明非差點下意識喊出小龍女三個字,手裏的可樂一下沒拿穩就打在了地上。
“師兄你真的是浪費啊!就算不好喝也別倒了啊。”夏彌看起來有點不高興,不過接下來她旁若無人地拍打起自己的胸口,“不氣不氣,夏彌不能生氣,生氣就中計了。”一邊說還一邊深呼吸,然後又朝着路明非說。
“反正人情已經欠下了,扔了可樂也沒用,有人給我做證呢,你說是吧,楚師兄。”夏彌又把頭轉向楚子航,眼睛裏閃着布靈布靈的光,像是在給楚子航使眼色,師兄,你忍心看着漂亮的軟妹子在這裏受苦受累嗎?
楚子航沒有說話,點了點頭,算是受到了靈魂深處的感應。接着他朝路明非也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說:路明非,過來一起搬行李。然後就大男子主義得扛起了夏彌的行李,朝着CC100專線的列車大步走去。
“師兄,好棒啊。”夏彌雀躍着,蹦跳着跟在後面。
路明非一臉黑線,心想這不是你的妞嗎?師兄,哪有自己泡妞找師弟打黑工的。不過這兩人還真是配啊,連使眼色都那麼的默契。乾脆出本書叫《純情師妹和面癱師兄》吧,要是連載起來說不定能霸佔福布斯網絡作家富豪排行榜都說不準。可這註定是要一本以悲劇收尾的書,面癱師兄最終還是把七宗罪插進了純情師妹的胸膛,青春的詩篇又有幾首沒有爛尾收場呢?
路明非還是呆愣在原地,居然在夢境裏再次見到了這個俏皮的小師妹。即使他早已經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就是龍王耶夢加得,他也沒有太多的害怕,非要說的話是錯愕,在路明非心裏小龍女就是那個會煲銀耳羹和排骨湯的小師妹夏彌,才不是什麼大地與山之王耶夢加得。硬要讓他理出個頭緒的話,是因為師兄和小龍女大戰的時候,他就遠遠地躲在邊上,試問這麼一個戰地記者,還能有什麼強烈的感受呢?
路明非在心裏吐槽,路鳴澤你真會玩啊,剛才我還在學院後山陪伴着師姐看着煙花,喝着可樂。下一秒就把我帶到了芝加哥的車站,連一點提前準備的時間都沒有。現在好啦,師兄和夏彌又見面了,我該怎麼辦呢?
充當正義的屠龍使者嘛,現在我上去就是送死;那總不能跳起來揭露她的身份吧,現在十個師兄加自己估計也不夠她打的,而且師兄信不信自己說的都是一回事,估計最後還是得死在夢境裏,這樣在夢境裏死掉,那可真的是神仙來了都救不回來啊,而且自己死了不說,還拉着師兄墊背。
可是……可是自己總不能就這麼看着吧,
看着他倆慢慢發展下去,最後反目成仇,在尼伯龍根的地鐵站里一決生死。路明非自信自己絕對做不到,搞不好還會讓任務失敗,自己最後還得交代在這個夢境裏面。
想着想着路明非就就驚出了一額頭的冷汗,自己居然會被夢境裏的人和事牽動出這麼多的情感。如果沒有及時打住,自己應該就會徹底迷失在夢境裏,到時候就永遠失去了自己的記憶和意識,這不就是小魔鬼想要的嗎。這樣不需要完成最後一筆交易,他也能奪得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當自己對這個世界真正感受到絕望與孤獨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就歸路鳴澤了,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氣,想起了《浮士德》,飽讀詩書的浮士德與魔鬼簽訂了賭約,這個賭約就是在有生之年,魔鬼滿足浮士德的所有要求,只要浮士德感到滿足,那麼生命也將結束,而靈魂歸魔鬼所有。
自己之所以會迷失夢境,被所謂真實迷惑,不就是潛意識已經……感到孤獨了嗎?有人還活着,可他已經死了,路明非只感覺這句話此刻用在自己身上特別的貼切。
孤獨是一把永恆的枷鎖,你想要斬斷它,可是在一遍遍無能為力地嘗試過後,伴隨着你一生的,卻還是孤獨。
他一直都是個孤獨的人啊,只是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也難怪被小魔鬼說自己深陷血之哀卻都不自知。可能自己已經麻木了,哪怕孤獨像海嘯一樣猛烈的打過來,自己也感覺不到,只會慢慢地讓冰冷的海水沒過自己的胸膛。
真沒想到自己成了被溫水煮的青蛙,而路鳴澤就是那個負責添柴的。很老的手段,但出奇的好用,特別是對自己這樣的人吧。
“路鳴澤。”路明非對着空氣喊了一句。
“哥哥,我一直都在。”
路鳴澤登場的那一刻時間就靜止了,路明非儘力不去看遠處身形已經停滯的那一對男女,“換個夢境好嘛?”
“VIP客戶的請求我們做魔鬼的當然會答應,畢竟一部看過的電影,直接跳到結局更好!”路鳴澤一下子就加重了語氣。路鳴澤一猜就知道路明非的心思,人怎麼能精明的過魔鬼呢?路明非越想逃避,路鳴澤就越想逼他直面現實,他就是要不給路明非任何準備的時間,他想要路明非再看看自己的軟弱無力。
越是無力,對力量就越是渴望。魔鬼總是在不經意間侵蝕人的心智,然後把人也給同化成了另一個魔鬼。
“你玩夠沒有!”路明非也沒控制住爆發了,他不允許別人把自己師兄的人生當成剪影隨意使用,即使是夢境也不行,更何況這個夢境裏面,稍有不慎,師兄就沒了。
他好不容易才在夢境裏和師兄重聚,就像以前一樣,每次出去執行任務,他可以安心跟在師兄後面什麼都不幹,師兄在前線賣力廝殺,他則像個拉拉隊員一樣在後面搖旗吶喊,順帶嘴上再喊上幾句師兄加油之類的話語。
這樣的夢境很美好,他甚至想在這裏一輩子不出去,沒有危險的舞王需要學生會主席親自出馬,也沒有殺不完的死侍,更不會有來自秘黨永不止境的追捕。因為獅心會的前會長站在這裏,就已經代表了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混種。
“怎麼了,哥哥,你生氣了嗎?可你有想過我嘛,我為你付出了多少啊,可你眼裏只有你的師兄師姐,明明我們才應該這個世界復仇啊!”路鳴澤臉上的表情愈發猙獰,現在這個魔鬼才顯露了自己的本相,此刻他已經退到了路明非一米外的距離,明晃晃的皮鞋蹬得車站的台階框框作響,刺耳的摩擦聲像是急促響起喪鐘,他是路鳴澤,是這個世界上最忘我的魔鬼。
他和路明非都清楚的知道故事的結局,路明非選擇逃避,不願意再次經歷。路鳴澤相反,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戲劇的存在,但他不會表露出來,一如他曾經和蘇恩曦欣賞歌劇一樣,明明面無表情,但還是說著喜歡。因為故事的最後劍出鞘了,女孩也倒在了血泊里,一個悲劇也值得我們為它的過程歡呼嗎?
路鳴澤現在把美好跳過了,他正帶着路明非去地鐵站,帶他去見證劍與火之歌,去看看那個唯一被寫在逃亡名單上的懦夫。
“我還……沒玩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