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拘謹的偽裝者
羅吉似乎從未見過眼前的這般如詩如畫的情景,一時間竟然變得豁達開朗踏着蔥鬱的草地邁開了步子,沒過多久,他剛俯下的身子忽然定在原地後退了幾步。
我和牧河不明所以走上前去,水流附近草叢裏,幾支乳白色的食人蟲正在拚命地蠕動,一個黑漆漆的洞穴在草葉的遮掩下暴露在我們眼中。
牧河抬頭看了看我,微微一笑:“記得小時候,我們最喜歡的就是設法來捉食人蟲的蟲卵。”隨牧河的話,兒時霧林里模糊不清的回憶逐漸映在了我的腦海里。
我抬頭問:“記不記得當時那個叫紊素的女孩?”我看到牧河望向自己的眼神里竟帶有些許若有所思的啟示,這時羅吉走到旁邊開口問:“你們聊什麼呢?”
我扭頭看向羅吉:“我與牧河兒時的玩伴。”我轉過身,對兩人說:“她不是霧林安全區裏的人,卻經常在我們偷偷溜出防護牆外時出現在霧林中央的小島上。”
距離霧林最近的基地便是我們目前所處的這座平原地帶基地安全區,童年時光我們被禁足在防護牆內,這些小孩子的秘密沒人會告訴基地中長者,現在回想起來,阿素在那麼小的年紀究竟是如何出現在霧林中的,她又來自什麼地方呢?
牧河一直在盯着我的表情變化,我抬頭問:“你此前在西部平原的營地與安全區調查時,有沒有線索?”我頓了頓:“或者她有沒有出現在原生物種偽裝者名單中。”
牧河說:“對於這次任務,現有的一切線索,都已經共享在了資料庫內。”他說完搖了搖頭。
在那種年齡與無知的童年裏,沒人會想到今天種種的離奇經歷或許在那個時候便發生在了我們的身邊,這些突如其來的遭遇讓大家逐漸變得異常敏感,當然,這也許僅僅是自己一個沒有任何依據的猜測而已。
返程的途中,我回頭望着遠處平原邊界的朦朧模糊的山川,這副畫面忽然在安寧與祥和之中有了一絲絲的困惑與不再真實的混淆,這種感覺就如同自己此刻正探索的真相,猛然間將內心中對於童年時光唯一的純真也侵染的不復存在。
回到安全區時,我們隨隊伍將採集的物資存放在基地統一的貨艙內,按照已掌握的信息,今日偽裝者身份的司姰會一如既往地趕來與隊伍交易貨物,於是便留在了物資存放處。
一行人回來后時間已經過了午後,不斷湧來的人群使周圍變得非常熱鬧,安全區內形色各異的人們熟悉地與採集隊伍中的勞動者們攀談和交易,除了安全區所需的物資與採集隊自用的物品,餘下的交易品很快便被匆匆而來的人們一掃而空。
人群散盡后,留下我們三人相互對視,羅吉搖着頭有些失望:“這次,我們的目標竟然沒能出現。”我看向兩人開口:“我們的身份有可能已經暴露了。”
晚餐后,我們決定趁夜色動身前去偽裝者居所附近證實猜測的結果,安全區內在沒到深夜時,街道中依然還是一副人員涌動的情景。
司萳的住所是一間雙層的獨棟建築,底層是用來售賣的店鋪,二層則是用來生活起居的房間,而建築的外側留出了充足的場地用來展示售賣商品與擺放美妙的植物,如果不是偽裝者的身份我們當真會將她視作一位優秀且熱愛生活的商人。
此時望着窗內漆黑的建築,牧河神情凝重,羅吉也緊緊皺起了眉頭,我們已經開始思考接下來即將發生的種種可能性,如果偽裝者因實驗區人員的滲透而受到驚擾,
它們會選擇離開生活數十年的地方嗎?又會去哪?還是在這種情形下加速爆發出偽裝者潛伏於人類其中的真正企圖?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這時,一扇窗內的燈火閃爍了幾次明亮起來,一道人影走到窗前望向我們三人。
窗內正是司萳,她竟抬起手對我們打起了招呼,此刻我們無法看清她的表情,卻意識到就這樣直勾勾的站在建築對面相望的行為顯得不妥,對於原生物種身份的司萳已經展露得太過明顯。
司萳隨即消失在窗內,片刻后她下樓推開門站在一旁做出邀請模樣,說道:“既然來了便是客人,如果有事,就進來聊吧。”
牧河身處安全區,並未穿戴祖族人員執行任務時的機甲護具,我和羅吉兩人下意識將他一前一後擋在了中間,看似自然卻極為警惕地迎着目光跟了進去。
房間中,擺滿放的飾品琳琅滿目,看來這名偽裝者對於收藏有着極大的興趣愛好,她的收藏品不僅有先人的古件玩物,還有更多自製而成造型奇特的藝術收藏品,這些奇怪的物件,更加讓我們聯想到原生物種對於事物與人類完全不同的獨特視角和好奇心。
司萳一邊介紹:“如果你們喜歡,除了我的私人收藏其他的可以送給你們一些,初次相識就當留做紀念。”她盯着我們三人,表情微微變化,片刻后開口:“你我完全可以如其他人一般,放下偏見,並試着建立起友誼,不過,你們究竟是誰。”
司萳的話已經不再遮掩,待大家安靜坐下后,她言語平靜地說:“看起來,你們應該知道我其實並非真正的人類,不然怎麼會在這短短的幾天裏與我和同類相遇了那麼多次巧合。”
牧河搖起頭:“我希望我們之間能夠建立起如你所願的友誼,只是在無數年間,你們對於人類已經有着足夠的了解,然而我們卻還未曾了解過你們,這種建立友誼的方式,看起來並不具備足夠的誠意。”
羅吉不耐煩地皺起眉頭:“既然開門見山,我問你,你口中所謂的同類,在南部無人區迫害我們同胞的事情你清不清楚?”回憶起慘烈的一幕幕,羅吉瞪大了眼繼續追問:“老子現在還能在這活着和你聊可笑的友誼?你告訴老子,那些死去的人怎麼辦?”
羅吉的話一瞬間將我拉入情景中,想起倒在血泊中的岑澤,犧牲在任務中的盧姓兄弟,包括陷入生死邊緣依然處於昏迷的閔卿,這時古鐘乾消散前的聲音意外的浮現在了腦海中。
古鐘乾那時說“我與你們一樣,都是受害的一方。”這句話使我望向對面的司萳,心中隱約間泛起一絲疑惑,於是努力壓住心底翻湧的情緒,將手搭在羅吉的肩膀希望他保持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