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老驥伏櫪

齊泰的臉色變的難看，但硬是從牙縫間擠出一絲笑容，躬身道：“王爺的話，臣記住了。臣對寧老尊敬無比，剛才談話間有不當之處，也是老友間的玩笑話。臣今後定會恪盡職守，為王爺分憂解難！”

朱允熥對齊泰這個老狐狸又忌憚了幾分，憑這處變不驚的本事，怪不得官運亨通。

“退下吧，本王還有話對練愛卿講！”朱允熥語氣冷淡。

齊泰領着一干大臣拱手告退。

朱允熥讓劉德在翰林院泡了壺茶，兩人對坐於茶几兩側，相顧而視，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練子寧清癯的身體伴隨着半白的雙鬢讓他有歷盡滄桑厚重之感，不過他臉上浮現的淡淡笑容，又讓這種厚重變成了歲月磨礪后的一輪清月。

朱允熥讓所有人離開，並吩咐不允許任何人進來。

朱允熥點點頭，從練子寧的臉上看到了從容和釋然，開口問道：“寧老的抱負讓本王汗顏，也令本王看到了大明活下去的希望，本王今日開心的緊。”

練子寧趕忙站了起來，拱手道：“王爺厚愛了，老臣怎能擔得起您這聲稱呼。臣現在廉頗老矣，不中用了！”

朱允熥示意他坐下，緩緩道：“國有長者，社稷之福。本王豈會因為練愛卿年長而輕視，只是為本王辦事，外有燕王顛覆之禍，內容家臣鬩牆之危。錦衣加身未許，反倒容易被小人暗算，練愛卿明白本王的話嗎？”

練子寧聞言，坦然一笑道：“臣年過半百，要虛名何用，要富貴何用？倒不如以這殘軀，為大明盡忠！”

朱允熥從他的眼裏感受到了真誠，點頭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矯情了。寧老，本王有一事要交由你去做，此行兇險萬分，若本王說完后寧老顧慮，可以拒絕！”

練子寧眉頭緊皺，起身跪下道：“王爺吩咐，臣萬死不辭！”

朱允熥親自將他扶起，以沉重的語氣道：“寧老，如今大明千瘡百孔，山河破碎即在眼前。本王也不瞞你，朝廷想要打贏朱棣，在外圍軍隊必須要馳援京師，給朱棣造成壓力。”

“可如今鳳陽的皇陵軍、淮南的水師精銳、浙東的抗倭軍三支部隊皆在躊躇看戲，不思忠君為國以報聖恩，反而畏葸不前坐看君父笑話。唉，本王一直打算派一個信得過的老臣前去當說客，但人選一直沒有找到，今日偶然得知寧老志氣，忽然覺得這個重任唯有寧老方可託付，也只有你可當代表本王復興大明的意志。”

朱允熥抓住練子寧的手，後者手心有些發汗。

練子寧顯然沒想到是這樣一個九死一生的任務，萬一軍隊裏面有任何的部隊投降了朱棣，他必然是人頭落地的下場。

朱允熥再次詢問道：“寧老，你可否願意？”

練子寧眼神突然發出懾人的光芒，斬釘截鐵道：“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王爺既然需要老夫這把老骨頭效命，安有不從！”

朱允熥也十分的激動，讓練子寧去當說客，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練子寧乃三朝元老，名聲在外，加上天下人都認為他是朱允炆的心腹，必然比自己另尋派去的新臣更加有說服力。

“寧老此行可否有什麼要求？”朱允熥輕聲詢問，這一趟路並不太平，隨時有死於刀兵的風險，練子寧若有什麼遺願，自己也可以了卻他的牽挂。

練子寧沉吟了一陣，肅穆道：“王爺，此事需要嚴格保密。京城之人耳目眾多，臣若是在中途被人知曉，

恐有奸賊會暗中阻撓。”

“依臣看，臣今晚便告病在家，實則連夜出金陵，乘船南下繞過燕軍，先抵達淮南水師處。淮南水師的掌司使是長駙馬梅殷，乃是先帝托本王的重臣，想必從他這裏突破，最為容易！”

“這樣，王爺，你給老臣一件信物，屆時臣抵達后，便可伺機而動，儘力說服梅駙馬率兵來援！”

“老臣帶一兩個家中老僕，喬裝打扮江湖郎中，想來也不會被人輕易認出來！”練子寧連發數語，鬍子激動的來回抖動，似是馬上就要行動一般。

朱允熥有些驚訝，練子寧這麼快進入了狀態，連條件都不提。在朱允熥的認知里，這些文官集團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尖嘴商人，沒有好處，休想讓他們為自己辦事。

練子寧不求富貴的態度讓朱允熥有些震驚，突然覺得讓練子寧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忠骨之臣執行如此危險的任務有些草率。

他一個糟老頭子，雖然飽經風霜，但對於生死的認知還是少了，生逢亂世，就憑他剛才的安排，估計還沒出金陵，就被人搶了錢財，然後裸了全身，丟在秦淮的死人溝里。

朱允熥乾咳幾聲，安撫道：“寧老放心，此事除了你我二人外，不會再有第三人知曉。但前路艱險，我們還需從長計議，等本王想好了萬無一失的對策后，你再出發！”

但練子寧卻不買賬，拉着朱允熥道：“王爺，大明已危在旦夕，如今情形危急，又如何可以做到萬無一失。您就下旨吧，老臣甘為王爺馬前卒！”

朱允熥有些後悔，自己還是太着急了。

練子寧這老匹夫，之前還以為是個通識達理的智者，現在看來也是認死理，認定后千方百計的便要助自己達成目標，這會兒把他搞的下不來台。

“寧老！不可意氣用事，你是大明柱石，未來本王還需要你，即便要此事要以身犯險也需要通盤考慮，不然你現在冒險出發，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本王又如何面對你的家人呢？”朱允熥板著臉教訓道。

“王爺關心老臣，臣感動不已，不過萬事蹉跎，終有將行的一日，如果王爺遲遲不允老臣出發，恐會浪費擊敗燕賊的戰機！”練子寧站起來，義憤填膺。

朱允熥只得安慰道：“寧老，你這樣草率的離開反倒是打亂了本王的節奏。本王佈局良久，若你執意要現在離開，本王的多年的心血便毀於一旦！”

朱允熥加重語氣，終於讓練子寧有所退讓，畢竟他練子寧盡忠報國可以，擾亂部署卻不是他所希望的。

“寧老，先回去歇息吧，一切往常如舊，靜待本王的旨意！”

練子寧這才在朱允熥的哄嚇下，不情願的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