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倒霉書生

張佑趁人不注意的時候，不着痕迹的將中獎的紙團朝箱子裏一扔。

大約過了一刻鐘后，一個三十來歲模樣的瘦削書生忽然跳了起來，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中了！中了！我抽中了！”

那書生興奮地衝到張佑面前，朝他亮出中獎的紙團，急沖沖道“你看，快看！是不是我中了？你快看看啊！”

張佑一臉驚訝地看着這書生，不就中了頭牛嘛，怎麼搞得跟中了五百萬似的。

唐芸一把搶過那張紙團，打開一瞧，紙團上一頭極具張佑抽風派畫風的豬頭正朝着她憨厚的笑着。唐芸看得一臉無語····“不是說是牛嗎？怎麼只頭豬？！”

張佑低語道，“那個···牛嘛，太難畫了，我不會，就只好拿豬代替了。”果不其然，唐芸再次賞了個大白眼給他。

張佑則再次選擇無視了唐芸的大白眼，對那書生拱手一禮，滿臉誠懇道：“恭喜恭喜，這位兄台中了巨獎，實在可喜可賀啊……”

周圍的人群一聽獎品已被人抽中，頓時發出一陣惋惜的長嘆，接着三三兩兩散去。

而那書生卻高舉着豬頭，如舉着一面旗幟般迎風飄揚，朝着漸漸離去的人群，不斷顯擺，招搖，狀若癲狂般大笑“好兆頭，好兆頭啊！這麼多年了，終於讓我拔了頭籌，蒼天有眼啊！”

張佑則搖了搖頭，“唉，這書生怕是窮瘋了，難怪常說什麼窮酸書生，這回終於是讓我見着了啊。”

中獎了，牛呢？

那書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沖了過來，朝着張佑興奮大叫“牛！”

張佑一臉無語，隨即表情變得很是嚴肅，“請你尊重我的人格，我不是牛。”

然後又看向了身旁的唐芸，唐芸見張佑這傢伙又看向了自己，再次面露寒霜，張佑趕忙道，“當然，她也不是牛。”

“我是說獎品，獎品啊，你不是說獎品是牛嗎？牛呢？”那書生顯然有些語無倫次。

張佑輕輕咳了一聲，“來來來，這位兄台你先冷靜一下，到裏面來坐坐。”說著便拉着這位書生朝大廳走去。

此時也臨近了午時，如意樓大廳內幾乎已經都坐滿了人，張佑便只好把他引至二樓的雅間，待他倆穿過大廳的時候，廳內很多顧客也知道了這書生抽中了大獎，紛紛朝他投來羨慕嫉妒沒有恨的眼光。

而唐芸則叫人幫忙從小九那裏將剛剛抽獎的一堆銅錢搬至後院，清點數額去了。

如意樓二樓的雅間內，張佑親自給那書生帶了杯茶，“這位兄台，請問你是想牽頭牛回去還是折現啊？”

那書生興奮道：“都無所謂，重要的是兆頭，數百人里唯我得中，我終於拔得頭籌了。”

張佑點點頭。明白了，這傻書生要的是兆頭，而不是獎品。“那這樣吧，既然都無所謂，瞧你這小身板牽頭牛估計夠累的，別到時候還被牛給拱了，按現在的市價一頭牛值五兩銀子，我就給你折線吧，如何？”

那書生一聽，“多少？五···五兩銀子？”

張佑臉色微微一變，“咋地？你還嫌少？”

“不不不”那書生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我··只是沒想到竟有這麼多。”

張佑輕嘆，唉，區區五兩銀子就這麼激動，嘖嘖嘖，真是個窮書生啊。“那個··兄台啊，你先在這休息片刻，我去給你拿銀子去。”

張佑剛準備下樓，就迎面碰上了正欲來找他的小九，“張大哥，

那個書生呢？”小九輕聲道。

“在雅間呢，怎麼了？”張佑疑惑道，“我正準備給他取銀子呢。”

“啊？取銀子？”小九問道。

張佑點頭，“你不會以為我真有頭牛吧。”

小九突然神秘兮兮道，“張大哥，這書面我好像瞧着有些面熟。”

張佑聞言，打趣道，“怎麼，你親戚啊，你親戚的話，那這獎我可就不兌了啊。”

“不不不，不是我親戚。”小九趕忙辯解，“我瞧着他有點像之前逃單的那個客人。”

張佑微微一怔，臉色漸漸變得陰沉，“逃單？你是說逃單？”

小九點了點頭，“沒錯。”

張佑勃然大怒，“嘿，我說小九，這麼大的事我怎麼不知道！竟還有人敢在我們如意樓逃單，不要命了！”

見張佑發怒，小九被嚇了一跳，聲音都變得哆嗦了起來，“那個···就是之前要了一份臭豆腐，但是後面結賬的時候，卻說沒帶錢，然後··說什麼回去再送過來，最後就··趁着當時人多，我們一個沒留神，他就跑了。”

“哎呀，我去，這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那時候···你剛好不在店裏，就是··你去天然居那天發生的事，後面一忙起來，就忘了跟你說了。”小九一臉委屈，“張大哥，我錯了····”

張佑見他都要哭了，趕緊摸了摸他的頭，“好了好了，我又不怪你，對了，你確定是中獎的那個書生？”

“瞧着好像是的。”小九小聲道。

“是不是，去看看便知。”說著張佑帶着小九重新回到了雅間，那書生見張佑回來了，便趕緊起身，興奮道：“五兩銀子，快···快給我。”

張佑沒說話，朝身邊的小九使了個眼色，小九會意，他走到那書生面前，仔細打量了一下，突然喊道，“張大哥，沒錯，就是他！”

張佑聞言，一把衝過去抓住那書生的衣領，“你小子可以啊，到我如意樓還敢逃單，逃單也就罷了，還敢來抽獎，你小子膽挺肥啊。”

那書生被張佑猛的揪住衣領，頓時慌了神，驚慌道：“你···你要幹什麼··我···我叫人了啊，你快放開我。”

張佑猛的將手一松，“叫人？你叫啊，怎麼，你逃單還有理了是吧。”

那書生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尷尬道，“這··這是兩回事嘛，當時我身上沒帶夠錢，又不是故意不給錢···這不今天來還錢了嘛。”

“好啊，行，今天是來還錢是吧，那錢呢？”張佑伸手問道。

“額··這個，錢··已經··給你了。”書生支支吾吾道。

張佑聞言，怒道，“嘿，我說你小子耍我呢，虧你還是個讀書人，孔大爺沒教過你做人要誠實嘛，子曾經曰過····你大爺啊，什麼時候給我了！”

“臭豆腐一份一百五十文，對吧？”那書生問道。

張佑點頭，“沒錯。”

“我今天特意帶了二百文過來，這不···剛好瞧見你們這弄什麼抽獎，所以···就給你了啊”

“我去！”張佑不由被氣樂了，“你特么還能···這麼算的嗎？！”小九也是一臉懵逼的看着眼前這書生。

“這不是··中了五兩銀子嘛，你從裏面扣了不就行了。”那書生喃喃道。

“張大哥，他這麼說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小九開口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張佑話音一轉，“對於你這種逃單的行為，我很是鄙視，所以我決定扣罰你一兩銀子作為懲戒，只給你四兩銀子。”

那書生一聽，突然叫道，“什麼！扣一兩銀子！憑什麼啊，我只欠你們一百五十文。不行，我不同意！”

張佑見這傢伙還敢叫囂，心中怒火騰的一起，直接上前一步就沖了過去，但是由於力氣過大，一下子就把那書生撲倒在地上。

而就在這時，唐芸推門而入，嘴裏還在說，“你們幹什麼呢，剛一上樓就聽見裏面鬧哄···哎呀，張佑你們在幹嘛！”

唐芸推開門后，瞧見了極為那啥的一幕，只見那書生倒在地上，而張佑則趴在那書生的身上······

小九見狀，立馬上前將張佑扶起，此刻張佑那個鬱悶啊，這唐芸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進來，他趕緊解釋道，“掌柜的，這可不是你想的那樣啊，我··我這是要揍他呢。”唐芸這會卻是面色泛紅，張佑心裏那個鬱悶啊，你特么臉紅什麼啊，我又沒做啥。

片刻之後，唐芸緩了緩神，詫異地看着張佑，“你剛剛說什麼？你要揍他？”

張佑點頭，“你瘋了嗎？人家不過是中了獎，你就要揍人家，你這也太黑了吧。”唐芸不滿道。

“大姐啊，我怎麼就黑了，在你眼裏我就這麼坑嘛？”張佑一臉委屈。

唐芸見張佑這副模樣，輕聲道，“難道不··不是？”

“這當然不是啊！”張佑叫道，隨後又反應過來，“等會，你說什麼不是？！”

“沒什麼。”唐芸連忙轉移話題，“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張佑沒好氣的指着那書生，“這傢伙之前在我們酒樓逃單了。”

“什麼！”唐芸一聲尖叫，“你竟敢逃單！”只見唐芸撩起裙擺，準備一腳踢出，張佑在一旁嚇了一跳，趕緊出手拉住她，“掌柜的，這個··您還是個小姑娘，咱注意點形象好不好。”

唐芸聞言，似乎也覺得有點不妥，便收住了即將踢出的腳，那書生早已被唐芸那氣勢給嚇得呆若木雞了，見她收腳，才長長舒了口氣。

張佑此刻估計，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眼前這書生的內心一定是有着飛一般的感覺，當然飛的有多高，摔的就有多慘。

唐芸在了解事情的經過之後，當即決定，堅決支持張佑的做法，“就按你說的，給他四兩銀子就行。”唐芸一錘定音。

那書生一聽，極其不滿道，“你們還講不講理啊，就區區一百五十文錢，你們竟然要扣我一兩銀子。你們這是黑店，我要去衙門告你們去！”

“嘿，我這個爆脾氣。”張佑說著就猛的朝那書生屁股一踹，那書生一時重心不穩，再次倒在了地上，頓時嚎叫道，“來人啊，快來人啊，如意樓打人了啊，大家快來啊！”

“哎呀，我去，你還敢完玩碰瓷是吧。”張佑一臉鐵青，上前一腳踩在他腿上，冷聲道“你要麼就拿着四兩銀子麻溜的滾，那麼你一兩銀子都拿不到，我直接把你從這窗戶里給扔出去。”

“你····你敢”那書生驚恐道。

張佑冷冷一笑，笑若寒霜，“你看我敢不敢。”

說著便一把拽着他朝雅間內的窗戶那走去，見這人來真的，那書生一邊掙扎一邊喊道，“放開我，我···答應，答應你們便是。”

張佑見這傢伙答應了，便一把放開了他。心裏還暗想，唉，果然啊，百無一用是書生，這一下就給唬住了，也不看看那窗戶一個成人的體形根本仍不下去。

那書生再次整理了一下已凌亂不堪的衣服，然後從張佑手裏接過了四兩銀子。

“還不麻溜的滾蛋。”張佑沒好氣道。

那書生剛準備出去，突然又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對張佑道，“這個···我還有一事要請教。”

唐芸和張佑互視一眼，心想這傢伙又要幹嘛。

“有屁快放，放完趕緊滾。”張佑不耐煩道。

那書生從懷中掏出那張紙團，指着那上面的不明物體，對張佑道，“敢問公子，這上面所畫的是何物啊？”

張佑聞言，一臉無語，“這只是豬，你特么難道認不出嗎？”

“豬！”那書生驚呼道，隨後兩根手指拈着紙團一角，另一隻手捏着鼻子，臉上的表情好象被人餵了一坨屎似的，只差當場吐出來了。“嗚呼哀哉！這怪物竟然是豬？莫非是什麼豬妖嗎？真是醜死我也！”

卧槽，豬妖你妹啊！

一向看似溫文爾雅的張佑此刻突然很想罵街，當然更想再揍他一頓。

而一旁的唐芸和小九，噗嗤一笑，接着毫不顧忌儀態的哈哈大笑起來，尤其是那小九，笑都都快直不起腰了。

張佑神色不善地瞪着書生，咬着牙道，“你特么什麼意思？”

這書生顯然很沒有眼力，他依舊沉浸在對畸形豬的悲傷里不可自拔……

隨後，那書生一臉憤慨道，“豬怎能畫成這樣？世間萬物皆有其神形，你這是對萬物的褻瀆！嗚呼哀哉！”

我哀你妹啊，張佑實在是忍不住了，上前又是一腳。

只聽“哎喲”一聲，那書生再一次被踹倒在地。不過這一次，他沒再鬼哭狼嚎的呼喊，自顧爬了起來，拍了拍衣服，對小九道，“去，給我那筆墨和紙張來。”

小九笑着笑着，突然就不笑了，像看傻子一樣的看着他，然後又看向身旁臉色鐵青的張佑。

雖然不知道這傢伙又要幹嘛，但張佑還是朝小九點了點頭。

不一會，小九便拿來了筆墨和紙。只見那書生將紙鋪在桌上，也不顧唐芸幾人一臉看傻子般的表情，自顧拿起筆，蘸了蘸墨后，就開始在紙上畫了起來。

這一拿起筆，張佑就感覺這人的氣場瞬間就不一樣了，猶如一位將軍在指揮着千軍萬馬一般。

片刻之後，只有寥寥幾筆，一隻正兒八經的豬裏面躍於紙上，此豬身體渾圓，將豬的憨態和趣態表現得恰到好處。

張佑、唐芸和小九在一旁看着，不由大為驚嘆。

尼瑪，這神了啊，簡直是。張佑暗嘆道。

那書生，仔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覺得甚為滿意，隨後動作很粗魯的將畫拍在張佑胸口上，怒道“看見了么？這才叫豬！你畫的那個簡直是····啥也不是。”

張佑尷尬地笑了笑。

隨後，那書生便徑直朝門外走去。

張佑突然喊道，“慢着。”

那書生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了張佑，然後趕緊把那四兩銀子死死捂在懷裏，一臉緊張道，“幹嘛？你們不會是想反悔吧。”

張佑一臉無語，“我們又不是黑店，說了是你的就是你的，只不過是想請教下兄台高姓大名啊。”

那書生微微一怔，然後緩緩道，“我乃蘇州唐寅，字伯虎。”

咳咳咳···張佑聞言一陣猛烈的咳嗽，“唐寅！唐伯虎！！尼瑪，你是唐伯虎？！”這下輪到張佑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