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上門討債
宋興文面對着書架,半晌才出了一口氣,轉過身,看了一眼旁邊的宋寶江。
“爹,都是我那朋友,他說他看中了那塊地!”宋寶江也有些慌了。
“胡鬧!”
宋興文真的發怒了。自己這兒子,也算是半個人才吧。
可宋寶江有個最大的毛病,就是貪財!
該拿的拿,不該拿的也拿!
宋興文又看了一眼胡常,他始終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可宋興文知道,這胡常張口吃起人來,不會比自己少一口,只不過,抱殘守缺的念頭,他比自己來的更強烈一些罷了。
比如今天,胡常就明顯算中了自己無法拒絕他的建議,所以才如此的直截了當。
這是擺明了的借刀殺人,不但是借刀殺人,而且還想一鼓全殲。
“我只殺我要殺的人!”宋興文心裏嘀咕着。
“將西子廟付之一炬?殺人滅口?虧你們想的出來!”宋興文咆哮道。
這句話不但是說給宋寶江聽,也是說給胡常聽的。
“寶江啊,你糊塗啊!那西子廟的百姓是多麼的可憐,他們被圍困起來,心裏盼望朝廷救助便如同大旱之望雲霓,朝廷將這般重擔交到我的手上,我把它交給你去辦,可是你卻所託非人,有負朝廷所託啊!”
宋興文慢悠悠地道:“天下人說天下事,悠悠眾口,便是錦衣衛也堵不住,你以為你們便堵得住嗎?要我說,這事是要徹查,李言聞監守自盜,接受了朝廷的糧款后居然勾結張佑,邀買直名,將朝廷救助的糧款搖身一變,當成他兩家的私產,上負朝廷所託,下負醫者之心啊!”
“爹的意思是?”宋寶江愣住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宋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此事若要徹查,只怕糾葛甚多啊!”胡常輕聲道。
“哎,是非功過,自有共議,便是朝廷不出手制裁,難道便由得他逍遙法外嗎?有道是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宋興文搖搖頭,慢悠悠自去了。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胡常暗中豎起大拇指。
現在對所有人威脅最大的便是李言聞,只要李言聞的名聲臭了,他說的話自然便無人會聽了。
到了那個時候,不管是張佑還是李言聞,都不過是螻蟻一般的人。
胡常眼珠一轉,笑道:“宋大人您說的實在是太對了,我聽說那張佑搞了個什麼書畫賞鑒大會,又弄了個什麼蒙面美人,騙了百姓們不少錢財,如果那些西子廟的百姓得知此事,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宋興文冷笑道:“既然想知道,為什麼還不快去!”
胡常臉上一陣尷尬,卻只好點頭道:“在下告辭!”
張佑這幾天很愉快,如意樓產業的業務開展的很好,不但清華池的生意越來越好,便是夢琦彈琴與空虛老道拍賣,那也天天是觀者如堵。
錢如滾滾長江東來水啊!
雖說西子廟的河邊出現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況,可張佑不但沒有受到影響,名聲居然更大了。
如今空虛老道經過幾天的惡補,那說話是一套一套的,多年來積攢下來的忽悠神功,在拍賣這件事上表現的淋漓盡致!
他身在台上,有時手舞足蹈,有時痛哭流涕,據他自己說,這是受到了藝術的感染,在感染了現場觀眾的同時,空虛老道也名聲鵲起。
而另一邊,信一封一封的送到了西子廟,唐寅被這些樸實無華卻又感人至深的信件感動的稀里嘩啦。
原來張賢弟除了坑自己,也有如此溫情脈脈的一面,賢弟在信件之中,一再要他注意安全,同時要保護好李言聞。
每次唐寅將信件拿給李言聞的時候,李言聞就會皺眉躲開。
這信寫的太肉麻了,每次李言聞看了都要起雞皮疙瘩。
不過此時的李言聞,心裏已經明白,自己與張佑的打賭,是以自己的失敗而告終了。
每次想到這裏,他就感覺到一陣欣慰。
沒想到,自己活着的有生之年,居然能有一天親眼看到有人可以治療天花!
不過他始終搞不明白,張佑到底是如何用那些便宜的藥草加上牛奶就可以治天花的!
他仔仔細細回顧了自己在清華池的一舉一動,卻始終參詳不透,清華池浴池中的藥物,根本就沒有一條符合他的所學所知。
李言聞已經決定,只要西子廟的事情一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張佑問個明白。
他摸了摸自己的葯袋,裏面是他此行最寶貴的收穫,除了他親手記錄的天花發病情況,還有就是已經寫好的給朝廷的書信。
在這信中,他詳細記錄了自從自己進入西子廟以後的所見所想,朝廷的五千斤糧食到了自己手裏,只剩下了一千斤,而且就此打住,多一粒糧食也沒有!
之後整個西子廟幾乎都是靠着張佑的支持才堅持下來的。
雖然聽說張佑所用的手段不是很光彩,可是身在西子廟的李言聞卻是知道,張佑的所作所為,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李大哥,你快出來!外面出大事了!”張鵬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不要慌!”李言聞心裏便是一緊,難道自己的安排出了差錯,天花惡疾又泛濫開來了?
只聽外面一陣吵嚷之聲,平時里還算安靜的西子廟前聚集了數百人,還有千百人從各家各戶涌了出來,匯聚到了西子廟前。
所有人的臉上都寫着四個大字:義憤填膺!
“各位鄉親,你們幹嘛又跑出來啊!”李言聞見此差點沒氣暈過去,上那次晚上的偷渡事件發生之後,西子廟內天花的患病人數就有了一次提高,經過這十幾天的努力,眼看就要收尾了,這些人居然又跑出來了。
“我早就說過了,這樣是要死人的啊!”李言聞急的直跳腳,旁邊唐寅也是急得不行,滿口的之乎者也矣焉哉,什麼孔子云聖人說流水般搬了出來,只可惜那些叫花子和流民們只當他二人在放屁。
倒是張鵬一身的軍士打扮,那些人看了有些怕。
“李郎中,你不用裝模作樣了,現在整個紹興府誰不知道,咱們西子廟天花惡疾逐漸平息,那是託了天然居胡掌柜的福,他們廣開粥鋪,請了高僧日日在天然居里齋醮,祈告上天,感動上蒼,這才驅除了天花惡疾,卻與你有什麼相干!”
“什麼?!”李言聞整個人都驚呆了!
人群之中有人大聲喊道。
“不錯!李郎中,你倒說說看,這次你到西子廟,到底賺了多少黑心錢!”
“你還說什麼朝廷會派醫官來幫助我們,怎麼一個人也沒見着!”
“聽說朝廷給咱們撥了五千斤糧食,你為什麼弄些稻糠來給咱們吃!你當咱們是要飯的嗎?”
“這等黑心人,還說什麼醫者父母心,我呸!”
“聽說這廝與什麼清華池姓張的內外勾結,將朝廷撥付的糧款全部拿去賣了,卻讓咱們吃糠咽菜,他們卻大發橫財!”
“沒錯,我聽說那姓張的,在家裏打着咱們的旗號騙了很多錢,實在是太可惡了!”
“沒錯!咱們找他去!拿回屬於咱們自己的錢!”
人群吵吵嚷嚷,李時珍和唐寅等人的聲音淹沒在其中,根本沒人聽得見。
西子廟近千人,浩浩蕩蕩朝着清華池而去,原本包圍封鎖西子廟的官軍此刻卻已不見了蹤影。
“唐大哥!”李言聞大叫了一聲:“你快去,快去給張佑報信去!”
整個西子廟都沸騰了。
這西子廟的百姓本來就是以叫花子居多,這些人自來是散漫慣了,平素里每日蹲在牆根曬太陽捉虱子要飯,便是人生的最大樂趣,何曾給人關過這麼久?
這次天花惡疾在西子廟傳播,為了保命,大家都還算聽話,可是到了後來,大家心裏都憋着一股火。
如今,所有的情緒都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做叫花子的,向來是嘴大吃八方,雖然吃的是殘羹剩飯,可還沒聽說過有誰能和叫花子搶飯吃。
如今,那個什麼張佑的居然藉著自己的名頭髮了大財,還把朝廷本應該撥給自己的糧食當做他的捐助來邀買名聲,這簡直是對西子廟所有叫花子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