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逮青蛙

灰濛濛的天色，下着若有若無的牛毛細雨。根本就看不見雨點，就像霧一樣。幾個小夥伴分散在這片荒野里。現在的荒野上沒有蟈蟈的鳴叫，也沒有鳥兒的飛翔，就是平時四處亂竄的馬蛇子也不見了蹤影。小四在草叢中小心地蹚着，盼望有蟈蟈蹦出來，偶爾看見蟈蟈閃了一下身影便鑽進亂草里不見了，在高高的亂草里找那是白費勁。忙活了半天一隻蟈蟈也沒有抓到，心灰意懶的時候眼前撥弄的草叢中有一隻螳螂，好大的螳螂，圓滾滾的肚子好像快要撐爆了一樣，兩隻圓圓的突出的眼睛在木偶一樣的頭上來回的轉着。看樣子威風凜凜的螳螂行動起來卻像一個行動笨拙而又肥胖的老人，着急忙慌的逃竄，卻是步履蹣跚行動遲緩，小四趕緊出手把它抓住。螳螂伸着兩隻大砍刀一樣的前螯揮舞着，像是要把抓着它的那隻手砍傷。揮舞着，掙扎着。圓圓的肚子像一個小氣球往這邊扭動一下，往那邊扭動一下。掙扎是徒勞的，翅膀也不抖動了，兩隻螳螂刀也落了下來，改成了用嘴咬着手指，別說還有點刺癢的疼。看了看渾身淡綠色的螳螂覺得還是蠻可愛的，把它裝進了衣服兜里。

捉住了一隻大個的螳螂又激發起了興趣，繼續的蹚着草叢，一隻大個的扁擔鉤正迅速的掉轉頭要從草桿上往下鑽，小四不敢怠慢趕緊兩隻手把它撲住。扁擔鉤的力氣是蠻大的，有力的兩條腿使勁的彈着，就像小馬駒子用後腿使勁的尥蹶子。小四用力的捏着它的前胸，蠻有興緻的看着它折騰。長長的翅膀就像將軍的戰袍，尖尖的腦袋就像武士的頭盔。兩隻小小的眼睛就像蒙在頭盔里，看不出任何的表情，那種桀驁不馴的勁頭好像是在殊死的搏鬥，垂死的掙扎。而它消停下來的樣子又像可憐的被驅使的蝦兵蟹將中的蝦兵。一會就安定了，停止了無謂的掙扎，也被放進了衣服兜里。

霧蒙蒙的細雨使人感到涼爽清新，不像往日的燥熱。整個原野上鮮嫩油綠，這些草本植物上都掛着水珠，仔細地看上去晶瑩剔透，就像小小的水晶球一樣。輕輕地在葉子被面彈上去，那晶瑩的水珠便四散迸裂，化作更細小的水滴飛濺出去。一片大些的圓葉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清澈的淺水，靜怡悠閑的就像坐在吊籃里，那份悠閑自在顯得那麼高貴。側目看去還有一種鏡面一般的銀白和明亮。

小四覺得褲腿濕漉漉的怎麼總往腿上貼？仔細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淋在草葉上的雨水打濕了。用手一摸頭髮也有濕漉漉的感覺，衣服潮乎乎的。

貪玩的樂趣支配着他，沒有管那些接着尋找吧，幾乎每一次蹚動野草的時候都有螞蚱蹦來蹦去，不知道怎麼會那麼多，簡直遍地都是，野草的空地密密麻麻的一層。有時候馬蛇子突然地從腳下躥過去，動作極快，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好像還扭動着腦袋回頭看着。嚇人的事情突然出現了，竟然會有老鼠賊溜溜的在草底下滋溜溜的鑽過去，不免引起一陣驚悸。這裏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出沒，千萬別偷着咬上一口。收了收心看了看幾個用心專註的夥伴還是得繼續下去。“呦”，螳螂，一隻金色的螳螂！正伏在草桿上，趁着它還沒有反應趕緊小心翼翼的抓過來。說是抓過來還不如說是小心翼翼的捧過來，真怕把它弄傷了。多麼稀奇可愛的金螳螂。不知是怎麼回事，這隻金色的螳螂比那隻綠色的軟弱多了，揮動的兩隻大刀動作很慢，還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小四珍惜的看着這支稀少的螳螂，看着它渾身杏黃的顏色很嬌貴很可愛，

看了又看，捨不得把它裝進口袋裏。但無論如何也不能一直拿在手裏，小心翼翼的把它單獨裝進了另一個上衣口袋裏。

幾個人除了狗剩子抓住一隻菜蟈蟈，其他的人幾乎是空手而回，也有抓住螳螂和扁擔鉤的，但絕沒有第二隻金螳螂。誰也不知道小四抓住了一隻金螳螂。小四心裏明白這要是讓大家看見了還不你拿過去看一會，他拿過去看一回，輪一圈下來還不要了金螳螂寶貴的小命啊？

小雨不知道啥時候停了，青蛙叫了起來，呱呱的一聲比一聲大。鳥的叫聲比美麗動聽的的音樂還好聽，在天空迴響起來，抬頭看見幾隻叫不出名字的小鳥在天空一邊盤旋着一邊啼囀着。陰沉的天空也開始明朗起來。幾個人不約而同的感到附近一定有水泡子，要不然不能有這麼多青蛙。好事的幾個人開始撲捉青蛙，一個個靈巧的像小猴子，這裏撲一下，那裏撲一下。逮着青蛙的高興地看着，然後裝進口袋裏，趕緊的繫上扣子，害怕再讓它跑了。仗着人小身體靈便不一會都捉住了幾隻青蛙。柳小看見一隻綠色的小青蛙，真好看，只是有點小，靜靜地看了一會迅速的撲過去，真的抓到了，抓着兩條後腿。小青蛙被柳小抓着兩條後腿，身體前仰後合的抖動着，就像不停的點頭哈腰企盼着能放過它。它還是被裝進了口袋裏，同樣被繫上了扣子，口袋就像黑暗的牢房把它囚禁起來。這是柳小第一次抓到青蛙，心裏有一種美滋滋的感覺。剛向前走了兩步，眼前的地上正蹲着一隻褐色帶着金道子的青蛙，兩隻眼睛骨碌碌的轉着，奮不顧身的撲過去。柳小覺得的自己動作夠快，夠靈活的了，可是還是讓這個大一些的青蛙跑掉了。柳小怏怏不快的站在那裏搓着兩隻手上的泥，鬱鬱不樂的發著呆。

不管怎樣還是得繼續尋找啊。低着頭開始尋找。突然看見一隻大人的拳頭大小的青蛙就在前面正睜着圓鼓鼓的大眼睛瞪着自己，結結實實的被嚇了一大跳，想過去捉住它，還怕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又好像怕被咬上一口。猶猶豫豫的，捨不得離開，又不敢靠近。大青蛙好像看透了柳小的心思一點也不怕他，跟他對峙着，看那勁頭好像要隨時撲過來咬他一口。憑什麼呢？它那麼小竟敢跟人對抗，是不是從眼神中看到了對方的怯懦。眼睛是心靈的窗口是否也能用在這上面？是否目光中有一種不被人們知曉的能量和特殊的功能？就是同類的人也會被對方的目光震懾住，儘管對方又瘦又小，又邋遢又潦倒，但目光還是那麼的咄咄逼人令人不寒而慄，不敢招惹他，趕緊躲開他，離他遠遠的。

狗剩子就在柳小對面很近的地方，看見柳小那副膽怯的怪模怪樣的樣子覺得好笑，從他直勾勾的眼神里知道前面一定有他害怕的東西。狗剩子低頭一看正對着柳小注視的地上有一團東西，乍一看到也嚇了一跳。竟然是一隻從來沒有見過的大青蛙，這回真是開了眼界。畢竟狗剩子是一個膽大包天的傢伙，他快速的一步跨過去，大青蛙感覺到有動靜急忙地轉過身來猛地躥了過來，要跳到前面的水坑裏去，落點就在狗剩子眼前不遠的地方。就在要落下的剎那狗剩子上去就是一腳，把剛要着地的大青蛙踢出去好遠，仰面朝天的躺在那裏。狗剩子趕緊撲過去，把它按在地上，大青蛙反抗着，拚命的要掙脫出去。狗剩子好不容易把它按住，用右手緊緊的攥住了大青蛙的兩條後腿。感覺到它的力氣特別大，有點攥不住了，趕緊又用左手使勁的摳着大青蛙的下頦，扳着它的腦袋。大青蛙前仰後合的還要掙脫出來，那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前面摳着下頦，扳着腦袋，後面死死的攥着兩條後腿，還能掙脫出去？狗剩子兩隻手緊緊的用着力一點也不敢鬆懈。

柳小喊叫着，幾個人趕緊圍攏過來看着稀奇的大青蛙，狗剩子鬆開了左手，還是擋着它的頭，防止它真的躥出去。就這樣讓大傢伙看個明白。幾個人看着它的肚子鼓鼓的，朱二用手指頭彈了彈，發出砰砰的響聲，就像一個皮球一樣。一雙鼓溜溜的大眼睛不停的轉動着，一雙眼瞼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不停地眨着，好像在憋着氣，表示着不滿。狗剩子一隻右手有點堅持不住了，趕緊把左手用上了，這回大青蛙老實多了。常明看着狗剩子手裏的大青蛙誇獎着狗剩子：“你小子真行啊，這麼大的青蛙都能捉住。要是換了別人恐怕連抓都不敢抓。”聽了常明的誇獎狗剩子看了看柳小：“這不是，是柳小先看見的，就是不敢抓。”常明問：“柳小，是真的嗎？”“一點沒錯，可把我嚇得夠嗆。我害怕它，它卻不害怕我，直盯盯的瞪着我連跑都不跑，就像跟我示威一樣，也好像要蹦到我身上咬我一口似的。”聽到這看着柳小害怕的樣子幾個人都止不住的笑了起來，笑柳小的膽太小。柳小那還能聽不出來，沒當回事，繼續說道：“你們沒看見狗剩子當時有多厲害，多勇猛，一腳就把蹦過去的大青蛙踢飛了，趁着還沒翻過身來一下子撲上去就把它捉住了。差一點就讓它翻過身來跑了。”

就連小四都佩服的說：“狗剩子你是真厲害，一點都不假，幹啥都行，幹啥都不怕，真有膽量。”狗剩子抓住了大青蛙，受到大家的誇獎，心裏這個美呀，美的不知怎麼辦才好了，兩隻手攥着的大青蛙還一蹬一蹬的使勁掙扎呢。總在手裏攥着也不是辦法呀？小四幫他把螳螂扁擔鉤裝在上衣兜里，騰出一個兜來特意裝這隻大青蛙。

小四一心護着衣服兜里的金螳螂也不敢胡亂折騰去抓青蛙，只是在很容易的時候抓了兩隻小青蛙。也就是應付着局面。到了水坑邊上，忽然發現在草上趴着一隻淺綠色的小青蛙，扁扁的身子，寬寬的嘴，好像嘴邊還有一道金邊。小四這個高興趕緊抓過來。小青蛙是那麼老實，連蹦都不蹦，就是那麼老實的讓小四抓住。小四知道這隻青蛙實際叫草蛙，是另一種蛙類。

遊戲結束了，幾個人饒有興趣的看着小四手裏的草蛙高興地說：“這個好啊，真好看。可千萬別烤着吃了。留着養起來吧。”狗剩子蠻有經驗的說：“這個都管它叫棒棒狗，叫起來跟小狗叫似的可好聽了，可清脆了。拿回去養起來給小五玩吧。”

回到家裏也顧不得衣服濕不濕潮不潮，幾個人掏出了所有的青蛙都給摔死了，狗剩子的大青蛙更是難逃死亡的厄運。

趁幾個人忙活的時候小四趕緊回家了，都以為是給小五送草蛙去了，實際是擔心兜里的金螳螂。

小四回到家裏趕緊小心翼翼的從衣兜里把扁擔鉤和螳螂掏出來放進籠子裏。三個傢伙在籠子裏顯得那麼大，兩隻笨拙的螳螂在籠子底上打了一個滾，掙扎着爬起來不停地揮動着大刀，顯示着威風。而扁擔鉤根本不在乎，一骨碌就爬了起來，緊抓着籠子的立柱好像是一個關在牢籠里的重犯或是被俘的將軍冷冷的看着外面，尋找機會隨時要逃走一樣。小弟弟看着這稀有的東西特別的高興，用手指頭戳戳點點，問四哥這是什麼？怎麼還有黃色的？三個哥哥從來也沒有帶這些東西回來，他們一回來就是滿兜子的蟈蟈。小四正一門心思的看着籠子裏的熱鬧。沒有理會小弟在說著什麼。小弟自言自語地說：“真好看，真有意思。”

小四臨走的時候才想起來，趕緊舀了半盆水，把草蛙放進去，讓小五看着玩。小五看着草蛙游泳的姿勢樂的直拍小手。

後來才知道把螳螂和扁擔鉤完整帶回來的只有小四一個人。其他的三個人不是把這個弄斷了腿，就是把那個壓死了。抓起青蛙來就不管不顧了，那種不顧一切撲捉的動作還能不傷害衣服兜里的小生靈？

為了那隻寶貴的金螳螂，小四是小心再小心，注意再注意。在狗剩子數落他青蛙抓的少的時候小四就是忍受着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心裏偷着樂。

狗剩子進屋拿出了火柴，拎了一壺涼水，攅了一堆土，活好了泥，把這些青蛙裹在裏面，幾塊磚頭上架着爐鉤子和鋼筋棍，然後把泥餅子放在上面。在下面填滿了草，生起了火，上面也鋪上了草。用一個破鐵盆子扣在上面，就像一個燜窯。火越燒越旺，狗剩子一個人忙活着，根本不用別人。燒了好一會把上面的盆子用木頭棍撥弄下來，看見泥餅子下面已經發白了，趕緊把挺實了的泥餅子翻過來。這個時候爐鉤子和鐵棍已經被夾在泥餅子裏拿不下來了。好在泥餅子已經硬了，挺實了，能夠擔在磚沿上。扣上盆子接着燒。燒一會，翻一個身，直到泥餅子有點發黃的顏色了，停了下來，等待着泥餅子慢慢的冷卻。

當把泥餅子摔碎的時候，一股濃烈的香味撲鼻而來。

首先被分割的是那隻最大的青蛙，兩隻肥大的後腿分給了狗剩子和柳小，把截下來的兩隻後腿的小腿算作一份，分給了小四，一邊遞給他一邊說：“小四，給你兩隻小腿就不少了，就抓了兩隻小青蛙，還沒柳小抓得多呢？分給你兩隻小腿少不少？”小四趕緊樂呵呵的接過來，趕緊說：“不少，不少。”兩隻前腿分給了常明和朱二。五個人細嚼慢咽的品着青蛙的香味，是那麼的濃香，不是其它好吃的東西可以替代的。而火候恰到好處，酥脆香美，又無煙熏火燎那股怪味。大青蛙的身體撕成了五份每人一份，嚼起來更香，感覺更好。品嘗完了，開始分配小青蛙，每個人三隻，這個時候吃起來可不是那麼斯文，而是大快朵頤。尤其是狗剩子，就像餓狼一樣，一隻小青蛙摘除了腸子只是兩口便吞進肚子裏，只聽見更加酥脆的骨頭在牙齒間咔咔作響。看着別人細嚼慢咽的樣子不得不細細的嚼着慢慢的咽着，細品着裏面的滋味。

當幾個人站起來的時候，互相掃視着幾個人都憋不住的想笑，有的人嘴角還掛着青蛙肉，被別人指出來后，麻利的用舌頭一卷又進了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