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扇畫片

5 扇畫片

扇畫片是無所事事的孩子們最喜歡的遊戲之一,儘管它很臟帶着原始的有些愚昧的氣息,還是很長時間流傳在孩子們中間,伴隨着孩子們過完了童年美好歡快的時光。看上去是那麼的粗俗,但裏面透着機警和身體的靈活,笨手笨腳的人是玩不了這種骯髒又小巧的遊戲的。

這裏說的扇畫片在我的家鄉有兩種含義,一種是名副其實的,真正意義上的扇畫片。所謂畫片就是印着好看的圖案的長方形硬紙片。尺寸大約是六公分長,三公分寬。怎樣玩呢?就是兩個人各拿出一張畫片放在地上,然後兩個人將大家,用石頭剪刀布的方式決定誰撿起地上自己的畫片去扇動對方在地上的另一張畫片。如果地上的那張畫片被他扇的翻轉過來,那麼這張畫片就是他的了,被他贏去了。

看上去很簡單,但是有很大的技巧。這就是首先要選對了方向,判斷從哪一邊能扇進去更大的風,能把地上那張畫片扇的動起來,鼓起來,翻轉過來。這裏一方面是用力氣,另一方面是尋找正確的扇入點,還有重要的一方面就是自己的這一張畫片是使用怎樣的力,是想讓自己的畫片順着地皮鑽到那張畫片的底下把它拱起來呢,還是想讓自己的畫片有一個往上翹起的帶有弧線的軌跡呢?這很重要。假如是後面的方式更容易把畫片拱起來。但這並不是教義似的而是隨機應變。你一看他扇畫片的架勢就能看出來。帶有弧度的動作在他剛結束動作的時候,他扇畫片的手勢是帶着一個向上撩起的圓弧,是逐漸抬高的。另一種是越來越低,頂多到最後是平行地面收住的。不管怎樣只有那張畫片翻轉過來了你才贏了。否則儘管扇起很高,沒有翻過來也不算你贏。而對方就有機會撿起他的那張畫片去扇剛剛你用過的現在躺在地上的畫片,你就非常有可能輸掉這張畫片。有的人把畫片捏成三條腿的樣子,三個角着地,四處漏風,你使勁一扇,畫片就在地上像往旁邊蹦一樣。四處不兜風,讓你白費力氣,瞪眼干著急。但關鍵是三條腿捏的合適不合適。假如不合適那簡直是弄巧成拙,容易被人輕輕一扇就翻過來。一個個在家琢磨着試驗着做成什麼樣的好。誰都不願意輸,輸了多心疼啊?

扇畫片的人是因性格而定的,姦猾的人總是想着歪點子。朱二因為耍心眼被挖苦了好幾回。是怎麼回事呢?原來只要他想玩了,就穿着肥大的衣服,袖子又肥又長,這樣扇起畫片來可以帶動很大的風。頭兩次狗剩子沒好意思說他,怕他面子下不來。總這樣也不是辦法呀,時間一長總是用這種方法贏,狗剩子實在是忍不住了:“朱二,這點心眼都讓你長了是不是,以為別人看不出來是吧?要是這樣還不如回家拿一把大扇子來,那樣風更大。你是真不要臉,玩不玩,不玩滾蛋。”朱二的臉皮也是真厚,不紅不白的就當沒這回事似的,捲起袖子照樣玩。狗剩子從背着人的訓斥他到不管不顧的訓斥他,朱二不得不收回了這點雕蟲小技,不得不把臉面看得要緊點。

另一種所謂畫片的含義是在一張大約有一毫米厚的長方形的紙殼板上粘貼着一個個排列整整齊齊的印刷有圓形畫面的紙,兩者牢牢地粘貼在一起。這種圓形的圖案小的約有四公分直徑,大的約有八公分直徑。每張紙殼的尺寸大約有四十公分寬,六十公分長。兩種圖案大小不同,版面尺寸略有差異。

買回家來小心翼翼的用剪子把它剪下來,當然是剪的越圓越好。每張畫面的圖案多半都是封神榜人物的頭像,

還有西遊記,三國演義,三俠劍,之類的人物頭像,至於其它的頭像就很少了,有也是偶然出現。有的頭像畫的比較精緻,有的很粗糙。圖案精緻的畫片往往被人收藏起來捨不得用,實在沒有其它畫片了才把它拿出來派上用場。閑着沒事的時候拿出來按着系列排列起來,看着畫片,琢磨這裏面的故事也是很有意思的。

一張一張的剪下來就可以用來玩了。再弄來玩的時候每張畫片都被捏成了小盤子的形狀,往砂土坑上一扣是嚴絲合縫。

那麼這種東西究竟叫什麼呢?其實質它不叫畫片。它的名字有發音但是在新華字典上查不出對應的漢字。那麼它的漢語拼音是什麼呢?

“piaji”。就是這一個名字的兩個發音。這可能就是一種帶有鄉土的語音,也是一種沒有文字的象聲詞。就是這種紙殼牌摔在硬地上發出的聲音的沒有文字的象聲詞。

單純從名稱上看從沒有文字的名字上看,這是一種很不入流的沒有歷史延續的遊戲。但在家鄉卻盛行的不得了,基本和彈玻璃球一樣,長盛不衰,遍地開花。幾乎是走不遠就會發現有一夥孩子在玩這種遊戲。

至於外地有沒有這種遊戲一點也不知道,也沒有絲毫聽到這方面的消息。

到了這種沒有文字的地步在這裏怎樣稱呼它呢?管它叫什麼呢?不能管它叫畫片吧?因為它不是畫片。那麼在這裏就簡單地管它叫“片子”吧。是“片子”而不是騙子。

玩這種遊戲在天冷了以後,在蟈蟈停止鳴叫以後,在荒野上草木枯萎以後。好動閑不住的孩子們開始從犄角旮旯翻出來片子,玩這種塵土飛揚的老遊戲。那時候的門前的路面是因房屋自然建築留下來的一條簡易的自然形成的黃土路,路面上最不缺的就是鬆軟的浮土。

這種遊戲是捉對廝殺,兩個人一夥。開始玩了,兩個人首先將大家,石頭,剪刀,布,決定誰先扇“片子。”輸的人用鞋尖在蹚平整的土面上輕輕地一抿,一個淺淺的圓溜溜的鍋底狀的小坑出現了,比用工具做的還圓還標準。使勁的把“片子”往裏一拍,上面的浮土被震落下來,“片子”的周圍嚴嚴實實的。這就是小四做出來的絕活。常明看着,嘴裏叨咕着:“你這弄得太嚴實了,這怎麼扇啊?”幾個人蠻有興趣的看着,看着小四做的再好不過的小坑,看着常明。看着常明是怎樣的把這張“片子”扇過來。

常明看了好一會,尋找着破綻。站在那不動了,從兜里掏出一張厚實的“片子”,試着扇了兩下,猛地一使勁,在那個有點薄弱的地方拱了進去,把小四的“片子”拱了起來。小四的“片子”往起跳了一下”,沒有翻過來,算是有驚無險。柳小驚訝的說:“常明,你咋這麼大的勁呀?”朱二說“你找的地方也太准了。”朱二的意思是說常明的薄弱環節找的太准了。按規定必須把厚實的“片子”也就是所謂的寶頭子收起來,原位置上換上一張普通的“片子”。小四的機會來了。小四是一個心靈手巧的人,尋找到了機會,只是輕輕地一扇,地上那張“片子”就翻過來了。小四撿起了那張“片子”裝進兜里。

該常明挖坑下“片子”了,這方面常明的本事是抵不住小四的。干這件事常明的腳好像不是那麼靈活,鞋尖在沙土上轉得不那麼自由,轉出來的坑不那麼圓滑,這是很普遍的現象。常明看了一下鞋尖滑出來的坑自己也不滿意,不是一個圓形而是近似橢圓形還帶點三角的三頭尖的坑。把“片子”拍在哪裏呢?拍在坑底,三邊都會露出很大的縫隙,拍在側坡上,“片子”處在一個陡峭的位置,只要用好了勁,很容易把“片子”搧過來。怎麼辦?把這個坑蹚平了,重新做了一個很平緩的幾乎沒有坡度的坑,比剛才的好一點。當把“片子”拍上去以後還是留下了一道縫隙。小四怎麼能把這道縫隙遺漏掉。深哈腰,讓“片子”橫着前進,插進常明的“片子”底下,然後帶着弧度翹起來。常明的片子被拱起來,翻了過來。

小四又撿起了一張“片子”,裝進了口袋。

看熱鬧的人一看這勁頭常明遇上了小四是厄運難逃,也不看了,開始捉對廝殺起來。朱二和狗剩子一對,狗剩子力氣大,勇猛,朱二鬼心眼子多。兩個人是互有輸贏。還是朱二稍微占點優勢,兩個人悶着頭誰也不出聲,暗中叫着勁。最後幾乎是弄了個平手。朱二不是好眼神的看了看狗剩子心想怎麼能沒贏他呢?狗剩子看着他一臉的怨氣說:“怎麼的?不服氣呀?不服氣接着來。”朱二不帶好音的說:“等下一回的,我讓你找不到北。”狗剩子嘿嘿一樂:“千萬別吹,你有那能耐嗎?”

前街和路過的孩子們也時常參加進來,這條有些偏僻的但是很背風的半條街道成了扇“片子”和彈玻璃球的好地方,熱鬧的時候就像趕集市一樣。這條街道路過的孩子還比較多,因為它是一條近道,上學和上街方便不少。

“片子”玩的時間長了,有的磨得畫面都看不清了。爭執開始發生了。朱二對狗剩子說:“你看你的‘片子’都磨成什麼樣子了,還拿來玩,誰要啊?不要,換一張。”“怎麼了?這張‘片子’怎麼啦?這是我昨天贏的,今天怎麼就不行了?你咋這麼尿急?”狗剩子說著自己的理。朱二看狗剩子不願意收起這張“片子”,對大夥說:“你們看一看,這張‘片子’還能有人要嗎?”大夥一看這張片子確實磨得真是夠可以的。四周都起了毛邊,上面的畫面隱隱約約的能看清頭像,要不是仔細看還真以為上面沒有畫面呢?,

人們勸着狗剩子“把它扔了得了,這樣的還要它幹啥?”狗剩子自然是不高興:“別人能用它玩,我就不能用了。對了,柳小,這張‘片子’是你的吧?”柳小一聽直往後躲,好像怕惡上自己似的。“怎麼又是我的了,我的‘片子’都是新買的,不信你看。”說著從兜里掏出十來張“片子”,果然都是新的。狗剩子說:“這就怪了,昨天就跟你玩了,這不是見鬼了嗎?你是把舊的輸光了拿來新的了吧?”“你可別扯了,訛人也沒這麼訛人的。再說了見不見鬼跟我說啥,也不是我的。”狗剩子說:“行了,我換一張行了吧。我也犟不過你們。”結果今天一天下來朱二讓狗剩子贏去了不少。氣得朱二說:“狗剩子你還能贏我?平時都是我贏你。”狗剩子不讓人的說:“廢什麼話?以前是以前,今天是今天,你不是輸了嗎?對吧?你要想贏等下一回再說吧。這回輸了吧?”狗剩子說吧嘿嘿的笑着,氣着朱二,弄得朱二一句話也不說了。

大冷的天一個個手上凍出一道道的口子。看着又黑,又粗糙的手背上裂着一道道的口子,一陣陣嘶嘶啦啦的疼。可是這些淘小子還是忍不住玩的誘惑,忍不住輸贏的誘惑。就像上了癮一樣沒完沒了的玩着,一天不玩就覺得缺點啥,渾身的不自在。一個個凍的得得瑟瑟的就是捨不得回家,好像今天能贏多少似的,結果該輸還是輸。

看着不起眼的“piaji”和畫片同玻璃球一樣都是花錢買來的,撿是撿不着的,沒有特俗的關係沒有人給你,就是給你也不能每時每刻的永遠的給你。剋制不住玩的心,剋制不住不服氣的輸贏的誘惑,只能想辦法的弄點錢,或是把給自己買鉛筆和本的文具錢,偶爾買零食的零花錢,或是變着法的撒着謊弄點錢好去買畫片或“片子”。

這種動用錢的遊戲慢慢的改變着,不改變不行啊,哪有那麼多買本買筆的錢啊?

好信的人開始自己動手做起畫片來。想辦法弄到平整的木板,在上面極其細心地劃出古人武將的頭像,用鉛筆刀一點一點的刻着。那時候的鉛筆刀和修腳刀相仿,可以磨得飛快。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刻好了,細心地再修磨一番,怎麼看怎麼高興。找出白紙,在刻出的模子上抹上印油或墨水,塗均勻了把白紙按在上面,小心的按着,盡量的按得勻實些。覺得行了,揭下白紙,一看怎麼和刻好的模子不太一樣啊。又開始一遍一遍的修磨起來。直到滿意為止。心靈手巧可能是一種天性,還是小四做的最好。這種方式慢慢地流行起來。基本沒有人再去買片子了。沒有紙殼怎麼辦?只能滿大街的竄着商店去撿,或者說趁人不注意拿一個空盒子。回來粘上自己印的畫片就是片子。踅摸紙殼那副模樣就跟小流浪漢一樣可憐,還賊眉鼠眼的,讓人加着小心的提防着。

後來把畫片和“片子”改成了拍三角。所謂三角就是像撿冰棍筷子一樣滿世界的找。撿回了煙盒弄得平平展展,再摺疊成三角形。原本是一張薄薄的紙,經過摺疊變成了挺厚實的三角形,拿在手裏也有了挺實感。把疊好的一摞片子晚上睡覺時壓在枕頭底下,第二天拿出來平平整整的。玩起來更順手了。

拿着它像搧“片子”一樣,搧過來了就算你贏了。還有一種玩的方式就是把兩個人喊一聲:“一,二,三。”然後猛的從背後拿出藏在手裏的三角,比一比看誰的數量多。數量多的先開始。所謂先開始就是拿出事前預備好的一塊跟台秤的秤砣一樣的鐵塊子或者是瓦片子,實在沒有就用半截磚頭,再把兩個人的三角埋在土堆里。在這堆土的外面劃一個圓圈,叫鍋。離這堆土一般是四大步的距離畫一條橫線,腳尖不能越過橫線。站在橫線邊拿着那塊稱作瓦的鐵塊子或瓦片子朝着那堆埋着三角的土堆平着扔過去。你扔中了,鐵砣衝破了土堆蹚出了三角,蹚出多少都是你的。只要是超過了土堆外面畫的圓圈就行。不出鍋的還不是你的。下一把就要換人了。一個人一次,輪換着,直到土堆里一張三角都沒有。

玩的人多了煙盒不容易找到了,畢竟是狼多肉少。你也找他也找,哪有那麼多呀?就改用了普通的紙。紙從哪裏來,讀過的課本,寫完的作業本。也有不管不顧把大人看的書拆開疊成三角,滿足玩的野心。大人發現書沒了,發現是他疊三角了,不是挨一通訓,就是被打一頓。

孩子有孩子的面子,不願意在小夥伴的堆里被人看不起,裝作什麼也不比別人差的樣子。背後挨不挨說,挨不挨打就不知道了。

在彈玻璃球和扇“piaji”的遊戲之中常明是永遠不會花一分錢在這上面的。幾乎都是通過別人給的幾個玻璃球,幾張“piaji”越贏越多,這是一個心細,穩重,有體力的孩子。不像有些孩子那樣毛毛糙糙。花錢多的就算是柳小了,身體沒勁,不服氣,心還不細,他還能不輸?在家裏也不知道挨了多少回說。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非得湊這個熱鬧。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童年那些趣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童年那些趣事
上一章下一章

5 扇畫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