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喜歡看書了

孩子說變就變，說長大就長大。現在幾個孩子都是四年級的學生了。五年級的常明很早就看不見他的影子了，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實際上他比別人只是大了幾個月，屬於八月份之前出生的，早上了一年學。碰了幾回面好像突然比這些孩子大了不少，明顯的有了一個層次上的差別，一副不願意和這些人閑聊的樣子。又好像這些在一起連滾帶爬的玩伴成了小屁孩，他倒是成了大人。見了面也只是笑嘻嘻的敷衍幾句就過去了。

這些孩子都十一二歲了，眼看就要上五年級了再有兩年就要上中學了。能不能考上中學可是一件大事，不能不在思考之中。這可是關係到名譽和前途上的大事，真的考不上中學小小的年紀幹什麼去呀？這個時候孩子真的懂事了，開始想正經事了。現在輪到這些小屁孩來改變自己的形象或者說命運的時候了，就連言行舉止也正派規矩了很多，像過去那種瘋玩已經很少見了。

一個個躲在家裏偷摸的看起書來，怕別人說是假用功都把看書的事隱瞞起來。慢慢地隱瞞不住了，也就是說紙里包不住火。這些東家走西家竄的孩子到了誰家是不敲門的，來了開門就進去。那還碰不上正在用工正在看書的事情？這下好了，都挑明了就好辦了。不管是誰弄到了書都串換着看。本來就是借來的書，再借給你看，那時間得多緊啊。

小四在柳小那弄來一本《三俠劍》。這本書是小四去柳小家玩的時候撞見的，柳小一看瞞不住了，就跟小四說：“這本書明天早晨上學就得還回去，你要看時間不趕趟了。”小四一看是說俠客的武俠小說死乞白咧的央求着，簡直磨破了嘴皮子。柳小說：“就剩一個晚上了你也看不完，看到一半怪捨不得的。拉倒吧，下回有機會再給你借。”柳小是一番誠心誠意的話，可是小四說啥也不幹，不管說什麼也得看，不讓看就是不行。小四上來那股寧勁是誰也沒有辦法。弄得柳小實在是沒辦法。“咱可得說好，明天早晨上學前你一定給我送回來，要是送不回來。再跟他借書我都借不來了。你知道不，看書的人是最講信義，最守時的。能不能答應。”“能，能，能，一定能。”

小四抱着書急忙的跑回家去，就像懷裏抱着的是金元寶，比滿兜子的玻璃球，滿兜子的“piaji”還值得高興。到了家往炕檐上一趴就看起來。這小子看書有個毛病就是願意趴着看書。小四媽看他這副樣子也沒說什麼，看書是好事，能長見識，還不能到外面亂跑去。看就看吧。

屋裏都黑了，還趴在那看，眼睛都貼在書上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趴在那睡著了。“四呀，你的眼睛還要不要，天都黑成這樣了。”小四愣是沒聽見。小四媽不得不打發小五去拉燈繩打開電燈。有點紅黃色的燈光不是很亮，但比沒有燈強多了。小四這才反應過來在炕上滑了半個圈掉轉頭，離着燈光近一點。這下書翻得更快了。那時候的電壓是110伏的，用的燈泡大多都是二十度的，捨不得多花電錢。一般人家是不點四十度以上燈泡的。這個燈泡燈絲不是那麼明亮，看着燈泡連眼睛都不晃。

小四媽把飯做好了三個哥哥該下班的下班了該放學的放學了，爸爸也回來了。進屋一個人說一頓，小四就是趴在那看書，一動也不動，不知道聽見沒有。三哥湊過去：“四，看的什麼書，讓三哥看看。”小四把頭一扭，把書往旁邊一挪，跟本沒搭理他。三哥非得要看一看，還湊乎。媽媽說：“三，

你別在那添亂，讓他好好看吧。你比他大兩歲這是幹啥？”三哥赸不答的離開了。

三哥好像是報復他，使勁的拍了拍小四的屁股：“吃飯了，別看了。”小四氣的喊道：“你是真煩人。”媽媽說：“四呀，快起來吃飯了，吃完飯再看。”

小四抱着書上了飯桌，一邊吃飯一邊看書。看幾眼吃一口飯，沒吃幾口下桌了。小四爸心疼的說：“吃飽了嗎？”小四不得不回答爸爸的話：“吃飽了。”爸爸特別的心疼這個孩子，對他就是偏心，換了別人早就發起脾氣來。三個哥哥看着爸爸的樣子有的想樂，有的覺得偏心眼的不滿意。小五吃了一會也不吃了，挨着四哥趴在那看四哥看書。

不過家裏的人都知道看樣子瘦弱的小四是幾個孩子裏最犟的一個，主意最正，好像比那三個孩子成熟都早。

全家人都睡覺了，沒有人關燈，這就是特意給他留的。

媽媽都起來做飯了，看見孩子還在看書，心疼的說：“四呀，這是一宿沒睡覺啊？”“媽，快看完了，當誤不了事。”

厚厚的一本《三俠劍》交到柳小手裏的時候，柳小愣住了：“你看完了？”“看完了，整整看了一宿。”“啊，睏不睏呀？”“還行。不是那麼睏。有沒有下冊呀？”“不知道有沒有，問一問他。”

小四一宿看了厚厚的一本武俠小說，真是過足了癮。柳小還沒耽誤事，還能按期把書還給了人家。兩個人都很高興，蹦蹦躂躂的上學去了。

正是瘋淘時期的孩子們慢慢的收起了頑劣的心，開始看起書來，開始用功學習了。這可能就是人生的一個轉變開始了。五個小夥伴中唯獨狗剩子還是沉醉於瘋淘的頑劣中。媽媽不知說了他多少遍，就是當做耳邊風，連聽都聽不進去，只是任由媽媽說下去，不還嘴也就是了。媽媽絮叨夠了他也就沒事了。幾個哥哥也是一遍又一遍的說著他，訓着他，他還是執拗地不為所動。你們說你們的我玩我的。成立的家庭學習小組一次也沒去過，老師批評了幾次也不見效索性也就不再說他了，任馬由韁的隨他去吧。

一連幾天狗剩子都是躲在家裏哪也不去，那股瘋淘勁沒了，一天天蔫蔫的，五脊六獸的不知幹什麼好。忽然有一天狗剩子捧了一本書回來，坐在炕沿上看起來。狗剩媽一看這是新鮮事啊，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麼多年頭一回。媽媽也沒敢問他，一邊納着鞋底子，一邊不時的拿眼睛瞄一瞄他，看見老兒子看一會書眉頭就皺一皺，這是怎麼回事呢？怎麼又添新毛病了？他哪裏知道這是狗剩子在猜書上的那個字念什麼？

四哥回來一看狗剩子的樣子，覺得好奇怪，看了看小弟又看了看媽媽。媽媽示意的沖他晃了晃腦袋，意思是別招惹他。老四乖乖的在媽媽的炕上坐了一會走了，是真不敢惹他。媽媽看着老四的背影直想樂，只是扳着，沒有樂出聲來。

老三和小五特別親，比和大哥還親。老三一進門也是很驚訝，笑着看了看低頭看書的小弟，看了看做活的媽媽。媽媽還是向他搖着頭意思是別去碰他。老三笑了笑輕輕地搖了搖頭意思是沒事的。老三走到小弟跟前輕聲的說：“這本書有意思嗎？”狗剩子一聽是三哥的聲音趕緊說：“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能看懂嗎？”“能，就是有的字不認識。”還是只顧低着頭看書，連抬起來都沒抬起來。

這是一個瘋野慣了的孩子，不管幹什麼只要入了迷那是就跟上癮了一樣，非常的執着。

草草的吃過了晚飯還是接着看書，坐着看，躺着看，趴着看，不住的折騰着。老四小聲的說：“這小子看個書都沒有老實氣，翻身打把式的。”聽了老四的話幾個人都抿着嘴不敢笑出來。就像看西洋景一樣看着狗剩子看書。

一家人就這樣坐着看着狗剩子看書，誰也不去招惹他。早就到了該睡覺的時候。媽媽不得不問他：“小五，你睡不睡覺啊？我們可是要睡覺了。”“我再看一會。”

小哥三個在北炕睡，老三躺在中間，老四和老五一邊一個。今天晚上老三特意的給小五多留了一點地方，省得看書時一會躺着，一會趴着的折騰。就是這樣看書的時候還把腿壓在三哥的身上，他也不怕冷。三哥一邊把腿扒拉開一邊說：“看着書還沒老實氣。”狗剩子就像神經反射一樣配合三哥收回了壓在三哥身上的那條腿，伸進被窩裏。

半夜裏媽媽起夜看見小五趴在炕上，下面墊着那本書，一想指定是看累了，低下頭就睡著了。本想把書拿開讓他好好的睡一覺，後來又一想就這麼讓他睡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第二天早晨就剩狗剩子一個人躺在炕上睡覺。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翻過來的，也不知道翻了幾個來回，那本書都跑到一邊去了，弄得滿是褶子。吃飯的時候老四問他：“小五，昨晚看到幾點啊？”“我也不知道，看着看着就睡著了，一醒來就剩我自己還在睡覺。”桌子上的人們聽着忍不住的笑出聲來。三哥問道：“小五，累不累呀？”“三哥，這麼躺着趴着可累了，也不能動彈。眼睛看的更累，都有點火辣辣的疼。”“你這小子還是不習慣，你不是說小四一宿看了厚厚的一本書嗎？”“媽，誰能跟小四比呀，你看着小四挺單薄的可有一股勁頭了，他想幹什麼一定能幹好。再說了我們五個人除了柳小就數小四學習好，還不是一般的好，聽說在班級都是前幾名。”媽媽好奇地問：“噢，沒想到柳小學習那麼好啊？”“媽，你可別拿柳小不當回事。誰都知道他是幹啥啥不行。可就是學習好。可能是那點勁頭都用在學習上了吧？在學校都是有名的學習好的學生。”“你咋不好好跟他倆學習呢？”狗剩子一聽臉上有些掛不住了趕緊打住媽媽的話：“媽，你提這些事幹啥？快吃飯算了。”家裏人還是頭一次看見小五認慫。

現在一個是狗剩子看書嘗到了甜頭，另一個是每一次找別人玩的時候幾乎多半都在家裏看書學習，自己也就不好意思死乞白咧的找人家玩了。自己在家幹什麼，想來想去小夥伴們說的沒錯：“現在還不好好學習，以後考不上中學可咋辦？一輩子不就完了嗎？再說了念了這麼多年的書不是白念了嗎？”

孩子收回了心，知道用功了，一切事情就好辦了。孩子們的智商除了特殊的極個別的高智商和低智商之外每個人基本都差不多。假如說有，那隻能是思維方式不同，而思維方式就和家族的遺傳有關係了。只要把心思用在學習上，塌下心來小學那點課程是很容易攆上來的。就憑狗繩子那一點也不笨的頭腦還能攆不上來？

那時候新華書店裏幾乎什麼樣的書都有賣的，小四去過很多次新華書店，只能是順着櫃枱看一遍書的封皮，根本兜里就沒有錢，只能是猶猶豫豫的去，心灰意冷的回來。

不管誰的手裏有書都想法借來，也不管是什麼書。不論是小說，散文，故事會，詩歌，莎士比亞戲劇集都願意看。真的能看懂嗎？基本上來說就是看不懂或者是一知半解，但是孩子有孩子看書的方法，孩子有孩子自認為懂的地方，孩子有孩子看書的樂趣。就連礦物鑒別之類的書也看。這可能就是一種只是獵取知識的濃厚興趣吧。了解了一些雞毛蒜皮之類的知識就覺得自己大有進步，懂得了很多知識。

實際說來這就是一個孩子成長的懵動期，充滿着難以估量的動力和能量，不論什麼新奇的不懂的事情都要涉獵一下。看起來這都是天真的做法，實際上對於一個人的人生有着很重要的作用，萬萬忽視不得。這種天真實際上正是在啟蒙，像一把金鑰匙開啟着心靈的大門，千千萬萬小看不得，更是扼殺不得。正是那些獲取的雞毛蒜皮的知識不斷地積累，不斷的完善才使他們真正的獲得了提高，對於一生有着極其重要的作用。當他們成熟起來以後遇到適當的機會馬上就會想起看過的書籍和知識。但是這時候對於這些知識的理解無疑是提高了很大一個層次，或者有了重新認識的轉變。

孩子到了這個年齡段是非常重要的，在以前對於臉面是不重要的，是最任意的時候，別人說什麼覺得跟自己沒有關係，往往當成耳旁風，現在不行了。眼看就念五年級了，在學校五年級就是大孩子了，要不然過去的學校牌子上都寫着高級完小或者初級完小呢？這雖然是日偽時期留下的字跡，但四年級以上高等小學和四年級以下的初等小學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好像是年齡段的一個分水嶺。

看到鄰居哪個孩子考上了哪個中學，哪個孩子沒考上中學，心裏的感覺就是不一樣。一個孩子上了哪個中學不但對於這個孩子很重要，對於這個家庭也是很重要的。考上了重點中學，考上了最好的中學這個家庭多麼的有面子，就是街坊鄰居都特別的喜歡這個孩子，另眼相看，見了面也願意多跟他說幾句話。好像能沾上一點福氣。更不用說一直就學習特別好的孩子了。極個別沒有考上中學的孩子就遇到大麻煩了，說句不好聽的，這一輩子再想有出息是很難很難的事情了，也可以說沒有指望了。就連鄰居的大娘大嬸跟他說話的語氣都不一樣。好心的擔心着他的今後。另有一番心思的冷眼的看着他。總之不管是什麼心腸都有一個共同的感覺就是：這個孩子真笨。

世道往往就是這樣，人心是不一樣的。還沒有聽說哪個孩子沒有考上中學後來很有出息。假如說有那也是鳳毛麟角，基本都是報紙上刊登出來的消息。只有小學文化，而且基礎又非常不好，你說能有怎樣的進步呢？

學習，學習，再學習。成了每個學生最重要的任務，別看學生們嘴上不說，好像大咧咧無所謂的樣子，實際上心裏在較着勁。這就是為什麼很多孩子從四五年級開始學習成績突飛猛進，進步得讓老師都驚訝不已，不得不刮目相看的原因。因為他們並不笨，只是那時候心思沒用在學習上，現在知道用功學習了，特別是心靈之窗打開以後知識就會像涓涓流水一樣湧進他們的心田裏，湧進他們的頭腦里。湧進心田裏是他們有了自信心感覺到只要努力同樣可以學習好，湧進頭腦里是給知識打下了基礎，有了基礎才能一步步的攀升。就像寶塔一樣，打好了基礎才能建造起高高的知識的寶塔。歸根結底動力的源泉就是：心裏清清楚楚的明白了，這要是考不上中學該怎麼辦？

這個時候孩子真的懂事了，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結束了歡快的童年和剛開始的少年階段的玩耍，因為他們開始有憂，有慮，有理想，有目標了，懂事了，進入了人生的萌動期。有了一定的似是而非的理想，但是這一點非常重要，起碼是留給今後漫長的歲月去不斷地修正它日臻完善它，成為一個人的世界觀。

所謂的懂事實際上正是埋葬天真爛漫的墓土。但是，沒有辦法，這是在一個人生路途上必須要走過去的驛站，或是一片墓地，是必經之路。人生就是不斷的埋葬不斷的前進，許多曾經的美好在今後的歲月里是沒有用途的。

每當回想起童年那一段段往事，一個個故事，儘管很低俗很愚昧，有的還帶着野蠻的賭博的色彩，但畢竟那是一個時代的局限。就是在那樣一個艱難的年代孩子們還是開發着一個個遊戲，滿足着童年的歡快，陪伴着自己的成長，不可不引以為嘆。

有一弊必有一利，不可否認那時候的孩子都是健康、強壯、善良、機敏，不畏懼困難，適應生活，了解生活。而現在的孩子在有些方面是很缺乏的，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孩子童年的快樂，就像大自然的生長節奏一樣。就是在苦難的年代孩子還是有孩子的樂趣。

每當想起這些不能不激發起充滿童趣的歡快。童年的故事，童年的趣事這裏才說了一點點，而且只是親身經歷的男孩子們經歷過的遊戲，還有很多的遊戲，還有長大了以後的很多遊戲，要說是滄海一粟那簡直是太過於誇張了，但只是一部分。不論在任何時期孩子自有孩子們的遊戲，許許多多現在意想不到的遊戲在當時的環境裏都發生了，這也可能是一種生存的自然現象，孩子永遠是好動的，永遠有自己的樂趣，就像孩子看着地上忙碌的螞蟻一樣，就像孩子用草棍撥弄着螞蟻一樣好奇，一樣着迷，一樣開心，更不用說懷裏抱着小兔子那樣關心那樣珍愛了。這就是孩子們的童真，是人生第一階段的瑰寶。

想起童年的生活，童年的樂趣，童年的歡樂，真是一件十分愜意十分美好的回憶，心情特別的愉悅，特別的舒服。

永遠忘不掉的童年，那個有些愚昧的童年。

2019.10.12

謝謝收看。不知年長的人能否記得那時的時光，年幼的人是否喜歡那個時候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