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移花接木
葉影隱身於假山叢中,聽着一陣腳步聲追了過來,心道:“有本事你將這片假山叢也毀了。”
屠明山也不急着追進來,林泉才走到屠明山身旁,問道:“不知屠先生與葉疏影有何仇恨?”
屠明山說道:“沒什麼仇恨,就是想殺他。”
林泉說道:“他是林家的客人,還請屠先生手下留情。”
屠明山冷冷哼了一聲,說道:“我給過他機會了,可他並不領情。”說完便躍到假山叢中最高的一塊嶙峋怪石頭上,抬手時,幾根冰絲射出,纏着周圍幾方山石,揮手時,冰絲一牽,山倒石塌轟然而響。
林泉臉色大變,驚道:“屠先生,這些假山石乃是我家公子從各地高價購買來的,你……”
屠明山不屑一顧,說道:“慌什麼,值多少錢,我一文不少賠給他。”
葉影聽見,心道:“看來他是鐵了心要殺我,既然能破他冰絲絕技,我也不怕他,只是他畢竟是外公的義子……”
正思量着,忽覺背後有人靠近,葉影毫不猶豫拔劍刺出,卻被另一口劍架開。
“影子,是我。”
葉影定睛一看,來的正是小疏,這才收了劍,聽着石頭轟然倒塌的巨響,低聲說道:“外面那個瘋子非要殺我,不知是因為我長得像他的仇人還是因為我破了他的‘千縷冰絲’。”
小疏說道:“我將他引開,你先離開這裏。”
葉影道:“不行,這個人太危險了。”
小疏堅持道:“大澤園的地形我比你熟悉,何況我要去見辰兒一面。你先走,到永平東街的吉安客棧等我……”
小疏說完,不等葉影答應就將臉上面具摘下拋給葉影,自己從假山叢中躥出。他身形容貌都與葉影一般無二,連所穿衣裳也差不多,別人自然是分不出來的。
屠明山看見小疏從假山叢中躥出,二話不說,揮舞着冰絲隨後追來,林泉也立即追了過去。
小疏引開屠明山,經過一番游斗,在院子裏兜了幾個圈,沒多久便沒了蹤影,屠明山和林泉等都朝着一個院子追去。只是到了一道垂花門前,卻都停了下來不敢貿然闖入。
這垂花門乃是大戶人家內宅與外宅的通道,莫說外人不能隨便闖入,就連林泉這樣深得林之遠信任的護衛,若非奉命行事,也是不能私自進入的。
屠明山見到小疏在這附近消失不見了,雖然懷疑他可能闖進了林家內宅,但也只好放棄追蹤,轉身離開了。
林泉卻連忙將這件事稟告了林之遠。
小疏進了林家內院便直奔蘭心小築,輕車熟路地到了林辰心的閨房,只是她並不在閨房之中。只見房中燭台高照,擺設與一年前大同小異,仍是珠簾搖曳,幔帳低垂,滿室芳香,只是博古架上又多了幾件精緻的玉器,壁上所掛書畫也換了幾幅,其中一幅月影梅花圖,正是去年林辰心所繪,小疏題字的那張畫。
小疏將這閨房打量一番,看見書桌上擺着一張彩箋,上面填了一首詞:“關山魂夢長,魚雁音書少。兩鬢可憐青,只為相思老。歸倚碧紗窗,說與人人道:真箇別離難,不似相逢好。”滿紙都是濃濃的離別與相思之情。
再看旁邊卻是一幅寫意山水畫,畫的是山影與晚霞倒映在湖水之中,一葉扁舟在湖面蕩漾,層層清波將紅霞的倒影揉得飄飄渺渺,如幻如真,意境清雅,只是似乎才畫完不久,尚未題字。小疏思索片刻,提筆蘸墨在畫中左側空白處題了幾個字,
方寫完,便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小疏連忙將筆擱下,輕輕一躍,便躲到一處橫樑上。
房門被人推開,兩個年輕女子走了進來,正是林辰心和李淑華,兩人進了房便直奔梳妝枱。林辰心將抽屜盒子打開,取出許多胭脂水粉,對李淑華一一介紹:“這兩件是京城寶容齋的,這件是蘇州麗顏齋的,這件是……你喜歡哪件便拿去用吧。”
李淑華說道:“那我不客氣了。”說著又仔細瞧了瞧,選了三四件擱在一旁。
林辰心又起身走到屋子中間,說道:“你屋中若是還缺什麼,儘管對我說,我讓下人們給你置辦。還有我這屋裏有什麼是你中意的,只要不是我十分喜愛之物,也都可以送你。”
李淑華道:“瞧你說的,好像我是專門來向你討要東西的,你怎麼如此隨意地打發我?”
林辰心說道:“既來到這裏,我就不與你見外了,怎麼叫做我隨意打發你?你好久沒來我這裏住了,我是怕你住得不習慣,若在屋中放些自己喜愛的物件,便可睡得踏實些。”
李淑華點了點頭,走到那書桌旁,看到那彩箋,問道:“這是你寫的?”
林辰心粉頰微紅,故意曲解,說道:“我哪有這般才華,寫得出這樣的話來?這是宋朝晏幾道的詞,難道你不知道嗎?”
李淑華笑着說道:“只是不知道你相思之人在哪裏,此刻他是否也在想你……”
林辰心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他若有心,早該來見我。”
李淑華說道:“我聽說最近來提親的人越來越多了,幾乎每天都有,多的時候一天有好幾家。”
林辰心說道:“是啊。以前為父親守孝不議婚嫁之事,還能將他們擋在門外,如今三年孝滿,我又尚未訂下婚約,也沒什麼緣由阻攔他們了。”
李淑華說道:“那你可有看好的?”
林辰心說道:“我才懶得去看他們呢。起初哥哥還替我看了幾個,後來他也不看了,提親的人來了,他就讓丫鬟將那些人的禮單和庚貼送來給我過目,我若留下就算答應了,若都退還,哥哥便打發他們走。我哪有心思看他們的禮單和庚貼,都被我原封退回了。”
李淑華說道:“你就不看看提親的是誰?萬一是你的葉大哥送來的,你豈不白白錯過了?”
林辰心說道:“不可能,葉大哥若真的來提親,哥哥必然直接打發他走了,絕不會讓我知道的。除非……”
李淑華問道:“除非什麼?”
林辰心說道:“除非他答應入贅林家。但是他生性自由,不喜受人管束,若是入贅林家,什麼都得聽哥哥的,他又怎麼甘心任人擺佈?”
小疏聽了,心中感動:“還是辰兒了解我。”
李淑華又看了看那幅畫,說道:“這幅畫總該是林大小姐你的手筆了吧?清波晚照,不僅畫得好,字也題得好,只是這字跡卻不像你的……”
林辰心看了那畫上題字,面上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一閃而過,心道:“他來過了!”便連忙解釋,說道:“我近來無聊,就找了些古人的字帖臨摹,寫得不好,讓你見笑了。好了,你還是看看別的吧……”
這時房門外一名丫鬟說道:“小姐,公子過來了。”
林辰心走到房門,只見林之遠已立在門前,便問道:“不知哥哥深夜來找我有什麼事?”
林之遠往屋內瞧了瞧,看見李淑華也在屋中,便說道:“也沒什麼,就是方才進來了一名刺客,有人瞧見他往內宅這邊來了,我便過來看看,你可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
林辰心疑心是葉疏又惹了哥哥,便將身體往門旁一讓,故意讓他對屋中情況看得更清楚些,說道:“我一直與淑華在院中遊玩,才回到房中,並沒有遇到刺客。”
林之遠說道:“如此甚好,在抓到刺客之前,你們還是要小心些。”
林辰心說道:“我知道了。”
林之遠說道:“時候不早了,辰兒你早點歇息吧。”
林辰心點了點頭,林之遠便轉身離開了。林辰心對李淑華說道:“我也有些乏了,淑華,讓紫兒送你回房吧。”說著便走到梳妝枱前,將方才李淑華看中的胭脂水粉都拿過來塞到李淑華手中。
李淑華只好與林辰心告別,回到客房中。
林辰心掩上房門,透過門縫看見林之遠和李淑華都走遠了,才鬆了一口氣,走到那幅畫前,指尖輕輕撫着題字的地方,自言自語道:“葉大哥,你來過是嗎?你既然來了,為何不見我一面……”說著又在房中仔細查找,一面找一面低聲叫喚:“葉大哥,你還在這兒嗎?葉大哥?葉疏,你出來……”
小疏只在房樑上看着她的模樣,心中暗喜。
林辰心將房中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過了,一無所獲,唯獨沒有抬頭往屋頂房樑上看一看。她找得心灰意冷,便又走回那張書桌前,拿起筆來在一張白紙上亂塗亂畫,自言自語道:“既然來了,為何不願見我一面,既然不想見我,為何又讓我知道你來過……死葉疏,臭葉疏……”
小疏聽了,心中暗覺好笑,翻身躍下,緩緩走了過去。
林辰心隱隱聽見珠簾搖曳之聲,猛然轉身,說道:“誰?”話音方落,已被人以手捂住口鼻。
“辰兒,是我。”
林辰心見到小疏,心頭一陣歡喜,待他鬆了手,便撲到他的懷中,說道:“葉大哥,是你!”
小疏說道:“是我,我特意來看你了。”
林辰心又有些氣惱地將他推開,說道:“既然在這兒,方才找你你為何不出來見我?還有哥哥說有刺客進來,他說的是不是你?”
這時一個丫鬟輕扣房門,說道:“小姐,您的參茶。”
林辰心說道:“將這碗參茶送到淑華那兒去。”
“是。”那丫鬟只好端着參茶悄聲離去。
小疏聽見那丫鬟走了,才說道:“我怎麼會是刺客呢?你別聽他胡說。好了,見到你無恙,我便放心了。夜深了,你歇息吧,我改日再來找你。-”說完便轉身準備離去。
林辰心連忙將他攔住,說道:“這麼快就要走了,不能多陪我片刻嗎?”
小疏當然想與心愛的女子多聚片刻,只是林家丫鬟僕人眾多,他深夜闖入林辰心閨房,倘若被旁人撞見,只怕壞了她的名聲。他愛她敬她,林之遠越是百般阻撓,他便越想光明正大地與她在一起。
小疏將她擁入懷中,說道:“我當然想陪着你,甚至想這輩子再也不與你分離。只是眼下還有幾件重要的事要做,我只怕再多留片刻便不想走了……”
林辰心聽到他說“不想走了”,想到孤男寡女同宿一室,不由得面上一紅,輕輕掙脫他的懷抱,垂着頭說道:“我……只是……你這一走,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再見?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小疏望着窗外月色,說道:“我要去一趟大孤山。我以前對你說過我生母早逝,不知生父是誰,你可記得?”
林辰心點了點頭,說道:“記得,你說過你的母親姓曲。”
小疏說道:“卧雲山莊的曲老爺子很可能是我的外祖父,我要去探望他。之後,我會去一趟雲南。”
“你也要去雲南?”林辰心有些意外,“昨天哥哥對我說他過幾日要去雲南談幾筆重要的生意,還問我要不要隨他一起去游麗江,看雪山。”
小疏問道:“那你想去嗎?”
林辰心說道:“原本不想去的,如今倒有些想去了。”
小疏說道:“時候不早了,你歇息吧。”說完便不再停留,身影一閃,便離開了林辰心的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