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強詞奪理
沈玉泓回到起雲峰下起雲派弟子養傷的宅院,好一陣忙活,又是給傷者換藥,又是配藥煎藥,雖然嚴冬一直在旁邊幫忙,她還是沒能歇下來。等她將最後一副葯煎好,天已漸漸暗了下來。
嚴冬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激動地嘆道:“終於忙完了,累死我了。”
沈玉泓笑道:“其實你早就可以回去休息的,不用在這裏陪着我。”
嚴冬憨笑道:“你不知道,我若不是在這裏幫你,師父和師兄們就會要我去練劍。我好不容易才得了這個機會不用和他們一起練劍,怎能白白錯過?”
沈玉泓問道:“你不喜歡練劍嗎?”
嚴冬說道:“不喜歡,一點兒也不喜歡。其實我喜歡讀書,想要考取功名的,可是我爹是個鏢師,崇尚武藝,才將我送到這裏拜師學藝,我自己一點兒也不喜歡舞刀弄劍。”
沈玉泓笑道:“我也不喜歡舞刀弄劍,更不喜歡打打殺殺,我只想平平靜靜地過日子,給人瞧瞧病,上山采些葯。”
嚴冬聞言一陣歡喜,激動說道:“太好了,我原本以為你……”他說到此竟有些吞吞吐吐,臉也紅了。
沈玉泓道:“你以為我什麼?”
嚴冬支吾半晌,才說道:“你聽說葉公子受傷了,便趕來看他,又與他那般親近,我以為你是喜歡他的,原來你並不喜歡他,只是因為他受傷了你才關心他多一些。”
原來上午的時候嚴冬給葉影和沈玉泓送茶水,正好見到沈玉泓在照顧葉影,替他清傷口,換藥包紮,全無男女之妨,便覺他們關係非同一般。
沈玉泓聽見他這麼說,微微有些臉紅,說道:“我們是在說刀劍,你怎麼說起人來?”
嚴冬說道:“我們是在說刀劍,也是在說人啊,因為只有人才能夠舞刀弄劍。”
沈玉泓無奈一笑,說道:“你說的好像挺有道理的。但是你為什麼認為我不喜歡他?”
嚴冬憨憨一笑,接着一本正經地說道:“你說不喜歡舞刀弄劍,自然是既不喜歡刀劍,也不喜歡舞刀弄劍的人,葉公子的劍法那麼好,又喜歡殺人,你又怎麼會喜歡他?”
沈玉泓愣了愣,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駁,半晌才說道:“你說的……好像有些道理……”
嚴冬一陣激動,說道:“你認可我的話?這麼說來你是真的不喜歡葉公子,對嗎?”
沈玉泓“噗嗤”一笑,說道:“我雖覺得你說的有些道理,但是我還是……”
嚴冬忙問:“還是什麼?”
沈玉泓只是雙頰微紅,避而不答,起身將葯鍋里的葯湯倒到碗裏。
嚴冬又問:“你怎麼不說話了?還是什麼?”
“她當然還是喜歡我的。這位小兄弟果然應該去讀書考取功名,而不是留在這裏學劍的。”
嚴冬聞言轉身,只見葉影就在他們煎藥的草棚旁邊的一棵樹下,雙手抱在胸前,手裏還攜着一把劍,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找來的,只笑盈盈地站在那裏看着他們。
沈玉泓聽見葉影的聲音,又瞧見他滿面的得意之色,只覺臉上發燙,連忙轉過臉去,再不敢直視他。
嚴冬卻似乎有些生氣,沖葉影說道:“葉公子,你這人怎麼偷聽別人說話,難道不知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嗎?”
葉影笑道:“我可沒有偷聽,我是站在這裏光明正大地聽。這裏又不是什麼隱秘的場所,我怎麼知道你們所說的話是不可以聽的?”
嚴冬急得滿面通紅,
說道:“你強詞奪理,我不與你理論。”
葉影嘻嘻笑道:“就算你不想跟我理論,我還是要告訴你一點,我雖然喜歡舞刀弄劍,但並不喜歡殺人。”
嚴冬哼了一聲,不再搭理葉影,轉身對沈玉泓說道:“沈姑娘,我們到別處說話吧。”
沈玉泓滿臉的尷尬之色,說道:“嚴冬,你幫了我一天的忙,也累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嚴冬說道:“我……我不累,我……”
沈玉泓說道:“但我有些累了,我馬上就要回去休息了,今天真的謝謝你幫我。”說完便端着那碗葯湯向葉影走去。
嚴冬只覺心裏有些失落,說道:“沈姑娘,你真的喜歡他嗎?你瞧他都受了重傷,只是出來隨便走走,卻還隨身帶着劍,你怎麼會喜歡他呢?”
葉影看了看手中的劍,笑道:“我是個劍客,身邊怎能沒有劍?”
嚴冬說道:“但沈姑娘並不喜歡刀劍,而你卻成天帶着劍,豈不是惹她厭煩。”
葉影道:“她只是不喜歡殺人,並不是不喜歡刀劍。是殺人還是救人與刀劍本身無關,而是在於使用刀劍之人的一念之間。”說著扭頭問沈玉泓:“泓兒,我說的對嗎?”
沈玉泓說道:“不錯,刀劍和這些草木一樣,是葯還是毒,是害人還是救人,在於用藥之人,而不在草木本身。”說完將那碗葯交到葉疏影手中,柔聲說道:“快趁熱喝了。”
葉影微微一愣,眉頭微皺,說道:“這是我的?泓兒,我……能不能不喝?”
沈玉泓嚴肅地說道:“你不想你的傷好得快些嗎?”
葉影只好依言將湯藥一飲而盡,做出一副彷彿喝了碗美酒一樣很享受的表情。他瞧見嚴冬一副聽不明白的樣子,笑對嚴冬說道:“這位小兄弟,請問你喜不喜歡喝酒?”
嚴冬心中本來就有些不痛快,聽他這麼一問更是有些氣惱,說道:“酒乃亂性之物,我怎會喜歡?你想與我喝酒嗎?我是不會陪你喝的。”
葉影笑道:“那就喝酒一事而言,酒後誤事究竟是酒的問題,還是人的問題?”
嚴冬思索片刻,仍是一臉迷茫,葉影又問:“那麼請問令尊喜不喜歡喝酒?”
嚴冬道:“家父愛酒如命。我在家時常勸他不要多飲,他卻總是用李太白的話來駁我,說:‘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你問這個做什麼?”
葉影道:“看來令尊不但會喝,還是文雅之人。”
嚴冬說道:“他才不文雅呢,喝醉了像個瘋子一樣。我不與你說這些……”
葉影笑着說道:“你不喜歡飲酒,也不喜歡令尊飲酒,那你究竟是不喜歡令尊還是不喜歡酒?你可曾厭棄令尊?可有想過棄他而去或是與他斷絕關係?”
葉影見他生得文弱白凈,又不喜歡刀劍,因而猜他不是喜飲之人,但又聽見他父親是個好武的鏢師,猜想他是個豪爽豪飲之人,這才以喝酒一事來反駁他“舞刀弄劍”一事。
嚴冬說道:“我……百善孝為先,我怎會做出那大逆不道之事?我怎會討厭家父?我雖然現在留在這裏學劍,但以後定是要回去侍奉他老人家的。可我也不會為此喜歡上喝酒。”
葉影走入草棚中,將那隻碗放到一方小桌子之上,說道:“將來的事,誰又能說得准呢?說不定等你喜歡上喝酒的那一天,我已經放下了刀劍。”
他說著微微一笑,又走回沈玉泓身邊,對她柔聲說道:“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沈玉泓輕輕點頭。嚴冬連忙問道:“沈姑娘,那你明天還去不去採藥?”
沈玉泓說道:“當然去啊。”
嚴冬道:“那我還陪你去。”
沈玉泓說道:“好。”
嚴冬只覺心裏似乎又有了着落,激動地說道:“咱們一言為定。”說完便滿心歡喜地走開了。
葉影拉着沈玉泓的手,說道:“你竟然當著我的面毫不猶豫地答應與別人的約會,是不是有點兒過分……”
沈玉泓明知道他不會因為這件事產生誤會,還是笑着解釋道:“我對這附近地形不熟悉,有個人帶路總是好的。等你放下刀劍的時候,我要你每天都陪我去採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