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下何處不散席
沈岳閃身躲過，不顧身上深深淺淺的多處傷口，哈哈大笑地調侃已經跑遠的駁獸道：“老小子，你好好養傷，過幾天大爺再去找你玩。”
只見本來平穩在林中竄逃的駁獸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哀鳴一聲，很快不見了蹤影。
顧念整個人都看傻了，他現在覺得這沈岳肯定就是個瘋子。如果前面對戰那些靈獸都是正常的修鍊行為，那這個駁獸可真的是在生死相鬥了，這可不是鬧着玩了，為了鍛煉自己至於這樣嗎？聽這傢伙的意思，還經常跟那駁獸進行這種打鬥！
他剛才可是看到有好幾次就差一點，真的是就差一點，沈岳就會被劈成兩半，生死真的可能就是一個失誤而已。
顧念顧不上責問沈岳害他倉皇逃命的荒誕行為，皺着眉頭好奇道：“你沒事吧？我看你受傷不輕啊！你是不是瘋了，竟然去惹這種水平的靈獸，三品的修士也得掂量一下吧。”
沈岳找了個空地盤膝坐下，慢條斯理的取出葯塗抹在傷處，瞥了顧念一眼道：“我以前倒是安全第一，老老實實的給人幹活，渾渾噩噩的機械生活，回首想來，自己活着真的是沒有一點值得記住的事情，常常懊悔自己那麼多年的黯淡無光。現在終於有這個機會了，我想好好體驗這個人生，這種生死相鬥不僅對修行很有幫助，更是讓人經久不忘的刺激體驗，讓我感覺自己沒有白活，反而更加珍惜生命。”
顧念雖然聽不懂沈岳話裏面諸如“刺激”“機械”之類的詞彙，但整體理解沒有問題，他仔細的體會着沈岳的話，越想越覺得很有道理。他自己就不是循規蹈矩的人，在宗門也總感覺日復一日的修行很是枯燥，下山以來不斷管閑事，也是因為這樣的行為能讓自己的經歷更加跌宕起伏。
他對沈岳的話很有共鳴，內心對他生出親近之意，覺得這傢伙雖然有點蔫壞，還有點瘋，但跟自己挺合的。看了看自己和沈岳被駁獸切得七零八落的衣服，他也不再那麼生氣了，略帶自嘲地道：“這倒不錯，咱倆都成乞丐了。”
沈岳笑道：“沒事，我還有幾件衣服，回去先換換。這畜生玩命的時候不多，往常跟它打架也就划幾道口子，今天可惜我這新衣服了。”
兩人相視而笑。沈岳為發揮靈藥藥性，就地打坐開始運轉靈氣，顧念就在一旁靜靜護法，順便恢復靈力。過了大概一刻鐘，沈岳身上的傷處都已止血結痂，才緩緩收功睜眼。
顧念立刻伸手把沈岳拉起，本來他看這樣子，估計倆人得打道回府了。
誰知沈岳竟然提議，要繼續找靈獸鴕鼠練一練速度，順便搞點吃的。顧念算是服了這瘋子了，既然沈岳這受傷之人都沒什麼，那自己也只好奉陪，於是兩人繼續向著林中衝去。
此後一個多月的時間，兩人都過着類似的生活。顧念的打鬥經驗不斷提升，與沈岳的配合也愈發嫻熟，兩人逐漸從彼此防備算計的路人變成無話不談的朋友。沈岳如實告知了這刀的來歷和自己逃犯的身份，顧念也把自己下山以來管的閑事抖了個乾淨，甚至連宗門的一些隱秘都毫不在乎的告訴了沈岳。
到了半月後，兩人經過多次試探，已能夠聯手擊退暴走的駁獸而不怎麼受傷。受沈岳的感染，顧念的修鍊也用心了不少，神魂更加鞏固，原來有些浮躁的二品境界也穩定下來，隱隱有了向三品突破的跡象。
沈岳也從顧念口中了解了更多關於武道和氣道修鍊的知識，為以後如何修鍊明確了大致的方向，
自身修為也隨着更為密集的修鍊打鬥，來到了二品的巔峰。
這天兩個林中惡霸又追了可憐的鴕鼠半個多時辰，最後興高采烈地提着抓到的野鴨和黑魚回去做飯。正在兩人張羅飯的時候，天空突然傳來一聲尖嘯，一道白光徑直奔顧念而來，顧念伸手抓住，原來是一塊玉片，他向內注入靈氣，頓時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字跡。沈岳通過跟顧念聊天，聽他說過這個世界修士間的遠距離通聯方式，最常見的就是追蹤玉符和傳音符，只要事先在玉符中留存對方本人的氣息，就可用秘法催發玉符找到對方傳信，玉符內容只有對方注入本人氣息才能打開，有點類似於前世的指紋解鎖了。
沈岳見顧念看完玉符，情緒比較低落，於是問道：“怎麼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顧念沒心情詢問什麼是“霜打的茄子”，嘆了口氣道：“剛才是我師父傳信給我，囑咐我一定要立即回宗門，不然他就要下山抓我了。”
沈岳有些疑惑道：“你不是下山歷練嗎？宗門出事了嗎？這麼急着讓你回去。”
“呃...沒出事，宗門都挺好。”
“那是咋回事，非要中斷你歷練？”
“其實也沒啥，就是我超期了。”
“......”
顧念尷尬地笑笑道：“其實我半個月前就到回宗門的時間了，但不想回去，就一直拖着，宗門用傳音符聯繫我我也沒搭理，結果把我師父給惹急了，這追蹤玉符既然找到了我，我要再不回去，師父就要親自殺來了。”
沈岳擔憂地看着他道：“你逾期回去應該會被處罰吧？”
顧念擺擺手道：“那倒不會，我師父看到我現在修為提升這麼快，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就跟他說我一直在悟道，悟的忘了時間，嘿嘿。但肯定不能再拖了，宗門執法長老也已經注意到我逾期未歸了。”
他抹了把臉，勉強笑道：“嘿嘿，老沈，一會兒這頓飯可就是咱倆散夥飯了，你可得好好做呀。”
沈岳心裏也不太好受，勉強緩和氣氛道：“你這話說的，以後有機會再見就是了，你又不是一輩子不出宗門了。你可得多吃點，回去可嘗不到兄弟我這麼好的手藝了。”
顧念翻了個白眼，開始默默處理食材。
兩人都不再說話，小歡聽懂這個叫顧念的傢伙要走了，於是一反常態的跑過來用爪子拍了拍他。顧念這些天多次想要跟小歡親近，小歡都很是高冷的愛搭不理，看到它一反常態地過來安慰自己，顧念受寵若驚地拍了拍小歡的頭，小歡輕哼了一聲，默默趴在了顧念的身邊。
整個氛圍還是不可避免的壓抑下來。兩人慢條斯理地吃着飯，隨口聊着幾句沒營養的話。很快飯吃完了。
兩人都沒像往常一樣收拾碗筷，沈岳抬頭看了看天道：“這已經黃昏了，你明天再走吧，也不差這一天。”
顧念默默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呼了口氣，麻利地站起身來道：“就像你以前說的一句話，‘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早走晚走又有什麼區別呢，我這就動身了。老沈，多謝你這一個多月的招待，有機會一定要常去我們宗門，我好好儘儘地主之誼。”
沈岳沒看他，盯着火苗道：“咱倆都這麼熟了，就不客套了，一路保重吧。浮煙山峰迴宗對吧，我一定會去的，你可別到時候心疼錢。”
顧念突然很是尷尬，嬉皮笑臉地道：“呃......那個......峰迴宗你就別去了，你還是去滕青山白玄宗吧。”
沈岳詫異看着他道：“怎麼，你們宗門還能分成兩個分宗？”
顧念捂臉道：“這個......當時不是你把我捆了兩次嘛，我就想報復一下你，於是給你指了個峰迴宗，我剛下山時，發現那個宗有幾個弟子在幹壞事，打抱不平揍了他們一頓，還留了姓名......”
沈岳嘴裏一句媽賣批真的是不吐不快，從地上一躍而起，飛腿踹了過去，嘴中罵道：“我打你個白眼狼，當時老子不是還好心告訴你官差在哪嗎，你竟然還想害我。要是我這次不提起來，我以後去峰迴宗說找朋友顧念，豈不是要被他們追着打。”
顧念啊的一聲被一腳踹飛，躲避着沈岳的追打哀嚎道：“我當時不是氣你三番兩次無緣無故捆我嘛，還搶我東西。再說了，當時那種情況，誰會就巴巴跑到人家宗門去啊。後來咱們關係好了，可我又把這茬給忘了......啊。”
沈岳再起一腳將顧念踹飛后，火氣消退，指着兀自揉着屁股的顧念道：“你說老實話，你到底是哪個宗門？”
“白玄宗，如假包換的白玄宗，咱倆這關係，我怎麼可能還騙你呢。”顧念急忙喊道。
沈岳深呼吸了一下，無奈地看了看還在揉着屁股的顧念道：“趕緊走，趕緊走，你這傢伙簡直是不靠譜。”說罷他跑到小屋裏拿了些療傷葯塞給他道：“回去路上別多管閑事了，就你這欠抽勁，一路上老實點吧。”
兩人這麼一鬧，原本壓抑的氣氛倒是緩解了些，顧念聽着沈岳的話，心裏感動，但面上還是嬉皮笑臉道：“放心吧，就我這腦子，連你都糊弄了，更別說別人了。”
“你他么還說，看腿！”沈岳裝作又要踹他，顧念哈哈笑着閃過，拿起行李瞬間遠去。
沈岳望着顧念離開的身影變成一個黑點，很快消失在視野中，內心孤獨之感愈發強烈。他想要修鍊靜心卻根本靜不下來，看着漸漸上升的彎月，默默將小歡抱在懷裏哼起了前世的流行歌曲。
一口氣跑出去很遠的顧念猛然回頭，發現已望不到那個水潭和小屋，他急急竄到高處，總算又模糊看到那個熟悉的地方，久久凝視后，嘆了口氣落寞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