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疑團再起
轉眼便已入冬。這一日，東都北風咧咧。
到得夜晚，雪花紛飛而落，四下寂靜無聲。
街燈下，忽有人影一閃。只見一個黃衫人已輕巧地越過高牆，然後悄無聲息地落到城西一戶人家的院落之中。
在北房的正廳內，一個枯瘦的老者坐在火爐跟前。爐中燃燒着炙熱的炭火，烤得整個大廳暖洋洋的。老者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一把烏木戒尺。
“這三月來，老夫晝夜冥思苦想，”他喃喃地道，“不料仍是毫無所獲。”
這個老者就是蕭東海。這段時間的每個夜晚，他幾乎都在這別院中度過。
沉吟良久，蕭東海忍不住又一次拿過那戒尺，看着上面幾乎爛熟於胸的圖案，心下暗道：“何安呀何安，你這‘齊天掌’的秘訣，遲早還是要落在我的手上。”
他站起身來，一邊用戒尺輕輕拍打着掌心，一邊緩緩踱步來到窗前。推開窗戶，望向後院那株火紅的楓樹，禁不住感嘆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一陣北風撲面而來，幾片雪花飄進窗口，落在手中的戒尺上。
他趕緊伸手將雪花拂去，卻見上面依稀留下了淡淡的水漬。於是抄起衣袖，擦了幾下，然後仔細地看了看，又擦了幾下。
正待關窗離去，突然窗戶上方黑影一閃，一道晶瑩的白光已筆直地扎向他的喉嚨。而蕭東海正全神貫注在戒尺上，不及躲閃登時氣絕，身子就往一旁倒去。窗上那人雙腳勾住窗框腰間發力，雙手穩住這具屍身，將其輕輕地靠在窗欞上。
那人抽出蕭東海手中戒尺，又從他腰間摘下閣主令牌，最後還在院中做了些許佈置。這才飛身上牆，消失在漆黑的寒夜中。
蕭東海屍身靠在窗欞上，眼神不甘且面色震怒，喉嚨間駭然扎着一截尖銳的冰溜子，乃是直接取自於屋檐之下。鮮血順着冰溜子流出，混着逐漸融化的冰水，緩緩地滴落到地板上，發出“嗒嗒”的聲音。
日上三竿，旁邊的商業街逐漸繁忙起來。這時，突然傳來一聲轟響，這隱秘院落的牆壁，竟被炸出了一個大大的缺口。
好奇的人們逐漸圍了上來。一個眼尖的孩子尖叫着，發現了蕭東海的屍體。有幾個膽大的進入院子，四下查看起來。
“好多錢！”先入之人突然驚喜地喊道。人群立刻一哄而上，場面登時變得混亂起來。
等到安防署趕到時，蕭東海藏在院中研究“齊天尺”的消息，早已傳得路人皆知了。也難怪，畢竟屋內留有大量的筆記和圖畫，全都是關於那“齊天尺”的詳實信息。
對於三月前何安遇襲身亡之案，大家如今都如恍然大悟一般。
再轉眼，已是元啟十五年初春，柳條爆出絲絲新綠。
東都的一條街道上，一個黑不溜秋的漢子騎着一輛小摩托歪歪扭扭地駛來。只瞧他一手隨意地扶着車把，眼睛卻盯在另一手中的手機上，嘴裏含糊地哼唱着：“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
旁邊的一對情侶看見，連忙遠遠地避讓到一邊，嘴角流露出一絲鄙夷。
黑漢子自顧自地騎到一家茶館旁，下車向茶館內走去。進門后，他徑直尋了一張空桌坐下，花枝招展的老闆娘立刻迎上前來。
“來壺什麼茶？小店上好的烏龍要不要品品看？季節尚寒，春茶又沒下市，烏龍是最適宜的了；你別看有些店已經開始主打春茶，但實際上……”
“給來壺茉莉花茶吧，
”黑漢子咧嘴笑道，“還是這個香。”
老闆娘心裏“哼”了一聲，微微一頓便立刻接口道：“好嘞，小店的茉莉花茶也是頂好的，特別香！”邊說著話，邊取出個玻璃小壺，添茶沏水不在話下。
黑漢子絲毫沒有留意老闆娘嘴角的那抹戲謔，而是饒有興味地扭過頭去，聽鄰桌客人們聊天。
對面正說話的黃衫漢子恰好看在眼裏，於是聲音不禁又高了一分，接着道：“……那何安當初設下擂台，單憑一招‘齊天掌’就能無敵於天下。其所仰仗者，實乃一種提升元力運轉效率的法門。如有高人獲得，自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若是到了我等之手，亦是大有好處。此等寶貝，誰人能不眼紅？”
旁邊桌傳來一個婉轉動聽的女子聲音：“要真是這樣，直將這法門公諸於世，豈不美哉？”
黃衫漢子還未開口，旁邊一個灰衫人已經笑道：“當今世界，這信息的不對稱性，正是取得優勢的一個重要所在。你且看蕭東海，東西到手，可有半點公開的意思？”
黃衫漢子接着道：“東西若一直在蕭東海手裏，一般人還真難有什麼機會。如今既然被人深夜盜走……”
“想這蕭東海乃當世絕頂高手，那人卻能先將其刺殺，再順利取走齊天尺，可見也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插話的還是剛才那個婉轉的女聲。
那黃衫漢子神秘一笑，道：“蕭東海固然厲害，但刺殺畢竟還是刺殺。再者說，據傳那人雖已得手，最終仍是中了蕭東海一掌。”
灰衫人駭然道：“中了蕭東海拚死一掌，那人還活得了嗎？”
黃衫漢子道：“所以那人已身負重傷。而這正是上天賜下的機會。”
灰衫人感嘆道：“提升元力運轉效率，這法門竟如此厲害？如今的明勁高手，個人元力已能驅動尋常卡車，若真有這等法門，豈不是連火車輪船也開得起來？”
黃衫漢子道：“那是當然，現如今正在流傳一句話，叫做‘但握齊天一尺，可量天地乾坤’，可見這法門，委實相當厲害。”
這時候，喝着茉莉花茶的黑漢子突然開口道：“你怎地知道那一定是種提升元力運轉效率的法門？”
黃衫漢子冷笑道：“我自有穩妥的消息來源，你若不信，便當我胡說。只是將來那寶貝落到別人手上，你可不要後悔。”
黃衫漢子說完此話，便將杯中所剩茶水一口飲盡，隨後憤憤地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出門揚長而去。
周圍的人瞥了一眼黑漢子，以及他面前那個沏有茉莉花茶的玻璃小壺，嘴角俱是流露出一絲鄙夷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