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來的刑警共有兩人,出奇的全未身穿警服,而是副西裝領帶的白領工作者裝束。
他們中的一位是矮小有些高額髮際線的油膩中年男,乍看之下他的身材到和學校中的幾位領導有些相似——同樣的大腹便便感。
他臉頰上的贅肉也幾乎能用豬臉來形容,真突出着他那副油膩中年大叔氣質。
另外一位則好像是位剛過三十的年輕小伙,他與旁邊的油膩大叔警官有着明顯不同。他身材高大足以一米八以上,體型也相對勻稱屬於那種不胖不瘦的健壯類型。
更重要的是,他鼻樑上載着副和周欣媛一樣的黑框眼鏡,頗有種濃厚的書生味道。
兩位警察在形態上雖然出入巨大,但當他們正式踏足入校長室時,步伐卻驚人的一致,好像是對被調了相同頻率發條的機械人。
我能感受到自他們體內流露的威嚴感,頓有些收緊起自身呼吸來。
見到調查案件的刑警已然前來,眾校領導們也就馬上像如臨大敵般地迎了過去。
兩位刑警首先自我介紹了番,那位油膩矮胖中年刑警自稱邢耿,而那位年輕尚淺的刑警名字則叫錢宇豪。
兩撥人大致寒暄了幾句,刑警便進入到了對案件的偵查中。他們詢問起事關案件的第一發現人,鄭板橋主任是很快把把兩位警官帶到了我們面前。
意識到警察馬上要重點‘關懷’自己了,我上半身是猛然離開了沙發背,從而變成副稍顯挺立的坐姿。
“案件的第一發現人是那三位。”鄭板橋主任依次指了下坐於沙發的我們三人。
他還一併介紹了下我們的身份:一位宿管阿姨外加兩名學生。
我們也隨即正要站起,準備接受起刑警們的盤問洗禮。
但那位年長的邢警官卻示意問話要一個個來,我們也就只能又僵坐了下來。
葉玲阿姨是第一個要被帶走的,警方的做筆錄地點就在隔壁的接待室。
我本以為自己尚有幾分鐘的喘息時間,可沒想到那位年輕警官的一句話,卻讓我瞬間汗毛豎立。
“其他人也已經通知了吧!就是所有和死者關係密切的人,包括他的同事朋友以及老師。”
回答警官問題的依舊是鄭板橋主任,他的意思是剛才已經通知了,這些人會在不久后陸續前來。
我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某個人的身影,那是一個我無論如何都不太想去面對的人!
可我也十分清楚,事情都到了這份上,此人是必定會前來接受盤問的。假使待會此人真來了,我又該如何與之共處一室呢?
越來越多的擔憂,使得我不自覺地顫抖起來。雖然我極力渴望平復心情,可此刻我卻像遭遇到了電擊般,是怎樣也靜不下來。
而更讓我遭受到致命一擊的是,我很快發現那位年輕警官竟然在直勾勾地注視着我。
他的目光極為銳利,即便有兩副鏡片的遮擋,都無法阻止那彷彿要直透入別人內心的視線。
啊!我差點要失身叫出。
但好在那位年輕警官很快是收起了目光,並和另一位年長警官,一起帶着葉玲阿姨離開了校長室。
我見狀也總算能稍微靜下心來了點,並偷偷減緩了些交接中的氣息。不過,有一點還是令我感到難堪,那就是我的後背如今已是一片濕透。
不過,我還是努力回想了下那位年輕警官的名字。
記得他之前自稱姓錢,名字叫錢宇豪。
但他剛才為何要緊緊注視着我?莫不是發現了我不自然的地方?
我內心又開始聚集起不安情緒,思索着那位叫錢宇豪的年輕刑警是否發現了什麼。
我明白刑警的直覺,他們往往會像鬣狗一般,將所盯之人身上的所有心思,都給掏干抹凈地吃進自己肚裏去。所以,我目前真得很擔心,警察是否已經把我給列為目標了。
越來越多的不安感在心口堵塞,致使我那放在膝蓋上的兩手也在不住地顫抖。
“不要再緊張了,這只是例行問話而已,剛才警察也都解釋過的。”
旁邊又傳來周欣媛的話語聲,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二次安慰我了。
如今的她仍舊副面無表情樣兒,乃至連目光都沒有盯向我一刻。
我遂無奈只能沖她點了下頭,但不安情緒仍然在體內亂竄着。
大概是有些焦躁的關係,我那不時望下腕上手錶的動作在逐漸縮短。最後到僅過去個兩三分鐘時間,我都要忍不住地去瞄記手腕的地步。
‘這可真是異常難熬啊!’我向著前方吐出了口氣息。
葉玲阿姨大概是十多分鐘以後回來的,她身後還跟着那位自稱為錢宇豪的年輕警官。
不過如今我已不太敢看那個年輕刑警了,主要就是怕他徹底覺察到我當下的心虛感。
“葉玲啊!你回來了啊!”鄭板橋主任立馬是來到了門口。
“感謝這位女士的配合,她已經接受完了我們警方的盤問。”年輕的錢警官是直接回應了這句話。
這位錢警官也是副面無表情樣子,再加之他同樣帶着副厚實眼鏡,恍惚間我以為他和周欣媛,簡直是同個模板中刻出來的人物。
“哦!這樣啊!那真是辛苦了。”某位校領導很快作出了‘慰問’樣兒。
“我沒事。”葉玲阿姨隨意地搖了下頭。
錢警官的意思是要輪到兩名學生了,我見狀本想要站起,但周欣媛卻搶在了我前頭地走至了刑警面前。她的意思是還是由她先來,我也就只能繼續地干坐於沙發上。
可有那麼瞬間,我發覺那位錢警官在直盯着周欣媛的過程中,還會時不時快瞄我這邊一眼。此種有意無意的隱蔽舉動,真是嚇得我不輕,我慌張地直縮緊起了脖子。
周欣媛很快和錢警官一起走了出去,而剛回來的葉玲阿姨,這會兒則像剛經歷了場費腦考試般,是癱倒着往沙發上一坐。她還做出着閉目養神的模樣,嘴中喊着‘累啊累啊’的言語。
看來與刑警接觸,必然是件費心的事,我如是想着。
又是和先前一樣的焦急等待,但這次情況顯然要惡劣許多,因為周欣媛已不在我身旁。沒有了她的陪伴,我頓時感覺心裏無比空蕩。
不過即便等待時間再難熬,也終究有過去的那刻。等到周欣媛的身影重新顯現,我也清楚她的盤問已經結束。
和剛才葉玲阿姨一樣,周欣媛的問話時間也差不多在十分鐘左右。而且如出一轍的是,那位年輕的錢宇豪警官也同樣如影隨形地跟在後頭。
“那麼……下一位吧!”
未等我有些許反應,那位年輕的錢警官就已經沖我投來話語。
我知道自己已無路可逃,遂做了記深呼吸才站起身往門外走去。但在快要走出門口時,我冷不丁地和周欣媛對了下視線。
周欣媛看上去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並沒有那種因與刑警接觸過,而流露出的些許心累和疲態。相反,她甚至還有種什麼大事都沒有經歷的平和感。
她沖我直點了數下頭,又適當地往旁邊站了站,應該是為我在特意讓出條道路。
我無暇對她說句‘謝謝’,即跟隨錢警官走到了外邊,又前往至接受詢問的接待室中。
接待室的面積還算挺大,但警方實際用到的地方,不過只有牆邊的一張桌椅而已。
那位年長的刑警官此刻就坐在那邊的桌椅處,坐姿還略顯端正。只是,他眼皮子是始終都沒精神的沉下,似乎在強調着他剛才經歷的兩場費腦思考。
見到我進來后,他立馬將雙手放到了桌面上,並握成了個緊緊的拳狀。
“啊!你來了啊!坐吧!”他直衝着對面的椅子方向是努了努嘴。
我縮着脖子朝他指定好的位子上坐去,而同樣那位年輕的錢警官也在飛快走動着,直至坐到了刑警官的旁邊。
與兩位刑警相對而坐,那感覺真是不知該如何去形容。可事情都到了這份上,我也只能無奈去接受。等坐定身子后,我還如要緩解內心緊張情緒般,是騰出手拉動了下所做椅子。
幾下‘嘎吱嘎吱’聲是違和響起,這在當下寂靜氛圍中顯得異常突兀。
“你不用過度緊張,這只是我們警方的例行詢問而已。”錢警官突然來了這麼句話。
我遂又縮着脖子點了下頭,是快速地瞄了眼對面的兩位刑警。
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接受警方的盤問。以前看那種事關刑偵的電視劇,裏邊的罪犯倒還非常淡定,可真到了自己處於這種境況,卻慌張的有些找不着邊際。
“他說得不錯。我們警方需要知道案件真相,就一定要問詢其中的相關者。所以,你大可不必過於慌張,只要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就可以了。”對面的刑警官是逐漸挺直了腰桿,但整個講話的過程中他卻沒注目過我一眼,簡直像在對空氣講話。
我遂輕微地點了下頭,算是正式進入到了接受盤問的狀態。
大概也是見我不再有抵觸情緒,刑警官便正式要展開了詢問。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是將面前的一本黑皮小本子給翻開,並拿起了夾於其中一頁的圓珠筆。
旁邊的錢宇豪警官也做着雷同動作,一副持筆又按壓面前攤開小冊子的樣子。
我隨意朝那兩本小冊子方位上直視去,發現兩本本子上儘是些時而密密麻麻,又時而相間距離頗大的文字。
但不知是因為字跡過於潦草,還是反向著我的緣故,上邊寫了什麼我是一點也看不清。我便只好放棄般地低下了頭,等待起辦案刑警的問詢來。
“首先……我來確認下!現場總共有三位‘屍體的第一發現者’,你就是其中一位,對吧?”
刑警官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粗礦,有那種中年人所特有的渾厚腔。不過,同時我也能聽出其中夾雜着點的模糊與渾濁感,這可能是因為他平時抽煙凶才導致的狀況。
我父親與幾位大伯也常抽煙,他們與這位刑警官有着如出一轍的沙啞嗓音。
“嗯,對的。”我淡淡地回應了下問題。
當前我還有些緊張,又覺得兩手要是繼續違和地放於身體兩側,會導致個猶如殭屍般的坐姿,於是我便所幸將兩手握緊並放置到了大腿之間。
“你也是這所T大學的學生?”
“嗯,是的。”
“那就說下你的名字,還有在讀年級以及所在的專業等等?”
“我……”稍微思考了下,我老實將自己的一切信息都給合盤脫出,“我的名字叫趙晨,就讀於大學二年級,專業為機床工程學。”
“嗯,很好!”
突如其來的‘表揚’話語,促使我稍微地抬起了頭。
對面那兩位刑警正在用筆記錄著什麼,樣子看上去頗為認真。當然,他們邊寫嘴中還直嘟囔着些話語,雖然有些模糊,但我還是能聽清些其中的內容。
他這是在複述我的信息。
可是在記錄的過程中,刑警官突然放出了記上聲調的‘嗯’聲。緊接着,他又將那兩隻有些沖紅的眼睛緊對向了我。
“等等!是叫趙晨對吧?”他的眉頭開始皺起了,“你和這個被害者,也就是李啟明,是同一年級同一專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