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殺吧
“好了,那就如我之前所說的,我要先走一步了。”
和兩人三樹拍完合照,墳某回過頭看向一個方向,就要離去。
“好……啊,等等。”
正要答應,辰千使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事似的叫住了它,從褲兜里摸出了一塊八方型的金色晶體,上面刻着一個似文字非文字的符號,看起來與辰千使的術法有幾分相似。
“這個給你,雖然不知道能不能給你提供幫助,不過聊勝於無嘛。”
“這是?”
墳某伸手從他手裏拿過晶體打量了起來。
晶體內部由純粹的氫元素組成,在金色的外殼下穩定地存在着。
固態氫的成型需要超過零下兩百五十九的低溫環境,自然環境下是不可能產生的東西。
但是這層刻有符號的金色晶體卻能夠通過持續吸收熱量來隔絕內外溫度交互,將內部的氫穩定在固態。
這層金色晶體更從本質上就不是自然元素,而是來自於高等存在……神裔擁有的神明碎片的造物。
至少,辰千使的這一顆就擁有着二級的存在。
同時,細看之下,歪歪扭扭的符號之中佈滿了電路般的透明迴路,在外殼層中延伸。
“這是秘術石。”
辰千使指了指上面的符號。
“……”
永香亟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通過提前製作載體,刻上術法的運作迴路製作的一種能在特殊情況下發動術法的小道具。”
“在外殼被破損的時候會釋放出內部的壓縮氫,釋放出吸收的能量會將其點燃,氫氣爆炸的能量又會傳導給迴路,以此來發動刻上去的術法。”
“聽起來很拐彎抹角。”
墳某琢磨了一陣,把晶體塞進了外套的兜里。
“所以才說是特殊情況嘛,需要延遲施術,神裔能量的效能被限制,或是體力耗盡之類的情況,我們總是需要考慮很多的。”
辰千使攤了一下手。
“……”
永香亟點點頭,若有所思。
“原來如此,我還有一個問題,你是只會這一個術法嗎?”
晶體上的迴路墳某已經在辰千使身上見過很多次。
毫不意外的,就是二十四世字的術法迴路。
“什麼話,我好歹也是中天市第一神裔,低中高三級三千四百五十五條術法我少說也會個半數。”
辰千使哼了一聲,抱起雙臂。
“但是既然有一個秘法廳沒有記載的術法,同時它又能解決我絕大多數的問題,我為什麼要用其他術法,也就是因為夠好用我才給的你好嗎。”
“懶狗。”
“你說話好難聽。”
“可以也給我一個嗎。”
永香亟看向辰千使。
“呃……製作這玩意需要工房,我得回家才做得出來……”
“沒關係,我可以等。”
“好……”
“噦,酸死了,懶得看你們毫無進展的恩愛。”
墳某退了一步,身體開始逐漸變得透明。
“我回來的時候你們最好能打上啵。”
“滾滾滾滾滾滾,自己對象都沒有拱火你是牛逼透了。”
已經差不多免疫了墳某的調戲,辰千使只是嫌棄地擺擺手。
“回頭見,墳某。”
一直對此無所謂的永香亟則老老實實地揮了揮手。
“嗯,回頭見。”
“——”
白色的身影徹底消失,只留下兩人看着它離去后在泥土上留下的兩個腳印。
“……你不覺得很酷嗎,這種移動方式。”
“而且它還能做出不一樣的效果。”
“就是啊,我好羨慕。”
“我也是。”
——
“——”
二級存在,釋放。
現在,一切已經安排好。
“——”
三級存在,釋放。
那跟着,自己該去找一找那位【導火索】了。
“——”
四級存在,釋放。
只是……跟着我要怎麼做呢……
……好吧。
不再收斂,剛剛消失的墳某立刻出現在了一對正在野泊鎮市區逛街的父女身前。
完全釋放的四頂存在令它在踏入這片空間的瞬間就令它和白夜以外的存在活動強行停止。
時間再一次地停頓了下來。
“……你又想幹什麼?”
沒有表現出意外或驚嚇,白夜回頭確認了一眼中年人的安危后翻了個白眼皺着眉看向墳某。
“不能讓我爸聽到的事情,那你是以【提醒者】的身份,還是【基柱】的身份來到這裏的?”
“兩樣也有。”
墳某抬起手,周圍的景象就如同紙張一般開始摺疊,一高一矮兩個垂直面出現在了它和白夜身後。
“坐吧,我想跟你聊聊。”
“……我又不是什麼心理輔導師。”
白夜咋了一下嘴,一屁股坐了下去。
不同於軟或硬的性質,支撐起她的是一種空間上的停滯,比起物理支撐,這樣的支撐形式就更加地契合所謂的人體,令白夜也不禁回頭看了一眼身後。
“無所謂,我的處理器對我要做什麼已有定論,不需要你來開導。”
墳某也跟着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雙肘撐在膝蓋上,雙手十指交叉自然垂下。
“那你想說什麼?”
一種不好的感覺從白夜的心頭竄起,今她皺起了眉頭。
“也許對一級的你而言跟突然,但是馬上我們就要在某墳和夜神的影響下開始死斗。”
“我想,你大概是不願意為了它們耳拼死拼活的,但是對五級存在而言,它們卻有能力以【自然】的方式逼你參加。”
墳某看向中年人。
“……”
白夜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你可以懷疑我是在胡謅,但是我來找你正是因為我們擁有相同的境遇。”
墳某的視線開始遊離,像是在看向一些不在這裏的存在。
“不同於黑夜和永夜,你,我,或者也包括極夜,我們都有所牽挂。”
“——作為高等存在不該有的牽挂,會成為更高等的存在手中的把柄。”
“拒絕的話,他們會怎樣?”
白夜終於開口,眉頭卻沒有一絲舒展。
“不知道,也可能不會怎樣。”
墳某搖搖頭。
“再怎麼高等,某墳和夜神也只不過是兩個不在世的存在,它們的意識會誘導我們達成它們想要的結果,卻不能決定細節。”
“就像我原本觀測到的事項是你的父親會在勿忘坡就死亡,而我們亦會在那裏當場開戰。”
“!”
白夜瞳孔一縮,垂下視開始思考。
“……原來如此,所以那時候那異常的人數就是出自你的手筆。”
“嗯,從結果而言,我們都從那裏活了下來……兩個小多時,但是我也感覺到,這已經是我能從它們手中爭取到的極限了。”
墳某往後一仰靠在了座位上,視線定格在了天空之上。
“我的做法就是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事態,又在剩下的程度上主動配合,讓【自然】不會發生。”
“……”
“如我所說,它們的目的始終只有一個,就是讓我們無關主觀地參戰,如果我們在行動上上拒絕,就會出現由五級存在引導的,會讓我們參加的事態……而你覺得,有什麼是比重要的人的安危更容易引動我們的?”
“……哈……”
隨着一聲嘆息,白夜結束了思考,看回了墳某。
“但是,不是必然會發生在他們身上,是嗎?”
“不為百分之百。”
墳某點點頭。
“……我想賭賭看。”
白夜看向自己的父親,眼神中帶上了一份哀愁。
“爸爸他已經失去了愛人,我不能讓他再迷迷糊糊地失去最後的女兒……至少,我也想在被逼無奈之下再……”
“嗯……我只是對你做出提醒,你也無需向我彙報。”
墳某鬆開雙手,用右手食指指向了那保持着溫柔笑容的中年人。
“你要做什麼?”
白夜猛地站起,警惕地擋在了它和他中間。
然而,此時墳某已經放下了手。
“放心吧,不是壞事。”
“……”
白夜回頭看去。
一絲四頂的存在纏繞在了他那脆弱的一級存在上。
“我給你爭取了一個機會。”
墳某扶着座位站起了身。
“一個後悔的機會。”
“這一份存在應該能為他擋下一次【自然】,跟着,你可通過以主動參加來保住他的周全。”
“……多謝。”
涉及到父親,白夜也沒有對它的行為再多說什麼。
“客氣,怎麼說我也是你父親口中的你的朋友。”
“——”
墳某轉過了身,跟着,停滯的空間再一次地活動了起來。
與此同時,它的身影再一次地消失。
“——”
跟着,出現在了四千米高空中迎面而來的極夜面前。
“那,你又如何呢?”
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問,它卻能肯定三級的白夜一定能對那種簡易的停頓進行一定程度的觀測。
也肯定,對方知道自己在問什麼。
“我的理由可有可無,卻早已存在。”
極夜的臉仍然是那樣的懶散,然而在那倦怠的眼神中卻浮現出了一絲不忿。
而就是這一絲不忿,令他超過一萬公里每秒的速度猛地翻增。
“——”
然而縱使是面對兩萬公里每秒的衝刺,墳某也只是隨意地抬手。
跟着,本應爆發四散的衝擊波憑空消失,只留下了一人一機,將骨肉之拳壓下地鋼鐵之手。
“可以告知與我嗎。”
“……”
墳某沒有讓手掌更進一步,只是放任極夜抽回自己的右臂。
“本來的話,我該感謝你才是……”
浮在空中,極夜也不看墳某,只是活動着自己的手腕。
“畢竟你讓我的心上人得到了解脫。”
“……”
墳某一愣,一位破碎的紅髮女性身影在它的處理器中浮現了出來。
“嗯,所以我才會知道有人盯上了你,也主動把你帶了去……啊,不必,我來就好。”
見墳某將要抬手摺疊空間,極夜先行控制着雲層集結成了兩張沙發。
“她是個對生活很熱情的人,也因為如此,她才因為主動探索某墳碎片和神裔的根源而失去自我,變成一個不再被世人所認知,渴望其他某墳碎片,需要藏匿的怪異。”
說著,極夜往沙發上坐了下去,就如同古早動畫般,雲層變得柔軟且富有彈性。
而利用這種刻板印象,極夜就不需要為如何改變它們的性質而做出更多的思考。
“而藏匿她的,就是你的【極夜】。”
墳某捏了捏白色的扶手,也讓自己墜入了雲朵的包裹之中。
“嗯……夜神五權之一的力量……而把她放置在秘法廳附近,能夠利用密集的超自然力量形成一個幌子。”
直到這時,極夜才放下了手臂。
“本來的話,我應該自己動手,但我終究是個優柔寡斷的東西,哪怕面對着那個怪異,我也下不了手。”
他撓了撓凌亂的頭髮。
“到頭來,也只能讓意外發現的你去意外地把她解決。”
“到頭來,我又要因為自己的無能而嫉妒你。”
“……”
墳某沒有接過話茬。
它知道自己此時沒有資格插嘴。
“我知道這是無理取鬧的,所以我也一直懶得理會這種感覺,但是既然跟着我們怎樣也要拼個你死我活,我就願意讓它發泄出來。”
“畢竟是她活過的最後證明了。”
“那,辰千使又如何?”
“我為了能隨時穩定對她的藏匿入職了秘法廳,在那裏遇到了他,相處下來,是一個很不錯的人,有着正義感,能體諒他人,雖然有時候會大吼大叫但是卻並沒有真的生氣,很有意思。”
“所以我一直也在隱藏她對他的感知。”
“嗯……我了解了,那現在,你可以發泄你的不忿。”
“……”
一人一機對視了一會,極夜卻先移開了視線。
“我可以再等一會,畢竟還有其他人需要跟你談談。”
“——”
不遠處的雲層如同受到衝擊般地散開。
“嗯……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墳某看了過去。
國字臉的男性正皺着眉,死死地盯着它。
“為什麼要保護他?”
“因為我認識的不只是你。”
面對這個單純一生的男人,墳某不需要思考也知道他在說自己的任務目標。
“這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不是應該期盼着我和她的自相殘殺嗎?”
男人一腳踏在了空氣上,如同踩着水泥地一般地走了過來。
“我從未盼望過誰死,黑夜。”
墳某搖了搖頭。
“……我本以為你會是個好盟友。”
黑夜似乎不願再多說,一把漆黑消音手槍出現在了他的手中,指向了墳某。
“你看,我說了不會太久。”
不再看向黑夜,墳某收回了視線。
“嗯。”
“——”
雲朵的沙發隨着極夜的爆起而潰散。
“……”
而墳某同樣沒有看向極夜。
它站了起來,看向了似乎更遠,又似乎更近的地方。
“是時候了。”
“嗯。”
“————————”
隨着如同玻璃炸裂的聲音響起,永夜的身影伴隨着空間的破碎出現在了墳某面前不足一米處。
兩位四級存在對視着,一瞬間,黑夜與極夜的動作彷彿被無限地放慢。
“朋友,我可以給你一個公平的局面,陪你單對單地先打一場。”
永夜牛仔帽下的眼睛中失去了以往的隨意,一抹星空一般的色彩逐漸將其覆蓋。
“不必。”
拒絕了對方的【優惠】,墳某隻是把雙手背在背後,垂下了頭。
“我的朋友。”
“我朋友的朋友。”
“把我當做朋友的人。”
“父輩認同的朋友。”
“————————————”
早已留下,遍佈在世界中的,那不可見的裂痕以墳某為中心,在一瞬間發生了崩解,將整個世界的內容物分離成了四份。
跟着,如同相互映照的鏡面般,不規則的四份內容物開始自發地變得規則起來,最終形成了如同平行世界般一模一樣的四個整體。
不同的是,每一個整體之中,有且只有分別的一位四夜。
同樣的是,唯一的墳某在四個整體中同時抬起了頭。
“應該由我來給朋友們一個公平的局面。”
——
“……你做了什麼?”
——
“不要妨礙我!”
——
“對不住了。”
——
“墳某,是時候了。”
“嗯,永夜,是時候了。”
墳某鬆開了背後的雙手,讓它們自然地垂下。
“——來,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