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英雄
七蟠的影響使得烏魯克的周邊黃沙漫天,連帶着剛剛被澆灌過的土地邊緣都開始起了乾涸的裂痕,只是幸好那次的儀式足夠周全,七蟠也沒有刻意要去踐踏它們的意思,故而還算保全了大半,蛇的女兒看着那裏稍微放心,今年或許無法豐收,但也不至於是個歉年了,只是照這樣下去,恐怕是長勢雖好,卻再無人打理,過幾年自動便荒蕪了。
甚至,連大地之子都不再為它舉行儀式的情況下,說不定很快便重新沒入風沙了,而大地之子如今雖然仍是低頭不作動作,沙魯爾也纏着他的腳踝,如同一顆大鐵球一般阻止着他的行動,即使是無法聽懂這些傢伙語言的蛇的女兒也能夠感受到它的心急如焚,但她確實只能說一聲愛莫能助,而笑鶇也至今未歸,不知她是早已逃走還是有了其他打算。
這便是蛇的女兒不了解笑鶇了,若是渡鴉在此,他一定會斬釘截鐵的說,笑鶇這傢伙百分之七百是在看熱鬧不嫌事大呢,果不其然,笑鶇正看着那老祭司雖然沒有讓人們放開那個口出狂言的人以避免他衝撞了祭壇,並且繼續為他向司辰道了歉,但還是走到他身邊,勸說道,“你知道這世上的一切都是司辰所賜,我們給不了他們什麼,何談供奉?”
此話不假,也是在場的每個人都曾經聽說過的,無論是草木榮枯,礦石轉變,甚至是日出日落,潮漲潮落,都是司辰們的激情所致,甚至可能僅僅只是他們激情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而關於大地之子,“我們不應該將我們的王與那些高高在上的司辰混為一談。”老祭司觸摸着大地之子曾經多次使用的祭壇道,“我們都知道他是個凡人,只不過受了司辰的恩惠。”
在場的人們幾乎都如同今日一般圍在此處見過大地之子屈服於激情的模樣,這本就是不久之前的事,如今甚至可以說還歷歷在目,發生這些事之前,甚至這仍舊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當然他們不會跑去大地之子面前談起去給他難堪,仍有那麼幾個對他印象根深蒂固的老人咬着早已鬆動的牙感到難以接受,但也很快被那些同樣差不多年紀的人勸住了。
“難道你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到大地之子的時候?他就像是山林中的野獸,只是比他們少了毛髮遮身,他救下了我們而我們帶他到了這裏,但那時他可是一無所知的。”老人們交流起了大地之子曾經犯下的錯誤與如今不為人知的笑話,從來不知道那些事的年輕人目瞪口呆,但最終還是歸於會心一笑,“是了,我們的王原是與我們一同長大的。”
雖然是與你們一同長大,但你們已經年華老去,他卻如同大理石雕像般沒有收到歲月的半點傷害,笑鶇心想,你們終究是不同的,這麼多年過去,你們或許學到了足夠多的經驗,但大地之子就如同豐潤的土地一般,凡是播種下的種子,假以時日都能夠碩果累累,無論好壞,這不是凡人能比得上的,或許這些人也知道,但他們心照不宣的不願提起罷了。
“王是與我們同氣連枝的兄弟,我們得去救他。”最終,有個身上有着無數傷疤的男人說道,想來是個身經百戰的戰士,人們也因此十分尊重他的樣子,靜靜聆聽他的話,“若是他執迷不悟,我們便好好教訓他,直到他迷途知返為止。”一些人張了張口,但想起那些老人們講起的笑話,也就住口了,大地之子與我們並無區別,他也會犯錯,也需要他人的指引。
“況且,雖然那些天生之物是司辰的恩惠,
難道我們不曾自己創造什麼東西?這城市的一磚一瓦,一屋一地,哪個不是我們自己開墾來的呢?”說到這些,自方才起便義憤填膺的人們紛紛點頭稱是,有些叫的更歡的甚至將自己能夠看到的行李全部奪下扔在地上,各色物件掉了一地,都是人們辛苦打造的最為珍視之物,但這次沒人阻止他們,甚至主動跟着做了。
“我們不會將我們的東西拱手讓人,今天是我們的珍寶,明日就是我們的家園,最後連我們的性命都會被他們收走,而眼下難道司辰七蟠不是想要一口氣做完這全部的事嗎?”這番話說的人們后怕不已,甚至感到七蟠甚至還算是仁慈,如此激烈的破滅行徑至少使得人們還算是保留了幾分反抗之力,若是他真像上面說的,恐怕現在他們只能在地上等着被吞噬了。
“這是屬於我們的東西,即使是司辰也不能拿走!”最終人們的聲浪一聲高過一聲,笑鶇看着人們在那個男人的指引下搭建起了防禦用的器械,其精妙程度雖然笑鶇不是這方面的行家看不出來,但絕對不是一個沒有學過無形之術的尋常人設計的出來的,笑鶇想着要不要扯幾張紙記下來看看不智凡人如何評價,但最終還是因為不感興趣而作罷了。
最終,人們以明顯有些快的可疑的速度完成了暫時的防禦構建,他們顯然也十分驚訝於那個男人的技藝精湛,紛紛稱其為英雄,有些還推測他是否是哪位司辰,前來幫助他們的,但那男人卻只是誇獎他們才是自己的英雄,再三重複着讓他們記住這點后,便逐漸向著陰影處靠攏,最終在笑鶇的注視下隱於黑暗,笑鶇隨後追了過去,但他已經消失不見。
“你可知道那個人是誰?”笑鶇不知道有什麼人能夠在自己這位能夠鑽入任何角落的長生者面前隱匿身形,忙就近拉住一個人問道,既然他在烏魯克,那自然是這裏的居民,但那人卻顯然一片茫然,莫名其妙的回答,“笑鶇大人,您是在說什麼人呢?這裏除了您之外還有其他人嗎?”笑鶇怕他理解錯了什麼,又細細的解釋了一遍,卻得到了更加疑惑的神情。
“笑鶇大人,難道不是您在鼓舞我們,於是我們自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這些自然都是我們自己搭建的,我們曾在大地之子身邊跟着他建造了許多東西,能夠有這樣的技藝也算是名師出高徒了。”那人又仔細的琢磨了一下笑鶇的問題,最後露出了瞭然的微笑,“笑鶇大人可是希望我們誇獎你?此事之後我們自然會給您寫頌歌的,不急於這一時。”
“免了!”面對這太過善解人意的傢伙,笑鶇在心中翻了個白眼,隨後放過了他,心想難道這些傢伙竟難得猜對了事,這竟是哪個司辰的具名者或是長生者來這兒幫忙來了?諸位司辰她自然不做考慮,以她的了解那是一個都不可能,具名者她是幾乎一個都不認識的,不智凡人每次出場都偏好光輝奪目的形象,這太過違背他的審美,笑鶇默默打了個叉。
或許我該去問問蛇的女兒,她或許能夠知道一些這方面的八卦,笑鶇心想這裏也不再需要我的幫助了,便也趁着不留意再次遁走,有些人發現了她的離去,但也沒有說什麼,這位長生者向來是來去無蹤的。笑鶇再次出現在了蛇的女兒身後,見她看大地之子看的入迷,而大地之子竟然那麼久都沒有走到城牆之前,不知是沙魯爾的阻止有作用,還是他仍在掙扎。
“如何?”笑鶇又一次嚇了蛇的女兒一跳,但她早已沒有了埋怨的心情,趕忙問道,“沒什麼變化,你那裏如何?”這話剛一說出口,大地之子便有了動作,他彷彿剛遭了夢魘般大叫一聲,隨後跪倒在地,大口喘着氣不說還觸摸着自己的眼睛與耳朵,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受了什麼,蛇的女兒隔得遠,看不出發生了什麼,擔心極了,根本聽不進笑鶇的回答。
“嘛,反正大概可能也許應該沒事吧。”笑鶇見狀也就敷衍的打了個哈哈,隨後支起了畫架,眼前的事或許是大地之子即將擺脫七蟠的影響醒來的跡象,但笑鶇一面為他高興,一面又巴望着七蟠能夠更強力一些,好讓她能夠畫下這絕世的佳作。笑鶇與蛇的女兒都能看見,七蟠自然也察覺到了大地之子的異常,將一個腦袋伸到他面前吐着信子,“你怎麼了?”
“無事,七蟠大人,我只是好像做了個夢。”大地之子的言辭比起方才有了更多的邏輯,顯然是從那混沌的怒氣中有些掙脫出來,“我夢到了一片黑暗,我能夠感受到陽光的溫度,但我卻什麼也看不到,甚至有冷氣在自我的皮膚上散發出來抵擋着它,因此我仍舊彷彿墜入了冰洞一般,我似乎在說什麼話,可能是呼救,但我卻什麼都聽不見。”
“也許是我的聲帶出了問題,但那也應該能夠發出些沒有規律的叫喊。”大地之子的眼睛有些酸澀了,但重新感受到光明的他十分貪戀的繼續渴求着陽光,“但周圍都安靜的可怕,彷彿我目盲耳聾,我也控制不住我的身體,直到看到了一束微弱的輝光,我想要抓住它,才終於回到了這裏。”大地之子緩過勁來站起了身,自他的眼中流溢着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