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旅伴
待驕陽將燧石的擔保小心存放於輝光之中,他又將視線轉向了不智凡人,問道,“雖然此事算是揭過了,但那傢伙會知道關於你的事總是有原因的,你可知道他們中有沒有一些逃走的,或者是失蹤的?”不智凡人尷尬的笑了笑,吞吞吐吐道,“驕陽大人,我知道此事不合規矩,所以不經常去看望他們的,你突然問起,我還真的沒注意過。”
“你可真是個好父親。”全場發出了低低的噓聲,驕陽的眉頭跳了跳,這確實是他沒有設想過的答案,連逆孵之卵都一臉無語,嘲諷了一句后替他回答道,“雖然由我來說此事不太合適,但既然是失蹤,他便已經離開了我的庇護,倒也不算違規。”抬眼瞟了不智凡人一眼,繼續說道,“雖然一次數量不算太多,但確實時有失蹤不見的,加起來也不算少了。”
“逆孵之卵大人,您!”不智凡人聞言幾乎跳了起來,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何況還是理虧在先,說話又沒了底氣,只是低聲埋怨,“逆孵之卵大人,您早該告訴我呀。”逆孵之卵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我只庇護自願被我庇護的人,那些失蹤的人又不是被什麼人帶走或是掉隊,都是自行離去的,既然他們不需要我的庇護,我何必多此一舉。”
“我倒是還想要問你呢,那些孩子們中顯然有許多並不想受你指引,你卻強硬的帶他們過來,後來他們想要走,我便放他們離開,如此水到渠成的事,你在驚訝些什麼?”逆孵之卵看來,不智凡人往日做的事情才叫不可理喻,但自己一向不喜歡對他人的選擇指手畫腳,因此也沒有多說便默認了,但這可不代表他心中完全認可此事。
“他們在原先的處境,只會過的更糟糕,甚至如驕陽大人所說的,走上無可挽回的道路,無論願意或不願意,我都希望他們能夠走上更光明的路途,即使他們只能生活在影中。”不智凡人緩緩搖頭,逆孵之卵往日的溫和使得他敢於提出反對的意見,逆孵之卵也沒有被頂撞的怒氣,只是點點頭就算默認了,“驕陽,我看問題就是出在這裏了。”
“想來是那些孩子雖然不願意待在你的沙船上,但若是想要回去也不被接納,走投無路之下,流浪到了人跡罕至的虛界邊境,就被那個可怕的東西吞噬了。”驕陽贊同逆孵之卵的判斷,但他更能理解不智凡人的做派,見他情緒低落,便繼續替他反駁逆孵之卵道,“即使他們不願意,待在沙船上或許會心生怨懟,但至少不至於丟了性命。”
當然,在驕陽看來,丟了性命已經是事小,哪怕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犯下累累罪行也不過是派出狼群將其處決的事,如今他們的憎恨似乎培育出了一隻來自虛界的可怕怪物,這比讓他們悲傷的或者更不值當,“罷了,昕旦對虛界了解的不多,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派其他人再去探查也實在危險,正好雙角斧破繭的時間也快到了,我們也不急於一時。”
驕陽的意見立刻獲得了眾人的贊同,雙角斧可是對付虛界之物的行家,往日裏她還未結繭時,無論是維護虛界之門,還是驅趕那些偷跑出來的傢伙都很是盡職盡責,況且也正是因為她的缺席,往日寧靜的虛界邊境之地才因為許多旁人無法處理的偷渡客而變得如此危險,若是等到她破繭重生,變得更為強大后再出馬,此事定會快速了結。
司辰們陸陸續續的回到輝光附近以求燒去虛界的種子,他們一面走一面談論着雙角斧的事情,但渡鴉與蛇的女兒是難以聽見了,
隨着儀式的進行順利,拉摩克與他的助手們終於騰出手來關閉掉那些與漫宿連結的錯誤之門,以避免漫宿的影響滲入使儀式發生紊亂,如今能夠留下的只有一些與醒時世界鬆鬆垮垮的連結着的門戶,蛇的女兒看了幾眼就失去了興趣。
渡鴉也頗覺無聊,但仍舊是每一處都自門縫中看過,蛇的女兒不知道他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心裏想着別說他是否能夠尋找到通路,便是現在跑出去了,這儀式也是不可能再被打斷了,為了避免過會兒拉摩克他們想要將渡鴉滅口,不如早些放他出去吧。這樣想着,蛇的女兒口中分泌出了帶有腐蝕性的毒液,一滴滴的落在籠子的桿上,它們便被逐漸侵蝕了。
渡鴉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在層層迷霧中看到了自己熟悉那片緋紅之海,甚至覺得自己聞到了海浪的腥味,他此時甚至看到浪潮都覺得親切了,還懷念起了許久未見的聖杯,她本是浪潮為了慶賀雙角斧的破繭而以獻祭製造出的美酒,如今不知道還能不能有機會擺上酒桌,還有自己多年的好友笑鶇,她那性子在漫宿待久了一定會覺得無聊,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或許是為了回應渡鴉的思念,笑鶇的身影竟然真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使他一愣還以為是門的重疊,但仔細看去,這確實是在同一個場景中發生的事。渡鴉原本擔心笑鶇是否是因為坐不住而從漫宿逃脫了,但見她腳步輕盈,也沒有慌亂的意味,考慮到自己其實離開漫宿已經許久,只是在這地下不知道時間,也就不多作思考,想來是她已經被允許解禁了。
或許是她太過吵鬧使得驕陽難以忍受?渡鴉心中的笑鶇絕對是有這個功力的,當然最好的結果是,他們已經被洗清了嫌疑,笑鶇也因此獲得了自由,若是如此,那懸在頭頂的那把劍可就沒了,渡鴉也得說一聲謝天謝地了,只是,笑鶇從來都不喜歡浪潮,這是她早就明顯表現出來的,這次怎麼會走的離海邊那麼近,難道是來尋找自己的嗎?
思及此處,渡鴉竟然覺得有些感動,自己這個不靠譜的朋友雖然往日總是拿自己取樂,自己要真有什麼難處,她仍舊是想着自己的。笑鶇其實沒那麼多想法,只是往日與渡鴉一同行動慣了,忽然身邊少了個人與自己開玩笑,實在是感到寂寞,忽然想起渡鴉被浪潮吞進了腹中,怕他真的將渡鴉徹底消化,這樣自己可就得花時間去尋找新的旅伴了。
這麼多年來,笑鶇也不是沒有其他旅伴的,只不過他們不是太過無聊,就是總是喜歡說教自己什麼,像渡鴉這般志同道合的實在是難尋,若是他真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自己實在要說句可惜,不過看來是自己多慮,浪潮對他想來還是珍惜的,這不,還未走到海岸線上,笑鶇就從彌散在空氣中的劣質酒精味中尋到了渡鴉醇厚的氣息,雖然似乎隔着什麼,難辨方位。
看來是浪潮將他藏起來了,笑鶇心想,三兩步走到了海岸線上,不見浪潮的身影,只見到緩緩拍打着沙灘的海浪與彷彿打鼾的風聲,知道他正在休眠,便左右看着找到一些小石塊之類,在海面上玩起了打水漂,那片最緋紅的海域在挨了一下之後往旁邊蕩漾了過去,笑鶇笑的更開心,取了更多的石塊追着扔,終於巨浪被激起,一下就將她淋了個渾身濕透。
“浪潮大人,打擾您休息了,我先在這裏給您陪個不是。”浪潮蘇醒了,氣勢洶洶的化作了巨大的手就要來抓笑鶇,可笑鶇在他開口怒斥之前便笑嘻嘻的道了歉,浪潮雖然余怒未消,但懷中的聖杯拉扯了他一下,自他血管中游到了他的指尖,像是一滴血液自傷口處落下般落到了笑鶇面前,隨後轉身對着浪潮張開了懷抱,也順勢攔在了笑鶇身前。
浪潮的動作頓了頓,但最終還是從善如流,那隻巨大的手自手腕處斷開,一半重新落入了海中,激起朵朵浪花,另一半則一面匯聚成了類似於人形的樣貌落入了聖杯的懷中,在其中停留了一陣才轉向了笑鶇,“你有什麼事就說吧,趁着我這幾天還算清閑。”笑鶇自然也不客氣,“浪潮大人前幾日將我的旅伴吞進去了,不知道現在他又重新出生了沒?”
“那是自然,但是可惜你錯過了分娩的時辰,他現在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浪潮自然聽明白了笑鶇是在尋找渡鴉,可自己或是無心或是有意的又放走了他,笑鶇現在找自己可以說是問錯了人,隨意敷衍了幾句,便打着哈欠拉着聖杯又要往海中走,卻被笑鶇攔住了,“浪潮大人您向來大方,我已經聞到了他那甜美的味道了,可不要藏私呀。”
浪潮急着休眠,只當笑鶇是故意胡攪蠻纏,渡鴉是自己的幫廚,自己的后廚中有他的氣味不是再正常不過,於是腳下不停,只是給了笑鶇一個許可,“那你就自己找去,若是找出他來了你就帶走,若是找不到,就乖乖的給我跑遠些。”說著便重新融入了海浪,讓海風帶來了最後一句話,“不過你可別想着偷拿什麼,否則我就勉為其難將你做成小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