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侵蝕
第一卷災難篇
第一章侵蝕
是地震?
只是單純的地震嗎?
死寂的夜連星光都看不見,明明是夏天,卻沒有蟲聲,沒有蛙鳴,連風都停止。往常深夜也還偶爾有車輛通行的呼嘯,現在也消失了。
並非沒有光,只是天上看不見往日的星辰與月亮,不遠處的殘骸在靜靜燃燒,照亮着周圍那一片廢墟。
並非沒有聲音,偶然有東西墜落或建築坍塌的響動,但就是因為這些聲音,反而使得周圍更顯死寂。
那堆火光照亮的邊緣,一處建築殘牆堆成的小山之上,有一個身影坐在那兒,看着周圍的一切,沉默着沒有出聲。
一天?或許只是幾個小時前,白無哀和室友們剛在學校食堂吃完飯,與其他即將畢業的大四生一樣,都在享受最後的校園時光。
三個室友去校園超市買零食,資金緊張的白無哀謝絕了邀請,在中心廣場的噴泉邊無聊的等待。與平常並無不同,不,也許是有點異樣的,白無哀無法確認她的發現是不是異常。
這幾天異常的降溫,事發前那如血的夕陽,都在訴說著與往日的不同,按很多小說、漫畫套路來說,這一切都像是預兆。
誰都沒有警惕,白無哀自然也沒有,又或者,警惕了也沒用。
那一瞬的噪音,彷彿是從另一個維度穿過了空間而來。白無哀看着廣場上的同學們如同被割倒的麥子,紛紛倒下,她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只覺得眼前一黑,腦袋就像被那道噪音切成了兩半,意識便陷入了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幾個小時,在黑暗中沉淪的意識才逐漸蘇醒。
白無哀醒來時,天已經黑了,指尖觸到的是冷硬粗糙的地面。不遠處不知哪裏着了火,不是很大,微弱的火光讓她看清了眼前能看到的一切。
倒塌的建築殘骸,以及近在咫尺的漆黑的深淵!
那一刻,醒來的白無哀手腳都是軟的。她害怕高處,也害怕深海,而她就在那深淵的邊緣,只差臨門一腳便會墜落未知的黑暗。即使是夢,也太過驚悚。
然而,她卻沒有被嚇醒。
深淵依舊在腳邊,身邊的場景也沒有變換,沒有冒出來邏輯不明的登場角色,自己也沒有突然擁有奇怪的能力。
為了能離深淵遠一點,白無哀費力的想要爬起來,走開一點,越遠越好,看不見為止。但是貿然的行動讓她陷入墜落的危機,身下那片大地,不,那只是搖搖欲墜的土塊,隨着她的掙扎,崩落了。
不幸中的萬幸,她抓到了一條突出來的鋼筋,顧不上差點飛出去的靈魂,手腳並用,使勁蹭着泥土、石塊,奇迹般的又爬了上來。然後她縮在僅剩的一塊三角地帶,一動也不敢動。
沒有叫喊,也許是驚嚇過頭了,反而忘記了出聲,白無哀蜷縮在廢墟的一角望着深淵,驚魂未定氣喘如牛。
墜落的那麼大一塊土石,除了中間偶然撞到障礙物傳回來一點聲響,最後竟然都沒了聲息。不知道是深淵下面有什麼無聲的吞噬了它們,還是單純的只是因為太深了。
白無哀不想去想這些可怕的東西,但混亂的思維不受控制的分析着周圍的一切,想要分辨出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然後,她看見了那深淵中湧出的東西。
是霧嗎?遠處的火光太微弱,白無哀看不清,但如果是霧的話也太濃厚,體量也太大了吧?
那遠遠看不清多寬多長的深淵裂谷,蒸騰的黑霧比黑夜更黑。也不像火山爆發噴出的火山灰,倒像是什麼燒壞了,又或者熱氣蒸騰的那種霧氣,唯獨顏色不同,看着有些詭異。
縮在角落看着黑霧發獃的白無哀沒注意那黑霧是什麼時候纏過來的,她莫名的感覺到有些嗆咳,乾咳了幾聲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勝了。這時,她才發現自己身邊不知何時已經被一層薄薄的黑霧纏繞住了。
面對這麼詭異的東西,都不知道有沒有毒,又或者別的有害物質。暗嘆倒霉的白無哀想離開黑霧的範圍,但又怕腳下的地面不牢靠,也不敢再隨便亂動,起碼,得天色亮一點,能看清周圍才好。
她被那詭異的黑霧嗆得難受,咳嗽聲不斷迴響在寂靜的校園廢墟上空,也回蕩在深淵之上。被熏得久了,眼睛也開始痛起來,肺腑里彷彿有火在燒!
如此令人不安的惡化狀態,讓白無哀不得不想辦法離開,即使她仍舊怕腳下那塊落腳點會不會隨時崩塌。
積存的少許力氣讓白無哀扶着身邊的殘檐斷壁慢慢站了起來,看着眼前漆黑無聲的深淵,她忍不住心跳加快,手心背後都在冒冷汗,腳下更是發虛,頭暈眼花。
「唔~呃~我、、、特么原來這麼怕高的嗎?...」發抖的聲音如蚊吟,自嘲沒有人聽到,白無哀緊張的抓了抓衣角,想擦一擦手心的汗,這時,她才發現塞在衣兜里的手機竟然沒有掉出去。
來不及驚喜,白無哀深吸了兩口氣努力讓自己顫抖的手恢復了一點穩定,代價是又大量的嗆入兩口似乎有毒的黑霧。
費了半天勁,那白色的手機總算是成功開機了,一抹電子藍光照亮了那沾滿灰與血的臉上,巨大的欣喜讓她毫不掩飾的揚起了嘴角。
手機僅是裂了屏,百分之80的電給了白無哀莫大的安全感,來不及查看裏面的信息——黑霧在干擾她的視線。打開手電筒,比遠處那微弱的火光強的多得光亮給她帶來了底氣。
觀察了之前看不清的周圍,她才發現圍困自己的並不是很高很大的殘樓,而是一堆小山坡般的殘牆碎塊,她完全可以爬過去。
循着好一點的落腳點,白無哀手腳並用的爬過了那堆廢墟,離開了那塊讓人提心弔膽的落腳地。
「咳咳——為什麼,為什麼這些東西還在?(≧口≦)」離遠了一些的白無哀並沒有擺脫黑霧的糾纏,她循着那火光的方向又走了一段,藉著亮光看到深淵上那蒸騰的黑霧越發覺得奇怪。
那詭異的黑霧似乎只存在於深淵的上空,沒有溢出到裂口的邊緣,除了纏着她的那一小股,就一直寂靜無聲的消失在天空之中。
轉換了幾個方位,換了幾個地方,仍舊擺脫不了那黑霧的侵襲,白無哀無奈的放棄了轉移,她累了,也沒力氣了。
於是便就近找了一處視野好點的廢墟制高點坐了下來,白無哀擺爛的想:大不了就是被這黑霧毒死唄。
然而,坐下沒過一個小時,隨着深淵上的黑霧漸漸消失,那纏着她的黑霧也消失不見了,結果居然只是虛驚一場。
沒了黑霧的威脅,思緒又重新回到了白無哀的腦子裏,一邊恢復着所剩不多的體力,一邊在胡思亂想。
這是夢嗎?
白無哀又一次問自己,這超越現實的突變不得不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夢。畢竟,那個深淵給她的既視感太過強烈。她總覺得哪裏見過,現實中肯定不會有,那就一定是她以前夢到過這樣的深淵。
身臨其境的夢境不是沒有,對於她來說那簡直太多了,有時候她都不會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一切都像是真實發生的,但有時候她又會在中途猛然清醒,以一個上帝視角看着夢境中的故事發展。
不過,夢終究只是夢,即便有時候會有完整的故事情節,醒來之後,一些記憶也會自動模糊。就算在夢中,也會有bug一樣的程序錯誤。模糊處理的r級禁忌畫面,迷路時永遠無法-正常使用的手機,都會提醒夢裏的人暗藏的真相。
可是,現在,身邊的這一切是夢嗎?如此真實。不,這也許不是夢!
雙手雙腳那劇烈的酸痛,因吸入大量煙塵而發癢的咽喉,劇烈的心跳,清晰的視野,以及充滿腥臭的強烈味道,都在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夢。
白無哀霍然起身,她要證實自己到底是處在夢中還是真的現實。她夢到過太多稀奇古怪的夢,也夢到過太多災難,而眼前這給她嚴重既視感的「現實」讓她無法清醒的認知這一切。
她先是打開了手機,裂開了幾條縫的屏幕很清晰的顯示着應用軟件,沒有未收短訊與電話,同時也沒有信號,這樣一來即便打開了地圖,想要驗證是否在「迷途」中,也沒了依據。
如果是在夢裏,的確會出現沒有信號,或者沒有電,甚至老是有病毒般的遊戲界面阻礙正常的查地圖功能。
沒有信號不能定位,也更新不了遠一點的地圖信息,不過以前白無哀出於備份習慣下載的學校所在的橫州地圖還在,從學校橫州遠光市到自己老家的凌州水市的路線圖也還在。這反倒證明了自己並沒有處於「迷途」狀態。
似乎有汗從鬢角滑落,白無哀反射性的擦了擦,才發現是血。應該是暈倒前那道噪音傷到了鼓膜造成的。不是很嚴重,起碼,她還能聽見聲音。
想到這,她忍不住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結果摸了個空,大概是不知什麼時候掉哪裏了,難怪看什麼都有點不清不楚的。
沿着廢墟的緩坡,白無哀深一腳淺一腳走了下來,她看到了着火的位置,是食堂的方向。也許是煤氣罐被倒塌的建築砸漏氣了,造成了燃燒,說不定還有過爆炸,只是之前她也在昏迷着沒能聽到。
地震開始時剛好是傍晚下課高峰期,很多學生集中在廣場與食堂以及食堂周邊的小吃街,再加上附近就是宿舍樓,可以想像遇難的人有多少。
才走兩步,她就踢到一截殘腿,旁邊還或趴或仰躺倒着幾個人影。她看不太清,就再次打開了手電筒湊了過去,下一刻就以更快的速度退了回來。
現實中的屍體與影視、夢境中的完全不一樣!無法形容的噁心與驚悚讓她的胃在翻騰。
一個斷頭去尾,一個被毀了容,還有兩個被建築殘骸上的鋼筋穿了個透心涼。那猙獰的傷口,發黑的血泊,扭曲的肢體,瘮人的膚色,讓看慣了恐怖驚悚片的白無哀都忍不住想吐。
她不是沒見過生命殘骸的樣子,不提影視中的,以前打暑假工時,她做過掃描員,為某機構掃描紙檔轉電子檔的工作,也因此會看到一些重要事件的現場照片。
那個時候,她才體會到同事們所說的可怕:冷冰冰的檔案中,那些冷冰冰的生命殘骸似乎能溢出陰冷的寒氣,讓人毛骨悚然。
但即使是案件袋中的照片,也沒有在現實中目睹現場這麼大的衝擊。不僅是那猙獰的視覺,還有那腥臭的味道,與血液的滑膩、骨頭茬的瘮人,甚至若有若無的哀嚎與呻-吟在耳邊回蕩。
廣場上四處都是類似的生命殘骸,有些暴露在外,有更多的埋在那些建築墜落物中。白無哀有些慶幸自己眼睛不太好,天然給她帶上了一副濾鏡,而在那一堆堆的馬賽克之中,她忍不住思索。
「到底是現實被拖入了夢境,還是夢境溢出侵入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