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請君入甕
月色正好,拓跋玄淵將臉頰緊緊貼上她的,如她所願將她抱緊。
兩具身體緊緊相貼,連同心臟連成一線,心跳跳成相同的頻率。
寂靜相愛,默默歡喜。
……
第二日天剛破曉時,拓跋玄淵送上官鶯回角斗場,在山林相偎而眠的一夜使得他們的關係再次有了實質性的飛躍,乃至於進角斗場的時候一大幫子五大三粗的漢子都一邊偷看他們,一邊捂着嘴偷笑。實在是他們之間的甜蜜氛圍太明顯了,讓人想忽略都不行。
對於自家副場主喜歡男人這回事,角斗場的眾兄弟可都相當看得開,英雄嘛口味總是和常人不同的,再說哪朝哪代沒出過幾個斷袖對吧!只要副場主自己喜歡,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今日的角斗場和往日的氛圍沒差太多,上官鶯和拓跋玄淵例行檢察了弟兄們的訓練情況后,她又用飛鴿向密衛們傳遞了消息。時間很快到了中午。忙碌告一段落的她和拓跋玄淵用過午膳后正準備休息,外邊忽有一身是傷的弟兄踉蹌奔來,“副場主,明令堂的人來挑場子了!”
“領頭的是誰?帶的是什麼武器?一共多少人?”上官鶯眉頭一皺,連珠炮似的問道。
“領頭的是明白,帶的都是長劍、大刀、長毛、斧、鉞等武器,大概有千人之多!”
報信的人口齒清晰的答完,上官鶯和拓跋玄淵同時聽到了外邊狂妄的叫囂聲——“關鷹,殺人償命,你這縮頭烏龜,有本事就給老子滾出來!”
“你先出去。”上官鶯擺手,示意報信的人先行。
“屬下告退。”
那人走後,一直沉默的拓跋玄淵忽然開口,“我要怎麼做?”
上官鶯一怔,隨即莞爾一笑,“我還以為你會命令我待在這裏,你自己衝出去打頭陣呢!”
“我懂你。”拓跋玄淵眸中漾起滿滿的溫柔,他所知道的她是有勇有謀的女子,不會縮在誰的羽翼下尋求呵護。再說今日之危機又何嘗不是轉機?前面經過她力挫明令堂的三巨頭一戰,已經奠定了她在角斗場弟兄和他人眼裏強悍的形象,卻僅止於單打獨鬥;而現在之守場子,考驗的是一個人的凝聚力和指揮能力,也是更好的在最底層的弟兄心裏樹立‘神話’的最好機會。
“你前些日子把人派出去,不是玩鬧。”他抬手,揉揉她的小腦袋,臉上寫滿了寵溺。
“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上官鶯故意抱怨,可那臉上的笑容卻是開心、幸福的。
“嗯。”拓跋玄淵起身,將她抱在懷裏叮囑,“只是,不要受傷。”
“知道了。”上官鶯眉眼彎彎,自信道,“就憑那些烏合之眾,哪能動得我分毫?遲點你看我放的炮仗號令,一聲響你看見人了就去角斗場南面的橋邊和弟兄們一起去拉鐵索,然後會有兄弟送上幾大缸子蛭來,你負責指揮他們倒下去。任務完成後立即到角斗場的反向出口,那裏狹窄逼仄只能容一個人通過,我在那裏有準備一張重弓和一百支箭,你看到人來不論是誰都給我往死里射!”
“嗯。”拓跋玄淵點頭,“自己當心點。”
“你也是。”上官鶯微微一笑,從他懷裏站起身來,和他一起出去。
外邊在激戰,狂妄之徒的叫囂聲更大,“關鷹,你這縮頭烏龜,你再不出來老子就燒掉你的場子,讓你變成死王八,哈哈哈!”
上官鶯停在房門口,聽着底下那兵戈相撞聲、弟兄拚死搏鬥的吶喊聲、烈火熊熊燃起的噼啪聲、兵器沒入人骨聲、長箭嗖嗖聲聲聲入耳,那一幕幕激烈的打鬥場面,和那熱血噴洒的情景,讓她心中的熱血瞬間熊熊燃燒起來!
此情此景,戰場!
上官鶯眼中頓時燃起火熱的光芒,足尖點地,以鷹隼之勢掠上角斗場最高的那一方平台,高聲厲喝,“明令堂的走狗,給我閉嘴!”
“停!”
明白揚手喊停一干手下,臉上不屑的笑那麼礙眼,“關鷹,你這縮頭烏龜可終於捨得鑽出來了。”
上官鶯居高臨下,涼涼一笑,“自古成敗論英雄!你明令堂敗於我手,我沒有趁機痛打落水狗是我夠江湖義氣,做事留一線!反觀你們……”
她冷哼一聲,“趁我受傷,場主出門辦事之機,他明堂竟然派你這走狗來犯我角斗場,還對我出言不遜!明堂,果真是調陰險毒辣的老狗!”
“關鷹,你莫要顛倒是非黑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乾的那些缺德事他無一不知!
明白氣得臉都青了,真恨不得一顆顆的敲掉她滿嘴的牙齒,紅口白牙的撒下這彌天大謊難道她臉皮都不會紅嗎?
“我說的句句是實!”上官鶯斬釘截鐵道,沉內里入丹田,高聲大喝,“城內的諸位英雄好漢,達官貴人們!那一日於長街,誰人抬着你們的血汗錢灑滿一條街你們都看清楚了嗎?!是明令堂的這幫狗賊,他們偷了你們的血汗錢,去勾結外黨,做那苟且之事!今日他們來挑我角斗場,定是為了吞併我們的場子,讓大半個皇城成為他們的天下,其心可誅!今我關鷹,就替天行道收拾了這幫狗賊!”
她振臂高呼,“角斗場的兄弟們,士可殺不可辱!我關鷹願意拋頭顱、灑熱血,為保護場子奮戰到流盡最後一滴血,兄弟們,你們可願意?!可願意隨我一起驅趕狗賊出場,守護住我們共同生活的土地、我們的家園?!”
“副場主,我願意!”
“我願意!”
“我願意!”
“驅趕狗賊,守護家園!”
“驅趕狗賊,守護家園!”
對於角斗場的兄弟來說,他們曾一直只把場子當成一個住所,可是她的話卻讓他們驚醒,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沒有場子,他們這幫武夫靠什麼養活妻兒老小?靠什麼贏得他人的尊重?靠什麼在這皇城立足?
今日哪怕是死,他們也要保護好場子,而副場主會和他們一起浴血奮戰!
一個個人的眼睛裏都是冒出狼一樣火熱的嗜血之色,“誓死追隨副場主!”
“誓死追隨副場主!”
……
群情洶湧中上官鶯朝着臉色發白的明白露齒一笑,右臂高高揚起狂猛劈下,“兄弟們,給我、殺!”
殺!
隨着她手落下的那一剎那,一觸即發的戰局瞬間爆發,其激烈、火爆程度遠勝方才,角斗場的兄弟一個個都是將力氣發揮到極致,不要命的跟明令堂的弟子強悍碰撞,哪怕是殺不了你,也要生生將你撕下一塊肉來!
上官鶯也是持劍加入了戰場,即便是那劍只是從明令堂死去的一個弟子手上撿來的,但這完全不影響她精妙招式的發揮,哪怕用的是未完全康復的右手,她入明令堂的陣營也是虎入羊圈之狀,一個個的明令堂弟子根本連劍都沒有機會出鞘,腦袋和身體就已經分離!
這哪裏是對打,簡直就是單方面的屠戮!
明令堂的弟子是寧肯和野獸般的角斗場弟兄硬碰硬的對打,也不願意和上官鶯這殺神般的存在靠近半分。
他們不靠近,卻不代表上官鶯不會去找他們,冷唇一撇,她青色衣袂在空中劃過一道青色弧線,直衝入激戰中的黑子、白子的圈子裏,輕輕鬆鬆將十來個明令堂武功高強的弟子給解決了去。
“謝謝副場主!”
黑子、白子感激的沖她一抱拳,迅速竄到了別的打鬥圈子。
“明白,你的對手是我!”
上官鶯揚劍擋住追白子的明白,諷刺道,“明堂可真是個聰明人,要你送死的時候給你放權,不要你的時候你在他眼裏連狗都不如!明白,我也真敬佩你,明堂處處防着你,你還這麼死心塌地的為他賣命。”
明白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已經是慘白之狀,卻是冷哼一聲,“關鷹,只有種你這卑鄙小人才把所有人都想得這般不堪!我告訴你,我明白是條漢子,知恩圖報,老堂主於我有救命之恩,哪怕今日是死,我也要替他報仇!”
“呵呵!”上官鶯臉上的笑容已經不是諷刺,而是憐憫,“明白,我真的可憐你這種蠢貨。認殺父仇人作父也就罷了,還口口聲聲要為他報仇,你那枉死的爹娘和還活着的妹妹要是知道了,你說他們得有多恨你?”
“你胡說!”明白激動的大喊!
那一夜,他從斷壁殘垣中爬出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妹妹的屍體,僕人橫豎躺了滿滿一院子,爹和娘,也在那裏,也在那裏!
都死了!
他們都死了!
“我的一個婢女右肩和你右肩一樣有一枚三菱花的印記,你若不信,我可以當著你的面殺了她!”上官鶯冷冷說完,以鷹隼之勢飛起從對面二樓的走廊掠來一個着淺藍色婢女裝的女孩,站到了明白的對面。
“小玲!”都不用看那印記,但憑血脈相連的感應,明白就知道眼前的小女孩就是他小他十二歲的親妹妹。
小玲,也就是曾經的乞丐堆里那一個勇敢站出來的少女,也是明白的血緣至親。
“少主,小玲的哥哥早已經死了,我爹和我娘也不會認這個助紂為虐、為非作歹的畜生!”小玲一雙大眼睛充斥着血紅之色,卻看都不看明白一眼,脖頸割上上官鶯手上劍鋒,“少主,哀莫大於心死,若少主憐惜小玲,就給小玲個痛快吧!”
雙眸閉上,卻有滾燙的熱淚流下,少女神情凄楚,絕望而哀傷。
“不要!”
明白眼中也有熱淚滾出,鐵血男兒竟扔掉武器朝着上官鶯跪下,“關鷹,我認賊作父是愚蠢不堪,我願將功折罪,事後任由你宰割絕無二話!即便我死,我明白……不,我方白來生願意結草銜環做牛做馬報答你的恩情!只求,只求能以這賤命換我妹妹一命,我求你,求求你了!”
雙手撐地,他重重叩頭,額頭撞擊在青色的石板上,一抬頭,一片青紫色。
“明白你這叛徒,你要幹什麼?”
有明令堂的人看到這一幕,高聲吶喊道。
“我求你!”
他卻不理,再叩頭。
“明白是叛徒,殺了他!”
有人氣急敗壞,高聲嘶喊。
“明堂你這狗東西,真正的縮頭烏龜,你可終於捨得出來了!”上官鶯收劍,朝方小玲遞了個眼色過去,足尖點過地面,朝着明堂的方向追去。
對付明令堂,她並不是臨時起意,所以這明堂多疑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一早就猜到,在他決定要對付角斗場時一定會不要臉的去請明白,當然老實憨厚且傷勢已經癒合得差不多的明白為了報答明翰所謂的‘救命之恩’肯定會帶人來,但這時候明堂在經歷過銀子在外邊被露的事兒后多疑的心肯定到了頂峰,再加上昨晚她和月傾邪過去的那麼一鬧騰。這明堂不僅僅對三王爺那邊失去了信心,還會在明白帶人對付角斗場的時候偽裝進來監視他。
這樣種種結合起來,正好讓她來個‘請君入甕’計,不但徹底絕了明白的心思,也成功讓明白和明堂徹底撕破臉窩裏反,達到她最簡單消滅敵人的第一步計謀。當然在這計謀的形成,白袖可是居功至偉的,不是他混到明令堂得了明輝的信任,又‘巧救’了明白,這事情進展也不會那麼順利。
“好你個狡猾的小子!”被認出來的明堂也不裝了,一把撕下了偽裝。
“錯,你該說我陰險狡詐卑鄙無恥聰明伶俐善解人意才是。”停在他幾步遠的上官鶯揚唇一笑,丟掉右手上的長劍,“不過,我現在不想給你這個機會了。”
左手一抖,血煞劍強勢出鞘,直指向明堂的胸臆,她臉孔瞬間冷若冰霜,“老狗,拿命來!”
見識過血煞劍的強悍的明堂豈會跟她硬碰硬?
他飛身躲開高喝,“放箭!”
那一個個奉命裝扮成平頭百姓的弓箭手扯掉偽裝,飛身躍上角斗場的牆頭,卻不等他們站穩,便是一個接一個發出慘叫聲,摔下了牆頭。
“很不好意思,前幾日我閑得慌,特意去買了幾大箱子的牛毛針將這外圍的所有牆頭都cha、了,真是沒想到打算玩玩的東西,這麼快就被派上用場來招呼你們這些貴客。”
上官鶯嘴上說著不客氣,手上長劍一揚,掀開諸個牆頭的枯黃雜草和破爛布袋,當那一根根閃爍寒芒的牛毛針映入明堂眼帘時,上官鶯咧嘴一笑,那森冷的白牙比那一根根明晃晃的針還要冷。
明堂一張連都漲成了青紫色,卻不甘心就這麼失敗,“放火!”
“你確定要這麼做?”上官鶯臉色一變,冷聲道。
這裏乾草極多,若是被點着定會引發更大的火,再吹風的話火勢蔓延整個皇城都要遭殃!
“兄弟們,不能放火!”明白,哦,不,應該是方白竄出來,嘶聲大喊,“為了這狗犧牲自己,不值得!”
“明白,你這叛徒!”明堂氣得臉都青了,怒喝道。
方白怒極反笑,卻不理他,面向眾兄弟道,“兄弟們,明翰那狗賊害得我家破人亡,和幼妹失散不說,還用恩情要挾我為他賣命!而明堂,他更是比其父更毒,用不着我的時候為趕我走,不惜毀我名聲!今日用得着我時就與我稱兄道弟,這樣的小人不值得我們為他出生入死!兄弟們,擦亮你們的眼睛,我方白是怎樣的人,你們現在想想清楚,是要跟着這卑鄙無恥的明堂送死?還是要跟着我方白另起爐灶,活着重新開始?!”
一陣猶豫,隨即有明令堂弟子高喊,“跟着白堂主!”
一聲喊,數聲和,和方白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毅然決然得站在了方白的一邊。也有一些原本忠於明堂的弟子,臉上也起了猶豫之色。螻蟻尚且知道偷生,他們是人,即便是此行已經下了必死的決心,但真正到了這一刻,誰又真捨得去死?
明堂和關鷹是有殺父、殺弟之仇,可是和他們卻沒什麼關係呀!
越來越多的明令堂的弟子的心,也在動搖了。
明堂看這越來越不利於自己的局面,一張臉猙獰得可怕,“明白,你這……”
“明堂,父債子償!今我方白,為我家三百二十一口性命向你索債,納命來!”方白大喝一聲,掄起手上的大刀,狂劈向明堂的方向。
“保護堂主!”
死忠於明堂的一支隊伍領頭人見狀高喝一聲,立即飛身迎擊方白。
“撤!”
狼狽的明堂已經意識到讓弟兄點燃己身放火是行不通的,只能選擇撤,上官鶯飛身而起把守正門,血煞劍在手,誰敢闖?
“往那邊!”
明堂指揮人往角斗場南面跑去,上官鶯運足耳力聽着他們的動靜,確定他們到了位置的時候悠哉的點燃第一個炮仗。
‘砰’
炮仗炸響,埋伏在橋邊的拓跋玄淵朝着對面的弟兄打了個手勢,“拉!”
兩方人馬齊齊動手,兩根巨大的鐵鏈在明堂驚駭欲絕的目光下高高拉起,那沖在最前面的命令堂的弟子根本都來不及掙扎便是掉到了深有五米高的深洞裏!
“放!”
拓跋玄淵高喝一聲,埋伏在橋上的兄弟將五個碩大的水缸齊齊往下拋,他運足內力,將五個大缸在空中打爆,那不停蠕動的灰色蛭隨着水和破碎的大缸一起砸到深洞裏,頓時慘叫聲連連。
做完這些,拓跋玄淵卻注意到明堂帶着沒掉入陷阱的人往別處跑了,他倒也不急着不去追,按照上官鶯說的往角斗場的反向出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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